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132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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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巳時,曲蓮與徐氏坐在坤寧宮偏殿之中,等著皇後召見。

    因是喜慶之日,便是坤寧宮的偏殿也掛了紅彩。曲蓮環顧了四周,殿中外命婦足有三十幾人。此時都各自落了座,正低聲說著話。

    徐氏與沈家的二夫人坐在了一起。

    臨淮侯在兩年前的宮變中過世,返回京城的沈衝襲了爵位成了新的臨淮侯。沈家的二夫人自是不能再稱呼二奶奶。

    在裴家返回京城的前一個月,這位沈二夫人似乎與徐氏起了些嫌隙。徐氏雖未在人前提及,曲蓮倒也明白。在廬陵之時,沈衝若不是得了裴家的庇護,這臨淮侯的爵位就一定是落在了沈家二爺的身上。沈二夫人會因此時埋怨徐氏,倒也是情理所在。

    隻是這位沈二夫人卻也是個明白人兒,頭先雖有些怨懟,但畢竟還是很快轉過彎來。便是自己處在當時的位置,也定是會選擇幫扶沈衝一把。

    沈衝年幼,又得了裴家這般大恩,襲了爵位後定會對裴家馬首是瞻。可沈二爺卻不一樣,他本就身居官位。雖是傷了左臂,卻因護衛有功,官職卻是向前進了一步,如今頗得皇帝信賴……這錦上添花自是不如雪中送炭。

    如今裴家顯赫,沈二太太自是犯不著與徐氏翻臉。

    於是不過兩月,兩人便又好了起來。

    曲蓮坐在一邊將今晨的事情在腦海之中靜靜過了一遍,自覺再無紕漏,這才放鬆了心神。此時便聽見了身邊二人所議之事,她靜心一聽,倒有些驚訝。

    她二人在說的,竟是裴二的婚事……

    “你心中到底有個什麽章程?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你且直說,或是露個口風也好。”沈二夫人壓低了聲音說著,曲蓮在她臉上瞧見了那一絲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總還是有些罅隙的……曲蓮這般想著,卻不知她所提及之人會是何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的婚事,哪裏由得我做主。”徐氏這陣子心裏亂的很,臉上自是露了些疲憊,此時聽聞沈二夫人這般說道,頗有些心灰意冷道,“這又何必來問我。”

    沈二夫人見她這般模樣,又有些可憐她。丈夫如今雖賦閑在家養病,兒子卻是三軍統帥又受皇帝信賴。如今卻在府中這般冷待,卻也是少見。

    她看著徐氏,心中不免有些複雜。以徐氏這般資質,竟也能平平安安至此,不知是上輩子積了何等的福氣。

    “我不問你難道親自去問你家裴侯爺?要我說,你怎麽就拐不過這個彎兒呢?裴侯爺為何將庶子的婚事攬在自己手裏,還不是怕你給裴二尋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媳婦?如今你將這事兒向他提一提,他自是明白這一回你是盡心盡力。你現在還求什麽?不就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麽?”

    曲蓮聞言,便瞧向徐氏。

    徐氏聽了沈二夫人這一番話,隻扯了扯嘴角,麵上冷意不減,倒真是有些無所謂的姿態,“你們家既然不嫌棄他是個庶子,我有什麽好說的。若是真有這心思,今日回去我便去與侯爺說道說道。想必也沒什麽不允的,一個庶子,能娶了臨淮侯的胞姐,那是給她的臉麵。若是連這都不應允,難道是惦記著公主郡主麽?”

    沈二夫人見她語出諷刺,這才知曉她夫妻二人竟到了這般地步。

    如今時候也不好勸解,隻說了些話兒,想著緩和一下,“要說這事兒吧……衝哥兒跟我來說這件事的時候,我還真有些吃驚。後來一想,他一個不過十歲的孩子,哪裏明白這些。定是芸姐兒自己的意思。她如今父母皆不在了,又有一個襲了爵的兄弟,自是能做的了自己的主。”

    兩人還在那裏說著,曲蓮卻露了幾分笑意。

    徐氏壽誕那日,便是在聽濤院外的湖邊她二人正說著話,便遇著萬詠秋與裴邵翊之事。時候,沈芸還問了幾句關於裴邵翊的事情。曲蓮當時正想著萬詠秋的事情,便未在意,此時想想,那小姑娘真是句句有所指,事事問在點子上。今日想來,那日恐非她第一回見著裴邵翊。

    沈芸家世顯赫,性子也舒朗,倒是個不錯的姑娘。便如徐氏所言,以裴邵翊庶子的身份,得以與沈家聯姻,倒真是他的造化。

    她正想著,殿外走進一名有些麵生的宮人,殿內原本紛雜的聲音立時便小了幾分。時候也不早了,內命婦的朝拜也該結束了。

    曲蓮瞧著那名宮人,心裏動了動。

    坤寧宮的掌宮女官乃是白尚宮……這等朝拜的日子,請見與接禮都是她的差事。

    眼見著那位宮人便要走進偏殿,曲蓮迅速低聲對徐氏道,“夫人,這一輪覲見,不要去。”徐氏聞言一愣,立時便轉臉看向曲蓮,隻是此時已來不及詢問,那宮人已經開口了。

    “兩位裴夫人,俞夫人,連夫人,陳夫人……,娘娘請幾位夫人前往大殿。”那宮人木著臉宣道,臉上幾不可察的緊張神色一閃而過。

    曲蓮聽她所念之人的身份,心中更是篤定。除了自己與徐氏,這一輪的幾位夫人品階皆是不高,怎麽樣也輪不到第一輪的外命婦覲見。況且,她們的夫婿不是在天策衛便是在禁軍營……

    徐氏聽到這一輪果然有自己,心中有些狐疑,不覺扭頭看向曲蓮。見她麵色凝重,眉宇緊蹙,不自覺的便衝她微微頷首。

    曲蓮見徐氏應了下來,便起了身,對那宮人道,“這位姑姑,我婆婆心絞之痛突然犯了,可否讓她先歇歇,咱們下一輪再去覲見娘娘。”

    那宮人聽了,麵色一變,冷冷道,“娘娘召見,竟也敢推脫。”一邊說著,瞧向徐氏,見她雖捂著胸口,麵色卻如同往常一般,心中更是不信,隻道,“我瞧著裴夫人倒不嚴重,少夫人何須生事,快快與幾位夫人隨我前往正殿吧。”

    曲蓮聽了,麵色也是一冷,硬聲道,“咱們到了娘娘寶座之前,自是會求娘娘寬宥,便是娘娘責罪下來,自與姑姑無關。”

    那宮人便曲蓮直愣愣的頂了回去,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話音不小,殿中不少外命婦都聽了個一清二楚。這宮內的宮人雖品級不高,卻因著在宮妃身邊服侍,便是公主也會給三分顏色,何況還是坤寧宮的宮人。

    偏殿之中的私語之聲立時便有大了起來,不外是些婦人們低聲議論起來,說著這裴家的少夫人雖是名門之後,卻到底寒門多年,不曉得宮中規矩。

    徐氏麵色也難看起來,她心中有些後悔方才聽了曲蓮的話,如今卻有些難以收場。正想著跟這宮人說幾句好話兒,一塊去覲見,卻瞧見曲蓮冷冷的目光打了過來。徐氏心中火氣漸起,索性撇了頭,也不言語隻坐在位子上捂著胸口,倒真有了幾分難受的麵色。

    那宮人見曲蓮與徐氏怎麽都不肯離開偏殿,麵色漸漸急了起來,她自知時候急迫,如今也顧不得再在此處與兩人糾纏,隻得領著那幾位夫人匆匆離開了偏殿。

    待那幾人出了殿門,徐氏立時便轉頭看向曲蓮,冷聲道,“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曲蓮此時顧不得與她掰扯,腦中迅速思量起來。外命婦進皇城自是不能帶著侍婢,她此時身邊無人,也不可能將此間之事通報出去。又想著,符瑄既然在今日作了安排,恐怕不會在這種看似細節實則疏漏的地方栽了跟頭。應是作了安排……

    她想了想,便對徐氏道,“夫人且等一二,自是明白。”

    她話音剛落,便見坤寧宮的白尚宮進了偏殿,她臉上帶著笑,卻也不提召見之事,隻對此時仍在偏殿之中的外命婦們道,“娘娘方才有些不適,此時顧醫正正在正殿之中,還請眾位夫人稍待片刻。”

    這番話後,偏殿之中一片嘩然。

    那幾位夫人離開不過半盞茶時候,皇後娘娘怎麽就有些不適了?聯想到方才曲蓮的行為,警醒一些的心中已經開始忐忑起來。

    徐氏便是再愚笨,此時也感覺出不同尋常之處,環顧了一下偏殿又看了看曲蓮,見她坐在椅子上閉了眼靜等,隻得訕訕的閉了嘴,心中卻愈加焦急起來。

    偏殿之中的外命婦們沒有想到,這一等便是三個時辰,直到了申時。

    這幾個時辰裏,有幾個急脾氣的按捺不住,想要出去瞧瞧,這才發現偏殿之外早已有了近軍把守。也不知宮中到底起了何事,竟將這一群外命婦關在此處。

    兩年前的宮變還未在她們心中被忘卻,偏殿之中漸漸籠罩上了一片陰影。幾個膽小一些的婦人,早已開始惶恐,坐在一處兒哽咽起來。

    這個時候,白尚宮卻又領著幾個拎著食盒的宮人走了進來,在每人身邊的小幾上各放了一碟子點心,見到幾個啼哭的婦人,隻笑著安慰了幾句,卻依舊不明說這宮中到底是何用意。

    也是此時,曲蓮見到了一身宮人打扮的丹青。

    她隨行在最後,手上並未如其他宮人一般拎著食盒,也不掩飾的行至曲蓮身邊,俯首耳語道,“大奶奶,皇上問您,可要去瞧瞧壽春長公主事敗一幕?”

    曲蓮抬頭看她,嘴角起了一絲淡笑,輕輕頷首。

    白尚宮顯是知曉此事,見曲蓮起身跟著丹青走向殿門,也無阻攔。徐氏見狀大驚,正要詢問,卻被兩個宮人攔了下來。

    隨著丹青步出大殿,不過行了兩步,便聽見身後殿門緩緩合攏之聲。於此同時,自遠處隱隱傳來了廝殺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