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116宴客風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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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詠秋聽著嘴角泛起冷笑,道,“不過這點子手段,你嚇唬小兒呢?”

    此時她身在裴府主母徐氏的正房院子裏,她絕不相信曲蓮敢在此處對她行凶。果然,那兩個婆子聽了曲蓮的吩咐,瞪大了眼睛對視了片刻,眼中都有些不敢置信。不曉得曲蓮雖說可是玩笑話。

    曲蓮冷冷瞥了那兩個婆子一眼,少見的厲聲喝道,“還不快去!”

    她平日裏在裴府之中向來十分溫和,但時至今日裴府的仆婦下人們自是曉得她麵上雖和藹,但若對著不安分的仆婦向來也不手軟。

    此時聽她一聲厲喝,兩個婆子渾身都抖了一抖。

    左右是主子的意思,便是到了夫人那裏,總有說頭。況曲蓮自是那種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性子,便是受了夫人責罰,也絕不連累奴才。退一萬步,不是還有世子爺嗎?世子爺對大奶奶的好,這府裏長著眼睛的人都瞧得見。

    想通了此處,兩個婆子便朝著萬詠秋走去。

    萬詠秋怎麽也沒想到,曲蓮這一回竟是來真的,眼瞅著兩個婆子木著臉朝著她走了過來。她突然覺得身上發寒,曲蓮的眸子如同深淵寒潭一般,那冰冷的眼神仿若實質一般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突地驚聲尖叫起來,便要朝著紫竹堂內室跑去。

    丫鬟若梅此時也反應過來,幾步衝到兩個婆子麵前,試圖阻攔她們的路。兩個婆子方才便被她擠兌了半響,此時見她不知死活的攔了過來,其中一個冷笑一聲伸手一推,身形纖細的若梅便被重重的推倒在地上。若梅摔得不輕,半伏在地上半天沒緩過來。

    萬詠秋見狀心中更是驚恐萬分。

    此時此刻,她終是想起了母親曾經與她玩笑時說起過的那些豪門大院裏的齷齪事情。……在這樣的宅子裏,死個個把人,誰會當回事呢?況她此時確然已無依靠,可是曲蓮不同,她雖出身低微,此時卻已經是這府裏的大奶奶,又是一品的誥命夫人。

    便是姨媽徐氏拿她做外甥女兒看待,但終究是萬分不及她對待自己兒子。府裏出了這樣的事情,徐氏隻可能維護曲蓮而不會想著為她討這個公道。

    便是外祖父那裏問起,說不定姨媽還會為曲蓮開脫說自己是不小心落水致死……想到這裏,萬詠秋心中更是大懼,身上若抖篩一般,腳上也沒了力氣。

    一個踉蹌,便被兩個婆子拿住。

    被兩個婆子攥住了胳膊,萬詠秋仿佛被開水燙了一般立時便又驚聲尖叫了起來。

    曲蓮冷眼瞧著,淡聲道,“還要讓她叫多久?”

    一個婆子會意,立時取了袖袋中塞著的帕子,趁著萬詠秋張嘴尖叫之時狠狠的塞了進去。萬詠秋正張著口大喊,不妨被狠狠塞了一個粗布的帕子。那婆子本就是個粗實的仆婦,身上本就不幹淨不知多久沒有清洗過,那帕子更不知是用了多久。剛一入口,那難聞的氣溫便讓她幾乎嘔了出來。

    萬詠秋此時雙臂被鉗住,嘴中又被堵了帕子,隻能眼睜睜的瞧著自己離那口水井越來越近。

    待到了水井處,兩個婆子卻有些犯難,那水井上壓著塊青石板。瞧著倒是不重,但是因為是扣在井上的,卻不能用腳踢下去。

    曲蓮見了,隻對身邊已經嚇傻了的染萃道,“你去把那井蓋挪開,為表姑娘清一清這黃泉之路。”

    聽到黃泉兒子,萬詠秋嚇得兩眼一翻,差點暈厥過去。

    染萃方才聽了曲蓮嗬斥那兩個婆子的話,又見曲蓮麵上若覆著一層寒霜一般。自是不敢猶豫,小跑著到了水井邊上,將那青石板搬了下來。

    萬詠秋便被一把推到了水井邊上,她的腹部卡在水井砌著石頭的邊沿,一低頭便能見到那黑洞洞的仿若深不見底的井水。

    求生的**讓她一下子瘋狂了起來,拚命扭動著身軀,那兩個婆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三人揪扯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萬詠秋終於沒了力氣,兩個婆子也氣喘籲籲如同汗牛一般。(平南文學網)

    便是此時,院門處突然響起一聲嬌嗔的聲音,又帶著些訝異。

    “喲,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合著我們在湖邊瞧著文姬歸漢,這院裏還唱著全武行呢?”

    曲蓮回頭瞧去,便見到莫玉嬋扶著壽春長公主正立在門口,兩人皆有些驚訝,莫玉嬋眼中甚至還帶著些揶揄。裴玉華站在兩人的另一邊,一雙眼睛因驚訝瞪得溜圓,半晌才找回了聲音。

    這三人行至院中,都將目光放在了此時見到生機的又開始嗚嗚拚命掙紮的萬詠秋身上。曲蓮笑了笑,對那兩個婆子道,“既是長公主到了,便帶她下去吧,省的驚動了公主的鑾駕。”

    兩個婆子聞聲立時便將萬詠秋自那井邊拉了起來,拉扯著便要將她帶出院子。

    一直未有出聲的壽春長公主卻開了口,她的臉上不複一直以來的笑容,肅了麵色道,“且等一等。”

    兩個婆子聽她出口阻攔,自是停了步子瞧向曲蓮。

    曲蓮看向壽春長公主,道:“公主有何指教?”

    壽春長公主聽得曲蓮以這般冰冷的口氣對自己說話,眉頭更是蹙了起來,教訓道,“你這婦人,怎地這般狠毒,這姑娘怎麽說也是你婆母家的外甥,何至於被你這般苛待。”一邊說著,又對莫玉嬋道,“快給那姑娘去了口中的帕子。”

    莫玉嬋聞言,便朝著萬詠秋走去。待行到跟前,卻不急著扯那帕子,反倒是仔細瞧了瞧萬詠秋此時被涕淚糊了一臉的慘狀。見她再不複之前那般嬌美,便一挑娥眉冷笑了幾分,這才將那帕子扯了出來扔到了地上。

    萬詠秋此番得以開口,立時便朝著壽春長公主哭喊道,“公主娘娘救命啊,您要為小女子做主啊。隻因我一言未如她意,她便要將我投入那井中。娘娘救我!”一邊說著,便劇烈掙紮起來。兩個婆子見曲蓮不開口,又見壽春長公主似要為萬詠秋做主一般,早就有了怯意,此時見她掙紮,便水水推舟一般放了手。

    曲蓮冷冷瞧著萬詠秋跑到了壽春長公主身後,臉上反倒是添了分笑意。她方才瞧見夏鳶趁著混亂之際偷偷的溜出了院子,想必是尋徐氏去了,如今她倒也不怕徐氏前來。左右壽春長公主這個不速之客闖了進來,徐氏必是會得知今日之事。

    她方才倒不是真的想將萬詠秋投井,隻是那女人真真的觸碰到了她的逆鱗。她的父母,豈是這樣的人能夠出言汙蔑的!

    曲蓮臉上帶著笑意,仿若絲毫不懼徐氏前來,倒讓壽春長公主與莫玉嬋心中有幾分疑惑。見她這般鎮靜,兩人心中便想著,或許是這姑娘真的做出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若真是這般,這貿貿然的闖了進來可就有些冒失了。

    看著二人臉上一霎時轉換的表情,曲蓮便道,“二位何須站在院子之中,請入內堂,好吩咐茶水。”

    壽春長公主見她寵辱不驚的,也隻得點了點頭朝著內堂行去。萬詠秋此時萬不敢離開長公主身邊半寸,自是匆忙跟著走了進去,再不敢瞧曲蓮一眼。

    便是此時,曲蓮低頭與染萃說了幾句話,見她麵上雖有些迷惘卻很快的點頭應是,心中更是安定了幾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徐氏便帶著幾個仆婦風風火火的趕回了紫竹堂,身邊還跟著低眉垂頭的夏鳶。

    徐氏一進院子,便瞧見立在院中的曲蓮,她急步行至曲蓮身前恨聲道,“你是要翻了天了?!”

    曲蓮卻隻淡聲道,“夫人何出此言,曲蓮自是不明白。”

    徐氏聞言怒極反笑,抖著手指著她連聲道,“好,好,好,我便要瞧瞧你能嘴硬到什麽地步。”說罷,她快步進了紫竹堂內室,瞧了一眼站在角落裏抖個不停的萬詠秋,深吸了口氣,先對坐在堂中的長公主道了聲歉。

    壽春長公主此時便朝著她擺了擺手道,“我卻也不曉得出了何事,你且先問問吧。”

    徐氏聞言自是走到角落裏將萬詠秋拉了出來,見她一身月白的衣裳此時已滿是塵土各處都有破損。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此時更是不能看了,心中一陣心疼。因怕驚著她,徐氏按捺下心中氣氛,溫聲問道,“好孩子,你別怕,萬事有姨媽做主。你且說說,今日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一邊說著,她又狠狠的瞪了曲蓮一眼。

    徐氏心中十分惱怒,今日是她的壽誕,偏偏出了這樣的事情。況且,自萬詠秋到了裴府,她便十分心疼這個無所依靠的外甥女。如今見原本鮮花兒一般的姑娘此時成了這副模樣,心中更是愈加的憤恨。

    誰想著,萬詠秋此時卻抬了頭,喏喏道,“不、不,這事與大表嫂並無關係。是我自個兒,不小心跌倒在井邊的。”

    此言一出,內堂中幾人皆愣了。

    壽春長公主與莫玉嬋親眼見著兩個婆子將萬詠秋按在井邊,若是她們恰巧進了院子,說不定這姑娘這會子已經被投進了井裏死透了,況且方才她們進院子時,明明還聽到萬詠秋大喊著求她二人救命。

    徐氏則是聽了夏鳶說曲蓮要將萬詠秋投入井中,這才宴廳那裏交給了李姨娘照看著,自己連驚帶嚇的返回了紫竹堂。

    萬詠秋竟然說這件事與曲蓮無關?

    壽春長公主略一思忖便想起方才曲蓮身邊的丫鬟在萬詠秋身邊說了幾句話,怕是那幾句話鎮住了萬詠秋。

    徐氏以為萬詠秋嚇著了,便攥了她的手道,“你別怕,我說了,萬事都有姨媽做主。到底出了什麽事,你直說無妨。我在這院子裏,難道她竟敢越過我再做什麽嗎?”

    萬詠秋卻像是徹底被嚇傻了一般,不管徐氏怎麽問,她都說此時與曲蓮無關確是自己跌倒在了井邊。

    徐氏氣的無法,而站在內堂一側的夏鳶則白了臉,方才曲蓮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見曲蓮此時挺直了脊背站在內堂門口,神情一派冷淡,仿若毫無畏懼。

    壽春長公主的神情動了動,慢條斯理的自桌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這才道,“不論如何,這畢竟是你婆婆的外甥女,不看僧麵還要看佛麵的。如今這萬小姐雖將此事攬在了自個兒的身上,我進來這院子時卻聽她大聲呼救。便是這一點,你便做錯了,怎能讓萬小姐這般驚恐?身為世子嫡妻自要擔得起這名分,做事處事皆要妥當才是。”

    徐氏因萬詠秋的怯懦心中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氣,此時聽得長公主這般說道,自是反應了過來,衝著曲蓮道,“即使如此,你今日便去祠堂跪著吧!好好想想身為裴家婦該是什麽樣的氣度!”

    見曲蓮立在內堂不動,幾個隨著徐氏返回紫竹院的仆婦便有些蠢蠢欲動。

    這邊正對峙著,裴邵竑在進了院子。

    見到母親與曲蓮神情不對,他便上前一步將曲蓮拉至身後。又想壽春長公主行了禮,這才對徐氏笑道,“母親今日壽誕,何故這般惱怒?”

    徐氏瞧著長子,冷笑了一聲道,“你也不用在這裏護著她,打量我瞧不出來麽?今日當著公主娘娘的麵上,我便要好好管教一下我的媳婦兒。你給我讓開?”

    裴邵竑聞言臉上便變了變,原本溫笑的麵龐一下便沉了下來,他抬眼看了一眼徐氏,卻仍擋在曲蓮身前,並無動作。

    內堂之中便又成了僵持之局。

    見長子這般執拗,徐氏隻覺得腦仁生疼。

    她如今已是騎虎難下,當著長公主的麵上,她決不能先服軟。若是先服了軟,她日後必將成為整個京城貴婦圈子中的笑柄。

    正當紫竹堂如同戰場一般之際,一個半大的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一進內堂便跪在了地上,顧不得擦汗,便對徐氏道,“夫人!羅管事說,咱們府上來了宣旨的內侍!說是要大奶奶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