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式男女雙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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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不但老板,錢鼎章和何姑娘都豎起耳朵來。

    “你看,你這裏兩檔書,平時都寫,錢氏父子檔,和我們這個姊妹檔,好招攬生意,那麽今天你就把牌子寫成金童玉女檔。”

    “啊”三人同感訝異

    “金童麽,自然是小錢先生,技藝嫻熟長的也是一表人才,玉女麽,你看我這個妹子如何?雖然年紀還輕稚氣尚未脫盡,也是一副好皮囊,手下功夫也操練多年一日都不曾荒廢,索性讓她在開場時給小錢先生打個下手,一起配合兩支開篇。可惜大家書路不一樣否則倒是可以拚個男女雙檔說大書。”

    “呃,這個”梅老板沉吟片刻後一拍大腿“那就聽露先生的,我們這裏男女雙檔倒還從來沒演過”說著向露醉仙拱手致謝,又對著何姑娘一拱手“那就拜托何姑娘了”言畢急衝衝去改水牌。

    男女雙檔,在錢鼎章上一世裏才是彈詞最主流的搭配方式,雙男檔或者雙女檔反而頗為少見。但眼下男女檔尚且屬於新生事物,也就申城有這麽幾對而已,顯然這是露醉仙在幫自己了,連忙向她拱手致謝。

    露醉仙擺擺手“這都是小意思了,讓我妹妹來當你下手彈琵琶,一個是因為你們父子雖然是光裕社出身,卻沒有那班老古董歧視女性不讓女彈詞上台的習氣,二來也是謝謝你給小何改的新名字”。旁邊的何姑娘頓時漲紅了臉。

    “在盛澤原來的名號已經打出去了,再臨時改不合適。等過了正月半,剪書回申城後就用新名字,若曦,還真是雅俗共賞的好名字,要不是我這個號用了10年,也想請小先生幫忙取一個新的呢”

    “露先生,說笑了,說笑了,改名字的事情也是一時興起,還怕露先生知道後怪罪呢。”

    “那好,你先去休息室準備準備吧,“隨即又對何若曦說到”妹妹啊,你也去吧,我先客房養養精神,你兩個開篇唱完後就回來先休息一會。”說完自顧自離開了書場。

    錢鼎章這才發現,何若曦背後背著一隻琵琶,顯然這是露醉仙早就想到的,特地來幫襯。心中不由感動,衝著何若曦拱手,“何先生,一道去吧”。彈詞藝人間彼此皆以先生來互稱,錢鼎章這聲何先生意味著將小姑娘當成了真正的搭班同行。後者大概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這樣稱呼,有點手足無措起來,眼看錢鼎章前腳往休息室走去,不由得跟了上去。

    兩人正走著呢,就見梅老板捧著重寫過的水牌子往門外走,邊走邊喊“各位老聽客,今天有耳福哉,平時男雙檔女雙檔三個檔都聽過,今天是金童玉女配的男女雙檔唱開篇”

    剛才梅、露、錢、何四人一番言談已經引起大家注意,現在看到老板揭曉謎底,又見何錢二人一前一後往休息室走去,頓時起哄起來。錢鼎章倒是無所謂,後麵的何若曦臉上有點掛不住,眼看要走到休息室門口不由得伸手拉了拉他衣服。

    錢鼎章回頭一看,見她滿臉通紅指了指休息室便站住腳跟不在往前走,心中明白她的意思,書場中會給說書人專門準備一間小小的休息室,室內桌椅板凳俱全,還有一張羅漢榻以備有(阿)芙蓉癖的先生們臨時“香”一筒,眼下自己這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外間的閑人們隻怕都要來聽壁角或者起哄搗亂了。

    隨即對何若曦點點頭,輕輕說道“你先進去,我自有分寸”,說完右手一擺做了個請的手勢。何若曦見事已至此,也隻好咬咬牙往裏走去。

    錢鼎章隨即重重的咳嗽一聲,見眾人都被他這一聲所吸引,拱手做了個羅圈揖朗聲用蘇白(蘇州話)說到“各位老聽客,各位父老”

    聽客中有人頓時樂“哎呀,怎麽點還沒到,先生就開書了?今天值回票了”

    錢鼎章朝此人笑笑繼續說道“小子前幾日身染重疾,臥床不起幾赴黃泉,所幸家嚴廢寢忘食照料,又請來郎中先生。這個眾位都是曉得的。現在小子全然康複,但家嚴卻因操勞過度而臥床,經鶴年堂王老郎中診斷倒是無大礙,隻是這三天內要靜養,是說不得書了,隻能有小子開單檔”

    清了清嗓子後繼續說道“小子學藝多年雖然不敢說樣樣精通,但若登台獻藝也勉強可稱中規中矩,剛才蒙露醉仙先生抬愛,讓小子與她愛徒拚檔獻藝唱幾隻開篇,男女雙檔在申城也屬新事物,所以今天就要請各位老聽客多多包涵了”言畢一躬到地。

    眾人見他大方磊落的把事情前因後果都交代清楚,又感念這對父子謀生不易,起哄聲頓時低了下來。鶴年堂的王郎中更是說到“你們盡管去默書,隻要登台賣力氣就好”。

    錢鼎章感激了對他拱手道謝,返身進了休息室,不過他長了個心眼,沒有關門,反而將門開的筆直,以示自己二人清清白白。

    何若曦已經將琵琶抱著懷中,見他進來便問道“你今天打算唱哪幾段?可別太生僻的,我還沒出師,會的不多”

    錢鼎章也將三弦從布袋中取出,坐下後說到“我也不算出師,會的更少了,本來是想唱一個自己新編的,既然有你當下手,那唱老段子就更保險了”

    “你還會自己編書?”何若曦瞪大了眼。

    “一個開篇而已,不算什麽書”

    “哼,騙人,肯定是你父親寫的,你偷了來說是你自己弄的”何若曦在大庭廣眾下臉紅的想個蘋果,此刻對上錢鼎章倒是一點都不落下風。

    “是不是我編的,以後有機會你問我爹爹便知道了,先對一下書吧,我唱的是徐調和令師的俞調有幾分相似之處,不過我自己在行腔時又加了幾個變化,你把琵琶給我,我彈了你就知道”

    一曲彈罷,何若曦心中有數“大致是曉得你的行腔唱調了,今天打算唱啥”

    “打算先唱段《白蛇傳》中的《捉白》,然後是《三笑》中的《祝枝山說大話》,這兩段你可以麽?”

    “倒是學過,要麽你光彈三弦不要出聲,我用琵琶伴奏了試試看。”

    “也好。。。”

    兩曲彈完,錢鼎章說到“我要默書了,你請自便”說完自顧自的閉上眼睛陷入沉默中,何若曦知道這是應有之意,也開始琢磨其如何給他配書。

    “兩位先生,請登台吧”書場堂倌的聲音,將二人從各自的世界中拉回。掏出懷表看看,正是11點55分,對堂倌道了聲謝,將罩衣脫去,露出裏麵的皮袍子來,又將脖領間的灰鼠領正了正,拿起三弦,先隨堂倌走出房門。隨即輕輕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