第0的99章 後院的章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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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裴邵竑寅時便離了府,曲蓮則一覺睡到了辰時。

    待見得天已大亮,曲蓮隻得歎了口氣,已過了去紫竹堂請安的時辰,免不了又得好好見識一番徐氏的臉色。

    染萃端著熱水進了內室時便有些忐忑,裴邵竑臨走時刻意囑咐她勿要喚醒大奶奶。可大奶奶每日必在辰初便到紫竹堂請安更要伺候夫人徐氏用膳,如今過了時辰她自是怕受到責罰。

    如此一來,待進了內室瞧見曲蓮坐在榻上依舊倚著床壁閉目養神時,染萃不禁滿心驚訝。有些疑惑的瞧了瞧半開的窗欞那裏透進來的晨光,她小心翼翼道,“大奶奶,可是要起了?”

    曲蓮這才睜了眼,噙著絲笑意看了看她,直看得她垂了頭,這才道,“如今你倒是越發聽世子爺的話了。”

    染萃垂了頭,呐呐道,“奴婢知錯了,奴婢自是應以大奶奶為主。”

    曲蓮這才歎了口氣道,“我自是知道世子爺是好心,你也是一樣。隻是世子爺不知我先下在府中處境,難道你也不知?我今日是得以多睡半個時辰,可到了紫竹堂夫人便要給我立規矩,我又何苦貪睡那半個時辰。”

    染萃聽了,便噗通跪在了地上,聲音也哽咽了起來,“奴婢知錯了,奴婢卯時也進來了一趟,見著大奶奶睡得正香甜,又見大奶奶麵色不太好,隻想著今日便聽從世子爺的話,讓大奶奶多睡一會兒。左右是世子爺折騰的,如今他精神著去上朝,偏要大奶奶這般疲累。”一邊說著,她便仰了頭,道,“大奶奶何不與世子爺直說,夫人如今越發有些過分。”

    自過了年來,徐氏在廬陵一直吊著的心徹底的放了下來。

    如今回了京城,裴家又是這般鮮花著錦的勢頭,且此時沒了周姨娘的掣肘,徐氏便越發的得意起來。

    這人一旦閑散安逸下來,便開始思左想右,她如今便瞧著曲蓮有些不順眼了。

    麵對她一日勝過一日的刁難,曲蓮倒也並不在意,隻順著她的意,真正一個百般孝敬的媳婦。

    隻是今日……瞧著跪在地上哭的一臉委屈的染萃,又想著裴邵竑雖好心辦壞事卻又點滴關懷的心思,曲蓮覺得自個兒突然不想再忍讓下去了。

    這般想著,她便對染萃溫聲道,“你先起來吧,今日就當我歇息一日。隻是禮不可廢,以後不可妄為。若不想被人拈著把柄,這些明麵上的東西便必須著緊。”若是她絲毫未有行差踏錯,徐氏再有苛責,那邊是婆婆過於挑剔。不管是在裴邵竑麵前,亦或是到了裴湛跟前,她自是立得住。

    這般想著,她便起了身,待用了早膳後,這才帶著染萃去了紫竹堂。

    徐氏這會子在紫竹堂正房的宴息處炕上,正獨自坐著運氣。昨夜裴邵靖說是身上不舒服,將她折騰了半宿,這一早起來,頭上便一直隱隱作痛。

    自昨日長子下衙後未有來請安,她便在心中隱隱作氣,隻想著今早好好說道曲蓮一番。做人兒子的可以不懂事,媳婦兒則該勸著些。

    這曲蓮倒好,一味的由著兒子,果真是薄祚寒門出身,上不得台麵。想到這裏,她心中更是堵得慌。眼瞅著過了年關,京城公卿之家便又要開始各自走動,這宴事自年初到年尾月月都少不了。別人家的夫人有門第高貴的兒媳婦,自是趾高氣揚的帶著各家走動。徐氏一想著帶著曲蓮出門子,便覺得麵子裏子半點不剩。

    因有個稚齡的孩子解悶,如今裴湛倒是多數時候宿在鍾姨娘處。

    徐氏本就在每日晨間瞧著空蕩蕩的正房心中不快,又思慮了這般心事,正憋了一肚子氣。待到了辰初竟未見曲蓮前來請安,她壓在心中的火氣便有些按捺不住,便是早膳也隻草草用了幾口,便回了宴息處想著如何好好教訓曲蓮一番。

    曲蓮到了紫竹堂,正撞上了徐氏這番火氣。

    徐氏正心煩意亂的,被一杯茶燙了口,她便將整盞熱茶連同那粉彩的茶盅一起砸在了小丫鬟身上。

    那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徐氏瞧也不瞧,隻抬了眼看向走進來的曲蓮。

    見她穿了件玫瑰紅淨麵四喜如意紋的妝花褙子,襯得臉色愈加瑩白。又梳了墜馬髻,發髻上帶了掐絲琺琅鑲綠鬆石的蜜蠟珠花,那顫悠悠的琺琅細絲兒更是讓她添了幾分嬌俏。

    徐氏心中一陣發悶,隻在心裏斥了一聲狐媚魘道的。

    麵上卻端了起來,朝她冷哼一聲道,“你今日倒是越發的怠惰了,便是請安也遲個個把時辰的。是不是我這紫竹堂的正房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見怒火轉移,卻也不敢離去,隻將自己縮成一團,希望徐氏不再注意自個兒。

    曲蓮見徐氏上來便就此事發難,也不辯駁,隻低了頭請罪,“請夫人責罰。”

    一邊染萃見了,自是噗通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道,“夫人贖罪,這全是奴婢的錯。今日世子爺出門前,見大奶奶麵上不好,便不許奴婢叫醒大奶奶。大奶奶醒來見過了時辰,便將奴婢狠狠斥責了一番,還罰了奴婢一個月的例銀,還不許奴婢今日吃飯,還……”

    染萃跪在地上,一邊哭著一邊大聲嚷嚷著,隻把徐氏嚷的腦袋似要炸開一般。

    徐氏忍受不過,一掌拍在麵前的炕桌上,大聲斥道,“好啦!到底是鄉野山村出來的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這紫竹堂正房也容你這般大聲嚷嚷!”見染萃哭的眼淚糊了一臉,徐氏心中更是嫌棄,隻揮了手讓她趕緊出去,這請安一事才揭了過去。

    先前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趁著這般時機,也跟著染萃退了出去。徐氏瞧著兩人,隻恨聲道,“一個個的,就沒有省心的。”

    待兩人退出內室,自有丫鬟進來收拾了地上的狼狽,又給徐氏與曲蓮各自上了新茶。

    待內室安靜下來,徐氏這才抬眼瞥了曲蓮一眼,問道,“我聽那丫頭的意思,你身上不好?”

    曲蓮不意她這般詢問,隻低聲道,“隻是身上有些乏累,眼前有些恍惚,許是小日子快到了。”

    徐氏聞言,慢條斯理的端起麵前的茶盞抿了口茶水,這才問道,“如今咱們回到京城也有半月了,府裏各處也算是安定下來,世子那裏如今也定了職掛了中軍都督,嘉禾軒也該有一番章程了。”

    曲蓮仍立在那裏,見徐氏這般道,便道,“嘉禾軒中如今一切妥當,各處差事都有專人管著。世子的書房,每日的膳食乃至跟隨的小廝都已安排妥當。不知夫人是指何種章程?”

    曲蓮說的順當,徐氏要出口的話便窒了一窒,不知她是當真不知還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自是瞪了她一眼,這才道,“你方才也說小日子要到了!難道你便是到了小日子也要世子爺睡在你房裏?咱們裴家不是那般小門小戶,自沒有委屈世子的道理。”

    曲蓮聽了,隻垂首立在那裏,也不答話。

    徐氏見她麵色有些蒼白,心中倒是暢快了些,便又自顧道,“這件事我也想了許久,世子如今也是掛了職的人,自是不能再這般由著他的性子。今日你便將夏鳶和冬鴿一塊兒領回去,她二人本就是當初我留給世子的丫頭。這會子,世子若是再與我跟前鬧騰,我必與你是問。”

    曲蓮聽了,臉上便露出些為難道,“世子若是不喜這二人,曲蓮也不能違逆世子……”

    徐氏聞言,隻當她借此推脫,便冷聲道,“你既是世子夫人,嘉禾軒後院的事便自是由你做主。夏鳶與冬鴿也是府裏最出挑的丫頭,況她二人自幼便與世子處的極好,若不是因著你,世子豈會那般待夏鳶。你若是盡了心,世子便是有什麽言辭,自有我按著他。”

    曲蓮明白此時恐怕隻能將那二人待會嘉禾軒,便也不在此事忤逆徐氏。這般長輩賜,自是不能辭。如此,她想了想便問道,“既是夫人所賜,曲蓮定不推托。隻是夫人所言章程,卻實是……”說到這裏,她臉上便顯露出些茫然。

    徐氏見她這般,心中自是十分鄙棄,隻因是兒子房中之事,卻也不好明說,隻兀自端了茶盞,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瞧著曲蓮的麵色。

    隻萬沒想到,曲蓮喏喏的一會便問出一句,“不知當年……夫人是如何安排姨娘們的日子……。”

    徐氏一口茶全數噴了出來,直嗆得她半天沒緩過氣來。

    曲蓮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忙給她撫胸順氣。徐氏瞧著她不似往常的慌亂,直被她這般裝腔作勢氣的身上顫抖,她又偏偏做出一副萬事任由自己做主的姿態,讓她發火都沒有由頭。待順了這口氣,隻恨恨道,“世子如何能與侯爺相論?彼時侯爺連年在外征戰,一年裏也未有兩三月在家中,如今世子卻日日都在府中,如何能相同?”

    曲蓮便點了點頭道,“是了,侯爺這麽多年不在家中,自是與世子情形不同。”

    徐氏隻來得及哼了一聲,便又聽曲蓮道,“如今侯爺賦閑在家休養,可算是日日都在家中,不知夫人如今是怎麽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