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洗不淨的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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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沉撐著一把白色帶荷花的油紙傘走在街上,韓江也站在他的傘下。
“隻是來送銀子而已有必要叫我一起來嗎?”
“故人久未見,拜訪一下昔日老伯有錯嗎?”
韓江無言反駁,白若沉說的話都是正確的。
“小安啊,拿了幾塊啊?”
跟著後麵的小安一臉迷茫,“樓主,拿什麽?”
白若沉搖搖頭,看來是沒拿了,這傻小子,“就是那天我說的啊,這箱不要拿,明白了沒有?”
小安這才反應過來,“哦,原來樓主說的是那件事啊,屬下沒有拿。”轉頭一想,小安憂傷了,難道在樓主眼裏他安彬飛就是那種貪小便宜亂拿別人錢財的人嗎?心傷啊!
“哎,可惜了,蘇老爺沒有點數,你拿他一百兩都沒事。”他們都離開蘇家了,即使蘇震點錢發現不夠一萬兩,礙於麵子他也不能管他們聽風樓要。
韓江終於明白了,白若沉為什麽把他拉上,有他這個熟人在場,即使蘇伯伯好意思點錢,錢少了他也不要意思說出來,“白若沉你!”
“有事嗎,韓老二?”
麵對臉皮如此厚的白若沉,韓江氣餒了,“沒事,樓主!”
白若沉看著遠方,韓江的眼睛不經意間注意到他撐著傘的手,好白好修長的手,比男子的手要小許多,“你的手?”
白若沉趕忙換左手撐傘,把右手晃到韓江眼前,“是不是又白又修長啊,是不是特別羨慕啊,你想問為何樓主我的手這般好看?”
韓江翻了翻白眼,這個人太自戀了,白若沉豪氣把手搭在韓江的肩膀上,“我這雙手可是花了很多功夫保養才美成這個樣子的,睡覺之前用玫瑰花瓣和香精泡半個時刻,然後再塗上特製的護手膏,有時間再找一兩個姑娘來揉揉,一雙纖細修長的白手就出來了。”
白若沉在傳授韓江護手秘方,可是韓江卻很不屑,“你一個大男人有必要這麽在乎嗎?”作為一個男人他比女人還愛美就怕別人會懷疑嗎。
白若沉把手從韓江肩膀上拿下來,然後低下頭,“手可是男人最忠誠的伴侶,虧待誰也不能不保養它們,特別又是右手。”
韓江臉一僵停住腳步,右手,男人忠誠的伴侶,韓江頭一低,臉頰羞紅,頭一抬加快腳步走在了前麵。
“喂,韓老二走那麽快幹嘛?不撐傘了啊,小心被曬黑了就不帥氣了!”白若沉衝著韓江的背影大喊,韓江頭也不回走得更加快了。
白若沉不明白轉頭看了看後邊的阿影小安,“我說錯了什麽嘛?”
小安阿影互相對視了一會兒才異口同聲地回答道,“沒有。”
白若沉回過頭繼續走,“手對男人來說真的很重要,讀書寫字、幹活吃飯都要靠它們,這韓老二想到哪裏去了!哎,現在思想健康正派的男人可不多了!”
洛夏去蘇記綢緞莊挑了兩件布匹回來,剛走到胭脂閣門前就被潑了一盆髒水,她身邊抱著布匹的綠倚也遭了秧,轉頭一看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婦,少婦腰間插一隻手破口大罵。
“你這隻狐狸精勾引我男人,害得他整日迷戀青樓,今天老娘劃花你這張狐媚臉,看你拿什麽來勾引男人!”
少婦摔下手中的木盆,掏出一把菜刀來,衝著洛夏就跑來,綠倚趕緊衝到洛夏跟前製止少婦,少婦隻要劃洛夏的臉沒敢對綠倚怎麽樣,“你這小丫頭趕緊給老娘讓開,不然老娘對你也不客氣了!”
“你不要亂來!”綠倚拚命拖住少婦,“小姐你快些進去!”
洛夏沒有抬腳往裏麵走一步,無情的臉上生出一絲怒氣,“來人,把她給我丟到河裏去!”
從胭脂閣出來兩個大漢直奔向少婦,一人一隻手把少婦拖走了。
“小姐 ,布匹都濕了。”綠倚撿起丟在地上的布匹一臉委屈走到洛夏跟前。
圍觀的人還沒有散去還在議論紛紛的。
“這狐媚真是有本事不知道迷惑了多少良家婦男,東街的劉員外,西街的李侍郎,哪個不是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散盡了家產也要聽她彈一曲!”
“這賤女人定是狐狸精轉世!”
“是啊是啊,專門來魅惑男人的!”
這種話洛夏聽多了早就習慣了,綠倚卻聽不下去,“你們胡說什麽,我家小姐不是狐狸精,是那些男人自己送上門來的,是他們活該!”
“咦,連個小丫頭都給她辯解,看來她不止勾引男人連女人也不放過,真是作孽啊!”一個老婦人口不遮攔的。
“你這老太婆胡說什麽!”綠倚氣了。
“綠倚回去!”洛夏不會和這些愛嚼舌根的潑婦一般見識。
“他們這般說小姐,小姐!”她家小姐今時不同往日了,綠倚可不怕他們想要教訓他們,“小姐我去教訓他們!”
“回去!”洛夏厲聲喝道。
“小姐!”
綠倚怒視這群人幾眼跺跺腳也就跟著洛夏進去了。
洛夏換下髒衣服放在椅子上剛穿好幹淨的衣服,白若沉就推門進來了,他手裏拿著一包東西。
“我給你買了桃花坊的桃花酥,還有些餘溫,你過來嚐嚐!”白若沉高興地把包好的桃花酥放在桌上,注意到椅子上有件濕了的髒衣服,“這衣裳,怎麽了?”
回頭看她已經淚如雨下,白若沉趕忙過去拿帕子給她擦眼淚,“怎麽了,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她還是沒有忍住哭出聲來,她發誓過從那次之後就不會再哭的,可是還是沒有忍住,她抱住了他,“嗚嗚,他們都罵我是一個賤女人是狐狸精,說我勾引她們的男人,嗚嗚,他們罵我,還拿髒水潑我!”
“不哭,洛夏不要哭,是誰,告訴我,我扒了他們的皮?”
“街上那些人,嗚嗚,他們都罵我!”洛夏哭得更凶了,“我是不是很髒啊!”洛夏鬆開白若沉抬著濕漉漉的眸子問他,“我是不是很髒啊!”
“不髒,我妹妹最幹淨了,怎麽會髒呢!”白若沉趕忙安慰道。
我妹妹!洛夏突然甩開白若沉的手大笑,“哈哈,你妹妹,我不是你妹妹!我知道你一定也嫌棄我髒,我是女支女,我髒,哈哈,我髒,那麽髒!”
“沒有的事,你一點也不髒,你不是我妹妹也是我朋友,那些欺負你的人我一定會教訓他們的!”白若沉最害怕看到她傷心。
洛夏拿起椅子上那件髒衣服,“不髒,嗬嗬,不髒,這是什麽,你說不髒,這不是髒了嗎!”髒了,她髒了,她是髒了,肮髒不堪的,配不上他了。
“沒事,髒了,我幫你洗,我給你洗幹淨,洗幹淨就好了!”白若沉把對妹妹的愧疚放在了洛夏身上。
洛夏癱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衣裳落在地上,“髒了就是髒了,洗不幹淨了!”
白若沉趕忙撿起地上的衣裳,“洗得幹淨的,我給你洗,一定會洗幹淨的!”
“嗬嗬,你!”洛夏扶額苦笑,淚水不再流,頭一抬質問道,“你,你是我什麽人啊!你是我什麽人啊!恩客嗎?”
“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不管是什麽我都會給你洗衣服的,你不要再哭!”
淚水流幹了,白若沉倒了一盞茶捧到她跟前,“喝杯茶消消氣。”
洛夏抬眼看他接過茶杯才發現他的脾氣這麽好,好到怎麽罵他他都不在乎,是因為愧疚嗎?他根本用不著內疚什麽,那年他才十三歲而已,沒有能力沒有錢,沒把她再買回去不是他的錯,而且自己也不是那個女人。
喝了一杯茶,洛夏安靜下來了,“你走吧,我累了。”
“明天,天氣好,我帶你去城外的百花苑看荷花,散散心,好不好?”對她,白若沉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洛夏沒有拒絕,“明天再說。”但是也沒有答應,如果他來接她她就會去,不管是去哪裏。
“那我明天來接你,我走了,你休息吧。”
白若沉拿那件髒衣服走了,洛夏斜眼輕瞥被門關上的房門,哥哥,哥哥,他是不是當哥哥當上癮了總是把自己當成她妹妹來關心,他不是她哥哥,她從來就沒有哥哥,他是那個女人的哥哥。
白若沉回到聽風樓正好趕上開飯時間,他把手中的衣裳拿回自己房間泡在水盆裏才出來吃飯。
“哥哥吃飯了,給哥哥盛滿,哥哥的飯量很大的!”
“奴婢知道的,小姐。”
紅袖又舀了一勺飯到還沒有滿的飯碗裏,盛好飯,擺好酒菜後,紅袖添香也都出去了。
梅舟給白若沉夾了一塊梅菜扣肉,他們老大好這口,他知道,“老大吃一塊梅菜扣肉,肉化在嘴裏,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你看我這樣子會有煩惱嗎?”雖然扣肉帶了肥肉但是白若沉還是吃了,“來,小妹吃這個木耳,這個好吃。”
“老大跟你商量個事?”
“嘛事?”
“我想請假。”
“有事?”
“私事。”這可不能告訴他。
白若沉考慮了一下,“反正樓裏也沒有什麽事不忙,就讓你耍兩天去。”
“兩天太少了,不行。”梅舟本來想請五天的。
“兩天少了,那就一天好了。”
“三天,扣工錢!”
“好,賬房記下。”
梅舟就知道他們老大摳門,白若沉禮尚往來給梅舟夾了一塊鴨肉。
“吃了什麽煩惱也沒有了。”
“謝老大。”梅舟的感謝很不情願。
韓江在一邊喝悶酒,白若沉不經意間把目光掃過他身上時,他感覺羞恥。
“手是男人忠誠的夥伴,吃飯幹活喝酒都要靠它們,韓老二你想到那哪裏去了?”閑來無聊白若沉又想逗逗韓江。
“我沒有想,倒是樓主你。”明明就是他說得那麽晦暗還拐著彎汙蔑他,韓江是斯文人不和他計較。
“不說了,吃飯。”有姑娘在,白若沉閉嘴不再提。
“哥哥吃這個。”
“好。”
“這個也好吃。”
“好,小妹也吃。”
月光之下,白若沉蹲在井邊搓洗那件衣裳,人沒記趴在他旁邊吃雞腿,咯吱咯吱的聲響,人沒記連雞骨頭都沒有放過。
“你牙口真好,都十一了啃得動雞骨頭,都是老狗一隻了少啃塊骨頭,把牙弄掉了可就慘了,到時候連肉都吃不了隻能給你喝小米粥了。”
人沒記抬眼看了白若沉一眼後繼續啃骨頭,它知道要是它啃骨頭把牙給弄掉了,他一定不會隻是它吃小米粥,他會把肉燉得爛爛的給它吃。
“今天她被那些潑婦罵了,都哭了,那些臭婆娘,找機會老子得好好招待招待她們!”提起他們白若就咬牙切齒的。
汪汪,人沒記叫了兩聲,它看著白若沉。
“不用你去咬他們,他們皮厚得很得用刀子來招待他們,”白若沉停下來看了人沒記兩眼,“你的牙還是留著吃肉吧。”
白若沉把衣裳從水裏撈出來,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看見洗幹淨了,“幫我看洗幹淨沒有啊,你眼利。”
人沒記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圍著白若沉手中的衣裳轉了一圈,汪汪,洗幹淨了。
“我看著也趕緊了,過下水。”白若沉把衣裳過了水便拿去晾。
晾了衣裳之後,白若沉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天上的月亮,人沒記也學他仰望天空。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你不是那條狗了,腿瘸了,我也不再是那個人了,哎,安靜下來突然發現心裏一片空虛!”
“心裏空虛就找個人來陪陪!”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身白衣長得俊俏的沈可拿了張小板凳過來坐在白若沉的右邊。
“你怎麽來了,不好好研究醫術,大晚上的跑出來賞月,太醫院不想進了?”
“樓主,那隻狗的腿馬上就好了,我的事情,樓主你是不是該費點心了?”沈可原本是一個行走山村野鎮為人治病的遊醫,一年前他不小心治死了一個病人,差點被病人的家屬打死,幸好恰巧經過那座野村的白若沉救了他一命,那個病人死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自己的醫術不精,醫術不精才沒有救活那個病人,是他的錯,他要尋求醫術上更高的境界,要成為一個可以和華佗匹敵的遊醫,自古皇家的太醫院聚集了天下醫術精湛的名醫,所以他要進太醫院學習爭取在醫術上有所突破,他出身貧寒,在太醫院也沒有認識的人,沒錢沒有身份沒名聲沒熟人,太醫院他是進不去的,所以他就找上了他的救命恩人白若沉幫忙,白若沉要他治好他的狗腿才幫忙向丞相引薦他。
“這話這個月你已經說了第五遍,等那狗腿好了再來說。”白若沉相信沈可的醫術,他在醫術上的造詣很高,但是那是治人的醫術。
“樓主,相信我,這次一定成功!”沈可自信滿滿的,白若沉剛提出這個要求時他有很大的抱怨,他醫的是人又不是獸醫,白若沉要他醫好他的狗腿才肯推薦他,不然免談,為了進太醫院沈可就開始從研究醫人轉移到研究如何治動物這方麵,半年了他不恥下問了很多獸醫向他們學習如何醫治動物。
白若沉幹笑了兩聲,嗬嗬,沈可這個醫人的遊醫可以醫動物嘛他隻能嗬嗬了,他之所以答應沈可會幫忙是因為有利可圖的,把沈可留在這裏聽風樓就有了隻關吃住不用給錢的大夫。
“樓主你要對我有信心!”沈可拍了拍白若沉瘦弱的肩膀,“樓主要相信不久之後我就可以治好你的狗腿,嗬嗬!”這次沈可絕對有信心。
“嗯?”白若沉轉頭看著沈可,“我的狗腿?”
“啊,哦,”過了一會兒沈可才知道自己說錯了,“不是樓主的狗腿是你的狗腿!”沈可笑著看著白若沉左邊的人沒記,人沒記笑了兩聲。
沈可跑到人沒記身邊蹲下摸它的腦袋,“你要相信,我們一定要相信這次一定會成功,嗯,加油!”沈可在激勵自己。
“不早了,我明天還有約呢,人沒記你也老了,早起早睡!”白若沉打了兩個哈欠,站起身要回房間睡覺,人沒記也站起來要回自己的狗窩睡。
“樓主!”沈可叫住了白若沉。
白若沉回頭看他,“還有事?”
沈可戳了戳手指頭,“那個,樓主,其實嘛,我的衣服破了,你也知道的,做我這行的很費衣服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明天自己去找賬房,就一兩,不能多要。”
“啊,就一兩啊,二兩?”
“等你治好了你的狗腿再二兩!”
白若沉漫步走了,人沒記回頭看看後也一瘸一拐地走了。
“真是摳門,才給一兩!”沈可數手指頭,一兩,買一件粗布衣裳二十文,再來一把小刀五錢,一雙布鞋十文,算到最後錢不夠花啊,算了,跟賬房狀元借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