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缸內之物
字數:7171 加入書籤
我回過頭去,隻見來人是鄰桌吃飯,那個比較胖的大漢
顯然,他也是聽到了這裏的動靜才趕過來的,一雙眯眯眼盯著地上的那個女人。說道:“傻老娘們,作吧,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胡家三姐妹之中最小的那個,被羅蔚藍搖鈴鐺搖的已經清醒了不少了,聽了這話,哪裏還耐得住那暴烈的脾氣。瞪著眼睛望著那個胖大漢,怒道:“馬二呆,你知道什麽,就在這裏胡說八道”
原來他們竟然是互相認識的
“瞎子也看得出來,這是五足蟾蜍神張口咬的,咱們都是幹這一行的,難道看出來,還不許說”被稱為了馬二呆的胖大漢撇著嘴,用一種幸災樂禍的模樣盯著胡小秋的屍體,完全是個百無禁忌的樣子,蹲下身來,右手撚了撚地上的血。 左手卻變魔術似的點了一團子火來。
被那火一照,滿地鮮紅的血居然化成了碧瑩瑩的綠色
在場眾人臉色全變了,我趕緊扯了扯程恪:“這個是什麽意思”
程恪沉沉的說了一聲:“有毒。”
“這麽說,那個女人,被五足蟾蜍神給附體了”羅蔚藍望著那血。喃喃說道:“咱們得想想法子,千萬不能讓那個東西再胡亂的跑出來了”
“可是,誰敢傷五足蟾蜍神”胖大漢站起身來。盯著羅蔚藍,聲音有點壓人:“這是西川,不是別處。”
“那也不能眼看著被五足蟾蜍神附身的那個女人跑來跑去的傷人”羅蔚藍卻堅決不肯讓步:“信仰,也不如人命重要”
“放屁”胖大漢一根粗短的指頭戳住了羅蔚藍的鼻子:“你問問你們家老頭老婆兒,你這一身養鬼術拜誰所賜現在說什麽信仰人命的。你不知道五足蟾蜍神是祖師爺”
羅蔚藍沒有答話,模樣卻是十分倔強的,而胡家的姐妹則像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麵覺得自家姐妹死的冤枉,一方麵又不敢觸動了所謂的五足蟾蜍神,一抬頭看見了我和程恪,一腔怒火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就是因為你們你這個異鄉來的養鬼師,觸摸了天水,這才引得五足蟾蜍神發怒,遷怒於我們,今天,要你們償命”
羅蔚藍忙說道:“你們誤會了,陸蕎沒碰上那水”
“你跟著放什麽屁”一個中年女人橫眉冷對的回答道:“都是一丘之貉”
說著,那兩個中年女人怒氣衝衝,從懷裏抽出了一個很破舊的黃布來,在我們眼前一展,整個屋子,像是下了霧
這個屋子頓時霧氣昭昭的,什麽也看不清楚了
“五足蟾蜍神跟我真的沒什麽關係”我還要說話,卻覺得程恪那冰冷修長的手卻拉住了我,說道:“別說話,這是他們家最為擅長的術,你牽住我的手不要鬆開,等一下不管你看見什麽,也別相信。”
我點了點頭,程恪手一撚,不知哪裏刮過來了一陣風,那些個迷霧之中,就出來了一條路
這個地方明明是旅店的室內,滿地鋪著青石板磚的,可是現在,我們腳底下的,卻是泥濘的一條土路土路旁邊,搖搖晃晃的,是許多的蘆葦,風吹過,帶過來一陣潮氣,宛如胭脂河邊的小路一樣。
既然,是術,那看見什麽也是不足為奇了,我定了定心神,壓住了對眼睛奶茶的回憶,一心一意,就是跟著程恪走。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個長柄燈籠的光亮,一個女人站在了路邊。
那絕美的容顏和一身華服是借用菖蒲身體的阿九
不,不對阿九不是這樣的氣質,這個人,是真正的菖蒲
程恪顯然也看見了菖蒲,腳下頓了一頓。
“跟著我走。”菖蒲的聲音,音色雖然和阿九發出來的一樣,可是卻出奇的清冷,跟阿九那種時時的小人得勢,截然不同。
我盯著程恪,隻見程恪不由自主的,真的跟上去了
不是說好,陣裏麵,看到了什麽都不能相信嗎
我一下子想了起來,二姥爺跟我說過,陣會讓人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東西,我上次又熱又渴,想喝奶茶,就看見了奶茶店,而這一次,是因為程恪殘存的記憶裏,也在思念菖蒲嗎
菖蒲鮮紅的衣服下麵配著鮮紅色的鞋子,這樣的打扮,像是一個新娘。
我還記得,剛遇見程恪的時候,他讓我在陰陽路上換鞋,我當時穿著一雙大紅色的匡威,他還低低的說了一句:“我道:“他用的咒,和我平時用的,一模一樣。”
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這已經不是巧合能解釋的了,我都記不清楚,兩個人的相同點,是第幾次撞上了。
但是看上去,程恪卻對這個尋找自己身世的機會,一點也不高興
也不太好問程恪,但我打定了主意,有機會,一定得找羅蔚然問一個清楚。
一邊跟著程恪走,我一邊問道:“ 那個女人,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就是一個普通人。”程恪淡然的說道:“不過,心裏有空隙,就很容易被人奪取了心智,附身成了傀儡。”
“普通人”我說道:“哪裏會有普通人背著一個紙人,大晚上的上墳去啊”
“你不知道,這是西川的一個風俗。”程恪說道:“那個女人,想要求子。”
“求子不是應該”我意識到這話說來不太合適,忙停了口,沉了一下才說道:“ 背著紙人上墳就能求子”
程恪點了點頭,說道:“在這種地方,女人成婚許久生不出孩子,還是因為舊時代那種男尊女卑的風俗,把罪過全推到了女人的頭上來,被鄰裏指指點點,被公婆虐待,都是常見的事情,可想而知,她們有多希望能趕快生出了一個孩子來。
所以,就有了這樣求子的傳說,叫做拾子。
也就是,在孤魂野鬼出沒的地方,背上了一個紙人兒,然後燒香放供品,挑選了自己覺得合適的位置,就可以等著先要投胎的孤魂野鬼上了那個紙人的身,再帶到了家裏去,將那紙人供奉七七四十九天,那這個女人就可以得到了紙人身上附著的魂魄,肚子也就會大起來了。”
果然,聽上去,像是在眾多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裏麵“拾”了一個,難怪叫“拾子”呢。
我一下子想起來,當時我看見那個紙人眨過眼睛難道,那個時候開始,就不對勁兒了
“所以”我試探著問道:“那個女人非但沒有拾到了想要的孩子,反而被什麽可怕的東西附身了難道,就是那個什麽五足蟾蜍神”
“她怎麽惹上的我還沒看出來,”程恪說道:“不過,看樣子,上了她身的,應該不是什麽簡簡單單的野鬼。”
“也就是說,是非常難對付的角色。”我的心禁不住沉下來,難道我們,又是因為莫須有的長生,被哪個養鬼師盯上了
程恪點了點頭:“早上跟你說過,這裏聚集著大量能尋找屍體的金頭燕子,說明這裏陰氣旺盛,什麽怪東西出現在了這裏,都不奇怪,因為這裏的氣,像是養什麽東西的養料一樣。”
我想起來的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和程恪的房間裏麵,被人捅開了的窗戶紙了。
是衝著我們來的,還是本地碰巧有什麽事情,正被我們撞上了
“本來這裏應該就不太平,又混進來了怪東西,”程恪說道:“總而言之,小心為上。”
我點點頭,這個時候,一直捧著鹽罐子走在前麵的羅蔚藍回頭說道:“你們覺察的出來陰氣嗎那個東西的痕跡,不見了。”
程恪說道:“撒青粉。”
“哎呀呀,我怎麽沒想起來”羅蔚藍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忙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粗布袋子來,打開了係住袋子口的麻繩,從裏麵摸出了一把粉末來,利落的散在了地上。
撒青粉我細細的望著那東西,那東西來也跟鹽一樣,是潔白無瑕的,可是那一旦落在了地上,居然就成了淡淡的靛青色
那靛青色像是活了,星星點點的排列起來,像是一個夏夜星辰組成的路標一樣,蜿蜒了出去
“果然”羅蔚藍剛要高興,忽然又疑惑了起來,望著程恪:“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們羅家的撒青粉”
程恪沒有答話,隻是順著那個撒青粉的痕跡一路走了過去。
羅蔚藍滿臉的納悶,也隻好跟上來了。
又是羅家的東西,我越來越懷疑,程恪生前,就是那個羅家的人了。
可是羅蔚然又說過,並不知道有姓程的養鬼師啊
程恪,他究竟是誰
我還在想著,留心到我們已經出了旅館,到了旅館側門的外麵,剛走在前麵的羅蔚然左看右看,忽然在一扇門外麵停住了腳步,蹲下了身子來,像是看到了什麽東西似的:“在這裏”
這個地方,在惠人旅館外麵的一個角落裏麵,應該也是惠人旅館的組成部分,像是個柴房一樣的雜物間,門上堆著重重的灰,像是很長時間沒有人開過這一扇門了。
程恪眯一眯眼睛,也跟了上去。
走近了一看,那是一扇雕花木門,地上還淤積著的東西。
門縫裏麵不斷的往外麵延伸出來的液體,帶著一點綠色。
“聚陰盆。”莊撲狀血。
這一句話,程恪跟羅蔚藍說的異口同聲。
他們兩個對望了一眼,程恪也蹲下身去細看,我趕緊跟過去:“什麽是聚陰盆”
“一種用來飼養煉化小鬼的容器。”程恪沒有抬頭:“用起來很麻煩,一般藏在了陰氣旺盛的地方。”
“這裏陰氣,就挺旺盛的。”羅蔚藍抱著胳膊,警覺的四下裏看了看:“桑棗杜梨槐,不入陰陽宅,桑樹屬陰,是個練鬼的好地方。”
我抬頭一看,這個雜物間,果然正在那個布滿了金頭燕子的大桑樹延伸出來的枝葉下麵,房道:“她一直背在了身上的紙人不見了”
“那個東西,現在應該藏身在那個紙人的身上。”程恪環顧四周,說道:“把那個紙人找出來,弄死算了。”
“紙人”羅蔚藍這才反應了過來,趕忙點點頭,四下裏翻弄了起來,而那個女人本來被留仙索捆著,是安安穩穩的,一見了程恪和羅蔚藍要找那個紙人,一下子發了急,“呱”的大叫了一聲,忽然身子一躍,縱身投進了那個惡臭的缸裏
我大吃一驚,那個女人隻不過是被附身了,可實際上,還是一個真正的普通人啊紮進了缸裏去的話,那
程恪早看見了,轉過身,就要把那個女人從缸裏拉出來,與此同時,一個東西忽然從天花板上墜了下來,正跌落在了地上,那個東西顯然輕飄飄的,像是被風一吹,乘風而去一樣,轉眼就不見了
“剛才有個東西”我趕緊說道:“跑了”
羅蔚藍見狀,三步並作兩步的跨了過來,就要往外麵追過去,程恪也丟下了那個女人,跟了上來,我低頭一看,那個女人雙眼緊閉,像是暈過去了。
我抬腿就要跟著程恪他們過去,正在這個時候,“呱”一個青蛙的聲音,忽然從我的耳後響了起來
我大吃一驚,回過頭去,發現這個聲音,也不是別處,正是從那個缸裏發出來的。
接著,缸裏麵的殘肢忽然蠕蠕的動了起來,像是缸裏有什麽東西,想要衝出來一樣
“嘎吱” 那口缸開始自顧自的搖晃了起來,底部顯然是個不穩當的模樣,接著,“咚”的一聲,那口缸禁不住晃動,索性倒了下來,裏麵惡臭的殘肢全潑了出來,有缺少了食指的手臂,還有一個小嬰兒的身軀,徑直滑到了我的腳邊來
我心頭一跳,突然就明白了,當時敲門的是誰,在門口哭喊的那個聲音,又是怎麽發出來的了
而這還不算完,那些東西像是被擠開了,最裏麵,有什麽東西,像是要往外爬
“程恪程恪” 我大叫了起來:“你快回來,剛才吹走的那個,一定是什麽騙人的障眼法,真正的東西,就在那缸裏麵”
可是程恪和羅蔚藍似乎追的急,已經走遠了,根本沒人回應我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本來緊閉著的眼睛,也猛地睜開了,那闊嘴一咧,十分欣喜的吐出了“呱”的一聲
“咕嘰”像是什麽飽含水分的東西在回應那個女人的呼喚,要從裏麵鑽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