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設計圖回憶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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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關上,宋靜姝就靠著門緩緩坐到了地上。
地上鋪了厚厚的羊絨地毯,即便在這暮色四合的湖邊也不會讓人覺得涼。
正前方是一張垂著紗幔的大床,有點地中海風格,但是配色卻是偏中式的雅致。
窗邊有張精致的小書桌,桌上擺著一些畫具,和一隻漸變色紅釉花瓶,瓶中有形狀獨好的臘梅枝挑出來,斜斜探過小窗,不高不矮,不多不少。
一切的一切,和圖中別無二致。
她歎息了一聲,低頭看手裏的圖紙,她心情複雜地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喜悅還是悲傷。
設計圖的筆觸略顯稚嫩,設計上也不夠完美,但勝在認真細致。她看著看著,就仿佛看見了那個為了畫這張圖挑燈夜戰的少女。
她苦笑了一下,對著圖喃喃自語道:“喂,你畫的東西,你丈夫終於替你實現了,你開不開心啊?”
話一說出口,圖紙上忽然就落了一滴水,她下意識地翻紙巾去吸那水滴,翻出來後才想起來,這也不是原稿,根本不會暈筆跡。
她原以為,很多事情她都忘記了,也並不介懷,現在才知道,原來“忘記了”、“不介懷”隻是她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罷了。
猶記得,那是她選修建築的第一年。
她看著各色各樣的房子,就一腔少女心泛濫,總覺得也該親手設計一個屬於自己和男友的家。
她說幹就幹,每天都無比興奮地抽出一切閑暇來設計,初稿到終稿不知改了多少遍,確認了多少細節。
終於,趕在梁一澤的生日前完工了。
那天,她興高采烈地把這圖裝框裱好,又把其中會用到的材料、預算、設計理念之類的瑣碎裝訂成冊——是的,做完那些時候,她的心裏已經有了那所房子成型時候的樣子了。
而這一切,被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梁一澤。
她捧著一腔少女心,在烏煙瘴氣的ktv裏跟他說:“阿澤哥哥,生日快樂,這是我設計的屬於咱們倆的房子,希望你喜歡。”
當時他在一群社會上的朋友環繞中,笑嘻嘻地接過說謝謝。
如果一切停在這一刻,一切即便不如她想象中的完美,也勉強及格。
但包廂裏忽然有個女人喊了一句:“哇!阿澤的白富美女友送他房子啦,娶對老婆,奮鬥少十年,兄弟們都向阿澤看齊啦!”
其餘人紛紛怪叫起來,話就越說越露骨。
梁一澤家境不好,自尊心卻高,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靠著富家千金女友如何如何。
宋靜姝一聽就知道要糟,趕緊翻出袋子裏的東西來解釋道:“什麽房本,是設計稿啦!房子當然是要靠阿澤。你們不要起哄啦!”
可是晚了,梁一澤奪過那書和畫框,直接就朝門口丟去。“我一個窮鬼,可買不起你能住的房子,你走吧,掃興!”
在那之前,他們也吵過架,鬧過矛盾,但那是宋靜姝第一次有裂痕。像那個畫框上的玻璃一樣,是蛛網狀的。
她沒什麽表情地端了一杯酒,把最初挑事的那個小賤人潑成了落湯雞,梁一澤愛麵子,竟然還要她道歉,當場就被她一拳敲暈了。
場麵混亂,她至今都想不起後麵發生了什麽,但是那一刻那種禛心錯付的感覺,現在想來都鮮活如昨。
那一次大吵後的第二天,宋靜姝就帶著畫,取名《真心》參加了學校的拍賣式畫展。
她的作品在一眾學姐學長裏,遜色地可憐,標價兩塊錢都無人問津。
她沮喪的不行,原來,真心竟然兩塊錢都不值,難怪人家棄若敝履。畫展第一天結束的時候,她在學校對麵的酒吧裏喝的酩酊大醉。
但第二日,她的畫就被買走了。沒人知道是誰買的,畫沒了,掛著畫的地方被人貼了倆鋼鏰,引起了校友圍觀,見她來了,還很好心地幫她把鋼鏰取下來。
畫賣不掉,她難過,覺得真心一點都不可貴。
畫被買了,她更難過了——點燈熬夜畫的東西,才賣兩塊錢,顏料畫紙都不止那個價,更何況她還搭了兩個框。
拿到硬幣的當場她就哭了,一路哇哇哇地哇回寢室,誰都勸不住。
終於,她得了那屆畫展上唯一的一個行為藝術獎。
“篤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回憶。
她趕緊擦了擦眼淚,又清了清喉嚨:“誰?”
“是我。”陳婧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小姝你還好嗎?”
“我很好啊。你有事嗎?”
陳婧隨手扯了個借口:“我來喊你吃飯。”
“哦,我不餓,你們吃吧。”
眼看敲不開門,陳婧單刀直入:“其實我也不餓,我就是想看看你。李少艾說你情緒不太對,我有點擔心呢!”
宋靜姝:……
“我沒事啦,他的心思你難道還不知道麽。就是想找個借口和你說話,最好能把你從顧先生身邊弄走唄。”
“不管他,你開門啦,我看看裏麵布置成什麽樣了。聽說,一切都是按著陸天辰的要求來的,我看看,裏麵是不是也像外麵這麽花哨。”
宋靜姝無奈,隻好調整了一下情緒,把陳婧放進來。
一開門,陳婧就笑了:“哎喲,還真是內外一個樣兒呢。”
“婧婧……你別笑了。”
當初設計圖出來的時候,宋靜姝第一個給的人就是遠在m國的陳婧,後來發生的事情,她也和這個無話不談的閨蜜說過,她不相信這人看不出來。
“好啦,人家連你的處女作都弄到了,還真的不顧審美地弄出來,光衝著這份心,你好歹也不要再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傷心往事啦。”
“你說的好聽,我畫這些的時候,都是很認真的,甚至每一樣的材質都親自去市場選過,一張圖做完仿佛造了一幢房,有些事情,怎麽可能說忘就忘。”
陳婧毫不猶豫地彈了一下她腦門兒:“看把你賤的。有恃無恐是吧。”
頓了頓,她又嚴肅地的提醒:“小姝,不管他是不是試探,有些事情,該爛在肚子裏的,就永遠不要翻出來,知道嗎?”
宋靜姝愣了一下,繼而歎息一般地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