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公子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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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沉讓人把阿柴從刑部大牢救出來,沈可給躺在床上的阿柴處理已經潰爛的傷口,白若沉在一邊看著。
“白若沉你這個小人,虧幫主一心一意的對你,你竟然出賣他!”官府在揚州聽風樓分房房主羅幕的幫助才能快速攻上山頭,還有那叛徒木油,阿柴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他。
白若沉明白了,他的好兄弟死了被他害死了,第一個要解散分舵的應該是揚州分舵才對,他怎麽也沒想到那人會出賣陳東稻。
“想要替他報仇就趕快好起來,我等著你。”
“老子這樣也能殺了你這個娘娘腔!”阿柴掙紮起來要去殺了白若沉卻摔在了地上。
“都這樣子還敢亂動,是我們樓主救了你,你給我老實點!”
“這裏交給你了。”
白若沉走出去,舒桐來報唐修來了,白若沉匆匆忙忙去前廳見人,房間裏的阿柴還在大吼大叫的要殺了白若沉報仇。
一到客廳白若沉坐上椅子翹起了二郎腿,“王爺到訪有何貴幹?”
“這次能剿滅烏賊幫當場殺了陳東稻這個禍害一方的匪首多虧了聽風樓的幫忙,這次聽風樓功不可沒,這是朝廷嘉獎白樓主的。”唐修看著放在地上的五箱白銀對白白若沉說,“陳幫主死得太慘了,為了不讓白樓主看到傷心,本王做了一次好人幫忙燒了他的遺體,他的骨灰就交給白樓主這個好朋友好好安葬。”唐修叫人把陳東稻的骨灰放在白若沉麵前,“本王很敬佩陳幫主這條硬錚錚的鐵漢子,如果不是道不同本王一定會結交他這個朋友。”
白若沉冷眼看著桌上的骨灰盒,“來人送客。”
“白樓主這就要趕人了,這真的是陳幫主的骨灰,沒騙你!”唐修生平第一次發這麽大的善心。
“舒桐請睿親王滾!”
“若沉不要太傷心,本王不惹若沉生氣了,這就走。”唐修笑了兩聲才出去。
再看桌子的盒子一眼,白若沉扶著桌子站起來走回房間,關上門自己一個人坐在桌前,用拖著下巴,抬雙眼看到外麵還是風和日麗的,他的桃花眼卻紅了,他喘著粗氣,血從半張的嘴巴裏流出來,不一會兒就從那隻手上流下來透過衣袖匯集在桌上,從窗戶吹進來的風把血腥味吹滿整個屋子。
“山大王梅舟,梅舟梅舟!”白若沉突然發笑,他真的沒想到,沒有想到,山大王叫得那麽好聽還是會拿他鋪路,拿他最好的兄弟鋪路,下一個就是他了,再好的兄弟還是會出賣你。
沈可敲了好久的房門,沒聽見裏麵有動靜,怕白若沉接受不了發生什麽意外就推門進來,隻看見白若沉坐在椅子上從窗戶眺望外麵的天空。
“樓主節哀!”
沈可走到白若沉麵前才發現血已經染紅了整張桌子,剛處理好阿柴的傷口鼻子聞到的血腥味,沈可以為還是阿柴的,誰知道是白若沉的。沈可趕緊給白若沉倒茶,“樓主不要太傷心,你的心受不了,來,快吃藥,不然小命就保不住了!”
沈可給白若沉擦去嘴邊的血給他喂藥吃,白若沉的呼吸變小聲了慢慢平緩下來了,他現在還不能死,他要把事情安排好再去找陳東稻求原諒。
“樓主,屬下扶你到床上躺著,躺著好受些!”
不管是不是陳東稻的骨灰白若沉都把它灑在風中,讓它不再受束縛和風一起去遠方,去遠方好啊,可以在那兒重新開始,重新認識新的朋友有新的父母新的家庭。
“白老大不要太傷心了,山大王已經走了。”
白若沉轉頭溫柔地看著梅舟,“是啊,我不必太傷心,你這個好兄弟不是還沒走嗎,還留在我身邊。”
梅舟害怕白若沉這樣笑,最溫柔的才是最殘酷的,“老大想要洗白就必須犧牲山大王,弟兄們會理解的。”
“是啊,會理解的!”白若沉點了點頭,“好兄弟嘛就是用來賣的,而且還賣了一個好價錢,值了。”此次江南剿匪聽風樓立下大功勞,皇帝下旨免去聽風樓所有犯過事的人的罪責,撤銷朝廷對他們的通緝。
“梅舟你要小心了,下一個本樓主可能會賣你,嗬嗬!”白若沉笑著拍了拍梅舟的肩膀,“我們都要小心提防對方,你可不要先死了。”
他要對付自己?梅舟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從他偏心看不起自己的那天起就注定有會這麽一天,但是梅舟不會讓他看扁的。聽風樓也是自己創立的,自己不會就這麽乖乖放棄的。他們兄弟兩個的路隻能走到這裏就要分道揚鑣,即使這樣梅舟還是不想傷害他。
“我還記得我扶你走過的泥濘,他扶我走過的路,我記得即使他扶著我還是摔倒了,路上有個水坑我沒注意就摔下去。結果他很自責沒有扶好我,他把我拉起來就抱我過去,正巧有輛馬車路過我們求馬車的主人帶一程,主人很友好帶了我們一程。從那之後我走路都會格外小心沒有再跌倒過。”白若沉迎風撩了撩頭發,“你也要小心了別在前路摔了,這次我不會再扶你。”
“白老大!”
“餓了,去找東西吃。”
梅舟追了幾步他沒停下就不再追,梅舟知道自己再也追不上他了,讓他走吧,他們兩兄弟各走各的。
羅幕跪在白若沉麵前,白若沉看著手裏的信,一封他寫給羅幕要羅幕協助官府剿匪的信,仿得很像他的筆跡,應該不是像而就是,一撇一捺都是他的一撇一捺。
“你為什麽一點都沒有猶豫就做了,嗬嗬,還真是一條好狗!”白若沉把信扔在桌上笑了。
“樓主的任何命令屬下都會執行!”之前羅幕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送信的確實是聽風樓的信使,確定了他才幫官府圍剿烏賊幫。
“是啊,你都沒有想過陳幫主是本樓主的好兄弟,在你們眼裏本樓主是一個唯利是圖連兄弟都可以出賣的小人。聽風樓果真全都是一群亡命之徒,羅房主你這個殺人犯為朝廷立下大功從今以後不會再被通緝!”
“樓主?”羅幕不明白不是樓主讓他做的嗎,為什麽聽樓主的語氣都是在諷刺他。
白若沉明白了知道了,“沒事,你回揚州吧,嗬嗬,回去吧,沒事了,和揚州和徐佳姑娘好好過日子。”
羅幕退了出去,白若沉還坐在那裏看著桌上的信,他寫的信就是自己寫的,是那麽像那麽像啊,白若沉一拳打在桌上。
白若雨回來了看到白若沉失魂落魄的一直盯著桌上,“哥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陳大哥可是他十一年的朋友,他怎麽可以呢。
“為什麽?因為利益啊,還能為什麽。”白若沉知道為什麽。
“哥哥你變了!”以前哥哥不是這個樣子的,不會因為利益去害身邊的朋友,可是這次他卻害死了陳大哥,陳大哥可是他最好最知心的朋友。白若雨忍不住,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你不也變了嗎,是人就會變,我們都變了。”變化太大了太無情了,連白若沉都不敢相信。
“哥哥,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呃,應該不是吧,但是他已經死了,是不是已經沒關係了,你回去吧,這個地方很髒衣服髒了可就洗不幹淨了。”
“那是誰做的?”白若雨想知道是誰做的,注意到桌上的信,紙上的字的筆跡就是他的,“是你做的,這是你的字,你害死了陳大哥還不敢承認!”
“是啊,我還不敢承認。”
“白若沉你真的變了!”白若雨大吼。
“你慢慢傷心,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待在這裏太壓抑了白若沉要出去走走,白若雨抓住他的手想要一個解釋但是被他無情推到地上。
“白若沉!”白若雨的喊聲沒有得到回應,白若沉已經走遠了。
在江南剿匪中立功的人都得到嘉獎,李凡憂正式被任命為殿中監負責管理皇宮采購等一係列的事務。李凡琴被封為鎮遠將軍,由於安南都護府姚方前幾日暴斃,所以唐昭將他外調到接替姚方的職位鎮守邊境。外調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避免李家勢力在朝堂再次崛起,李凡憂已經和李德斷絕父子關係,李凡憂這個人出身卑賤唐昭不必顧慮他,朝中官員個個自命高貴,誰會和一個女支女生的官員為盟,要不是看在唐修的麵子上唐昭會讓他入朝為官。
白若沉和他的狗坐在河邊,今年夏天下雨很多到了秋天河裏依然有水,清澈得能倒映他這張毫無血色的蒼白的臉,滿目寒霜雙眼很迷惘不知道要看哪裏,手隻能摸著狗毛,這樣就沒有那麽難過,狗把留下的眼淚擦在他衣服上,實在忍不住了人沒記隻好把頭埋在他懷裏流淚。
“他走得可真快,一轉身一轉眼就走遠了,我還沒來得及再看一眼。”白若沉希望他沒走遠自己還能追得上,希望下輩子能和他做真正的兄弟,即使還是出生在貧苦人家也好,可是白若沉又不想他出身不好過得不好,“下輩子即使不是親兄弟,我相信依然可以再找到他再能找你。”白若沉把下巴放在人沒記頭上,“人沒記,人不能沒有記性,下輩子一定再見。”
人沒記仰起頭來淚眼模糊地看著他,他這麽難受還是沒哭,哭不出來眼淚還是流了。人沒記舔了他的小白臉也是鹹的,昨天他是不是偷偷哭過了。
“和你們走過的路我都還記得,你還記得嗎?有次我們三個在山上抓野雞,找了半天連一根雞毛都沒見但發現了一隻肥兔子,那兔子跑得可快了一下子就從竄進了樹叢裏,我們三個撲上去,你機靈雖然腿蹶了還是咬住了野兔的毛,他趁機飛奔過去把你和野兔都壓住了,野兔被他壓死了,你差點也緩不過氣來,我生氣還罵了他一頓,他不服跟我打了起來。”白若沉用衣袖擦掉人沒記臉上的淚,“他打得很輕我卻是拚命地打,他天生就是做哥哥的料,我們的哥哥。人沒記不哭了,很快我們也就下去找他了,你呢都是十三歲的狗了怕是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我死了你幫我守兩年的墓也就下去吧,不然我們時間長了你就找不到我們了!”
人沒記有氣無力叫了兩聲汪汪,從他身上起來坐到一邊去,爪子還放在他衣服上。
“人沒記啊,你下輩子能投胎做隻寵物狗就好了,不要再做鄉下的土黃狗了,很苦的!做一隻寵物狗有主人疼愛,吃飯時間一到就會有人送吃的來,你就負責汪汪叫幾聲裝可愛就行了。”
人沒記再叫兩聲,白若沉知道它的意思,白若沉轉頭一看是笑顏,“你有事嗎?”
“笑顏見公子一人坐在河邊便過來,希望沒有打擾到公子。”
“沒有打擾,你坐啊。”
笑顏坐在白若沉右邊,“公子節哀。”
“我已經很節哀了都沒有哭,他走了我都沒有哭隻是有些想他。”白若沉沒有哭,他哭不出來了,“他走了去投胎了,一定能投到一戶好人,做一個富家子弟多好啊,清清白白的又有前途的那種不用害怕被那些狗官殺掉。”
“陳公子是好人一定可以的。”笑顏相信。
白若沉笑了,“他不是好人世上沒有好人,人不分好壞隻分強弱,弱肉強食這就是命理。王侯將相天生就是高貴,有些人命好生下來就注定要做皇帝要做王爺要做官家公子,像我們這種命不好的,一生下來就要別人欺負,不想被欺負隻有變強,別人打你一下,你要打他十下,即使打不過也要打不要命地揍他,你軟弱趴在地上不敢還手隻會被打死,你反抗還有一條活路。這世道就是這個樣子了,我和他啊打過很多人也被很多人打過,做一個混混總比做一個軟犢子要強一千倍一萬倍。”
“誰不想做一個謙卑有禮的好人,可是沒有能力是做不了的,隻能做一個道貌岸然的混混。人天生就分貴賤,貴的欺壓賤的,賤的不反抗就隻能死,大官的兒子將來也是要當大官的,奴隸的兒子還是奴隸。笑顏啊,嗬嗬!”白若沉第一次和別人說這些話,“你的命也不好,命不好啊!”白若沉在笑顏身上捶了兩拳。
“公子!”陳公子走了白公子是這般難受,以前白公子不會說這種自暴自棄的話,這麽沮喪仿佛不是自己認識的白公子。
“我才不是公子,我是小混混,他是山賊,是山賊啊,我們天生就是一副賤骨頭做不了高雅的公子哥,嗬嗬,你也不成,你命也不好是個小倌,小倌啊,任由他人嘲笑打罵。嗬嗬,跟你說啊,上輩子我長得也很好看,和你一樣好看,我好喜歡他,他對我那麽好,可惜我卻不是個女的!”白若沉像喝醉了說著笑顏聽不懂的胡話,“我們村啊有個地主,地主家有個傻兒子,傻傻的乖乖的就聽我一個人的話就喜歡和我在一起,地主老爺請先生來教他認字他就讓我做他書童,有的吃有的穿還有錢呢。可是呢,我那兩個老不死的祖父祖母受不了別人那些閑話不讓我做他書童,楚國征壯丁去打仗我怕死啊,我不想去想拿銀子去墊,可是家裏窮沒錢我想去借他要,可是那兩個老不死的就是不答應,結果我就去當兵了去為將軍打戰,很久以前我不懂可是後來就懂了,什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呸!他們什麽玩意要我們為他們廝殺,他們是公子是王侯都不給我們吃飽卻讓我們給他們賣命!”
白若沉靠在笑顏身上很溫暖就像靠在他身上一樣舒心,“地主的傻兒子養了一條狗叫小雞,他總是小雞小雞的叫它,我每次聽到都會哈哈大笑,他真的很傻既然叫一條狗叫小雞。笑顏你說他傻不傻啊?”
“傻。”笑顏附和著,他身上有股藥香,淡淡的似有似無。
“他不傻我才傻我聽錯了,不是小雞是小記,因為我名字裏有個記字他就叫他的狗小記,我總以為他叫小雞,哈哈,那傻兒子雖然是地主的兒子但是智力不全像五歲孩子一樣,我死得很早也不知道後來他怎麽樣了。”白若沉總感覺李凡琴好像好像可是又不能確定是不是,“笑顏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嗎?”
“相信。”笑顏信佛所以相信有因果輪回。
白若沉沉默了挨在笑顏的身上看著水麵上的樹葉慢慢隨流水飄走,樹葉沒飄多遠就沉下去了,風吹動水紋,可是落葉已經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