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0入宮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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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的賞賜在辰末便到了裴府,曲蓮便借著這由頭向宮中遞了牌子。(平南文學網)

    宮中有了賞賜,總是要進宮謝恩的。

    曲蓮如今也不在意裴府之中的其他人,待羅管事報了宮中送來的賞賜,便著他張羅了馬車,立時便要進宮。羅管事見狀,有些忐忑,便詢問道可要報給夫人知道。曲蓮隻瞥了他一眼,道,“夫人若問起,你但說無妨。”

    羅忠聽她這般說道,自是心領神會,再無多言立時去了外院準備車馬。

    不過一刻鍾時候,便有跟車的婆子前來請示。曲蓮拔步便要出屋,跟著進來的染萃一把拉住了她,也不顧她麵上寒霜,隻哭著道,“大奶奶便是不顧自個兒,難道便連肚子裏的孩子也顧不上嗎?染萃雖是愚笨,如今也瞧出些端倪,您要做什麽,奴婢自是不敢阻攔,隻求您用了早膳再去。”

    這姑娘臉上向來帶著笑臉,如今卻哭的涕淚皆下,曲蓮心中軟了一分,由著她將麵前炕桌擺了個滿滿當當。

    曲蓮平日早膳雖也精致,但從未這般豐富,顯是這丫頭在得知她有了身孕之後精心準備的。隻是,說來也怪,未得知受孕之時,平日裏也隻覺得有些疲憊精神不濟,待得知有了身孕後,見著這滿滿一炕桌的飯食後,曲蓮隻覺得胸口憋悶,一陣陣的反胃。

    尤其是那碗鴿子湯被擺上來後,撲麵而來的香氣中夾雜著的那點腥氣讓她險些閉過氣去。那跟車的婆子見曲蓮一霎時麵色慘白,便對染萃道,“姑娘,大奶奶如今雖該在膳食上補一補,可這清晨正是孕吐最多的時候。這種帶著膻腥氣的東西,早膳就不要上了,容易敗了胃口,就更難吃的下了。”

    染萃聽了,臉上也有些泛白。

    昨日夜裏,她就在外間,將內室之中兩人的話全聽進了耳朵裏。她原本在廬陵時每日過著的都是提心吊膽的日子。自跟了曲蓮之後,隻覺得終是過上了安穩的日子。她雖然從未提起過,卻也為了曲蓮一直未有身孕而暗自擔憂。昨日得知曲蓮有了身孕之後,她心中的歡愉不比這府中任何一個人少半分。

    隻是,她跟在曲蓮身邊已有一年多的時候,自是瞧出了曲蓮的異樣。加之聽到了昨晚那番話,她心中簡直是萬般惶恐。

    半宿再未睡著,不到寅時便起了,一頭紮進了內灶間,央求著灶間裏的廚娘們給曲蓮弄出了這一桌子的早膳。

    隻是她自個兒還是個黃花的閨女,又哪裏曉得孕婦在清晨時會見不得這種帶著葷腥的東西。

    曲蓮見她麵色倉皇,也不勸慰,隻狠著心勉強自己用了半碗碧梗粥,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那跟車的婆子見了,便勸道,“大奶奶若是吃不下,便不要吃了。若是梗在心口,一會兒坐車要難受的。”

    染萃聽了,忙將曲蓮手中的碗奪了過去,紅著眼眶道,“都是奴婢多事。”

    那婆子又笑道,“這是姑娘心疼大奶奶呢。這棗泥糕瞧著十分新鮮,又耐餓,姑娘用油紙包了放在食盒裏,大奶奶若是路上饑餓,也能墊墊。”

    染萃聽了朝著那婆子感激的笑了笑,自是去忙活了。

    曲蓮瞧那婆子不似一般跟車的婆子那般醃臢粗俗,便問了幾句她的狀況。待染萃回來,兩人便出了屋子,朝著外院行去。

    曲蓮正朝著皇城而去,此時坤寧宮中裏,皇後石善蘊卻也不好過。

    她端跪在案前,手裏執著筆,正一筆一劃的描著佛經上的字句。不過了寫了一刻鍾時候,便覺得手腕酸痛,眼睛酸脹,不是聽了筆甩甩手,揉揉眼睛。

    坐在一邊的紀氏瞧著,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她丈夫石越雖為建寧候,可這滿京城的公卿世家都明白,石家如今不過隻有個空架子。丈夫向來是個閑散貴人,從不理事。兒子如今瞧著,也跟他爹一個德行。便因如此,她當年也隻是想著讓女兒嫁到中人之家。因此,女兒閨閣之時,她也不過隻是教了些女工廚藝,又講了幾句如何理家。

    別說這如海深宮,便是公卿人家大院之中的手段,也鮮有教授。

    如今入宮已經月餘,聽聞女兒與皇帝不睦,她便急匆匆的遞了牌子進了宮。

    這一進便瞧見女兒在臨帖,問了掌宮的宮人,這才知道皇帝竟嫌棄女兒一筆字寫的難看,讓她尋了字帖來臨。

    “娘娘。”見女兒快要坐不住了,紀氏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行至她身側跪在一邊軟墊上,苦口婆心道,“您如今乃是後宮之主,掌握六宮,再不能這般毛躁了。”

    石善蘊聽了,放下手中的筆,臉上帶了些委屈,眼眶都紅了起來,低聲道,“娘,皇上他不喜歡我了。”

    紀氏一聽大驚,忙低聲道,“娘娘怎還如此?!您如今這般身份,怎能這般稱呼臣妾?”見女兒一驚,臉上顯出些惶恐,她心中一酸這才溫和了語氣低聲道,“娘娘,您仔細聽臣妾說,今日這番話務必要記在心中。您如今是皇後,這後宮之中再沒有人能越過您去。爭寵獻媚那是妾室要做的事情,您卻不用。您隻記住了,皇上乃是您的夫君,您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且要仔細掂量一番,這可是皇上心中所想所願?您隻要事事思慮周全,為著皇上著想,他總是要敬著你愛著你的。”

    “事事思慮周全,為皇上著想……”石善蘊聽著,不禁低聲念了起來,臉上顯出深思的模樣。

    紀氏見此,心中稍安。

    自己的女兒,紀氏自是十分了解。這孩子,雖不聰慧,卻能聽得人勸,也知道該聽誰勸。如今她既然將這話聽進去了,便會照著去做。

    便是此時,掌宮的宮人在外稟報,說是霸陵侯府的世子夫人到了。

    紀氏聞言一愣,“她怎地來了?”

    石善蘊還在咀嚼母親方才的話,聞言便隨口道,“說是來謝恩的。昨日皇上讓我送了些藥材補品到霸陵侯府。”

    紀氏聽了,卻不像她那般隨意,思忖片刻便道,“我聽說昨兒個聖旨到了裴家,那裴家的世子夫人竟是蕭家的孤女……”腦子裏一轉,麵上便肅然起來,“那蕭家原就是敬端皇帝的太子太傅,皇帝如今厚待她家也是理所應當。再者,裴家又是這般形勢,你可萬不能薄待於她。”

    石善蘊聽了,隻點了點頭。

    時辰已經不早,紀氏也不能久留,此時又有人來拜見,自是跟著掌宮的尚人出了坤寧宮。

    見母親離了寢殿,石善蘊這才看向身邊的宮人,正聲道,“請世子夫人進殿吧。”

    宮人恭敬的應聲朝著殿門行去,石善蘊心中卻有些糾結。

    她與皇帝的齷齪便是起在了這位世子夫人蕭氏的身上……那日她聽了表妹莫玉嬋的一番笑談,不意中說了出來,卻因此惹怒了皇帝。

    在石善蘊心中,那個在朝拜時隻偶然瞥了一眼的蕭氏著實已然麵容模糊了,她甚至想不起來那個女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這是昨日之前,蕭氏給她的印象。

    可是今日,這蕭氏卻梗在了她的心頭。皇帝昨日特意遣了禦醫前去為她探脈,又囑咐了自己賜了藥材補品。最重要的是,昨日莫玉嬋來坤寧宮時所說的話。

    【娘娘您可得留神那個裴家的世子夫人。皇上對她的冊封可是次次越級,原本一品的誥命就已經與侯夫人平級,如今竟賜了名號,這可實在不太對勁。昨日我母親也提起了,敬端皇帝當年有意與蕭家聯姻。皇上可隻有兩位兄長,並無姐妹。且當初皇上的兩位兄長皆有妻室,如此想來若是與蕭家聯姻,那不就是皇上與那蕭氏……】

    莫玉嬋的話如同魔咒一般在石善蘊的腦海中回蕩。這雖是件陳年舊事,甚至皇帝如今已經二十有六,自不可能從未有過心愛之人。可是這番話,仍舊對她是十分沉重的打擊。待莫玉嬋走後,她徹夜難眠,費盡心思卻也想不起這蕭氏到底是何模樣。

    心中總是不願承認的,想著自己如何就比不得那女子?況且便是二人曾經有過這樣一段舊緣,皇帝也不見的就會悅心於她。

    一陣平穩的腳步聲自大殿傳來,石善蘊忍不住抬了臉瞧過去。

    殿門處緩緩走進來一個穿著杏色褙子的年輕婦人,她半垂著頭,一頭鴉發梳成高髻,隻簪了一根羊脂玉的蓮花簪子。一步一步的緩緩而來。

    她那白色的裙裾在腳邊微微擺動,石善蘊瞧著她,心中隻覺得,仿若白蓮隨著她一步步行來自腳邊綻放。

    石善蘊忽的記起母親方才的話,覺得自己實在是應該忘記莫玉嬋的那番話。

    曲蓮行至她身前,便跪在了地上。

    石善蘊想起她有了身孕,忙對身邊宮人道,“快扶住。”又道,“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今日就免了跪禮。”一邊說著,又讓宮人去搬了繡墩來,賜了座。這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她的長相。

    曲蓮謝了恩,便依言在那繡墩上坐了下來。

    她心中決然,便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對石善蘊道,“娘娘,外命婦不能請見皇上。臣妾這番前來,是想見皇上。”

    “大膽!”

    還未等石善蘊開口,身邊宮人已經厲聲斥責。

    石善蘊沒想到她這般直接,更沒想到她這般大膽,心中便是一突。隻是方才母親的話還曆曆在耳,她按捺住心中情緒,思忖片刻,便點了點頭,對宮人交代道,“你去讓齊貴去瞧瞧,若是皇上閑暇,便讓姚公公隱晦的問一問。”

    待那宮人領了名出了大殿,兩人便再也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