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康德拉季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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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露醉仙的角度而言,這番話也是入情入理,雖然對於是否會打仗這件事情依然存疑,但自打偽滿洲國建立後開始,中日雙方始終處於各種強烈摩擦狀態下,倒是最近這段時間表麵上看安靜了不少,然而各色大報都在反複討論一個問題,226之後的東洋政府會何去何從?結論顯而易見,雙姝雖然識字不多但日常也沒少聽人講。

    至於何若曦麽,此刻也是毫不避諱的盯著錢鼎章雙眼放光,至於剛才說的那些除了覺得好厲害之外基本都沒往腦子裏去,反正有阿姊在,自己隻要乖乖聽她話就好。

    錢鼎章見露醉仙沉吟不語,知道這也是大事情急不得,悄悄白了老頭子一眼後說道“先生,這個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時,你們姊妹也好好商量一下,等蘇州回來後再講吧。”

    錢遜之對兒子的白眼隻當沒看到,手中紙扇“唰”的一聲收攏,“這幾天我在法租界還有公共租界都轉了幾圈,幾個專門房產經紀人都和我講,最近不少外國人要賣掉在租界的房子和公司,要回國。所以露先生,這個事情還是要早作考慮。”

    “多謝錢先生關心提醒,稍微給我們幾天”

    “這是當然,進進出出都是大條子的事情,銅鈿銀子刮心肺,謹慎點是自然的。”

    ”對了“露醉仙微微一笑”你們三天後要去黃家花園唱堂會是伐?巧了,我們也去“

    “哎?”父子二人有點吃驚,這也太巧了吧。不過想想眼前這檔也著實算的上響檔了,而且榮姿秀麗,哪怕到時候不唱,坐在那裏也是一道風景。

    “還有就是,小錢,我師傅,你的太先生周玉泉也去,到時候正好認識一下”

    “呃。。。”錢鼎章心中狂跳,來到這個時代後將要麵對自己在曾經在後世欽慕不已的彈詞巨匠,心裏頓時七上八下起來,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之感。露醉仙隻道他要見師爺心情緊張,柔聲安慰道“這個你不要怕,玉泉師兄人很好啊,真正的仁人君子,對人忠厚的很。再過幾年也是要被尊為老夫子的人。你學周調這樣有天賦,到時候在他麵前唱兩段,隻怕他歡喜都來不及呢。再說有我呢”

    “好,好,謝謝先生”錢鼎章興奮的滿臉通紅,當下就有準備個小本子讓周玉泉給自己簽個名的想法。

    那邊錢鼎章指尖綠豆和眼珠子都在骨碌碌的轉,“露先生,不知道,玉泉先生對女說書上台,男女雙檔之類的是否支持,我是講他之前是否公開講過類似的話。”

    “師兄對此倒是沒有公開講過什麽,畢竟他也是光裕社出身,年紀又大,有些話不好講的。但私下倒是一直覺得光裕社這麽做很不對,否則也不會收我當徒弟了。”

    “那就好,到那時隻怕要請露先生幫忙引見一下,我也想請周先生指教指教”錢遜之這話裏說的有些拐彎,他固然是想拉一個外援來,哪怕到時候不跳上前台,隻是在台下一句話都不說,也是一種表態。

    但自己和人家之間的距離差別有點大,貿然求見求助有點過於冒昧。好在彈詞屆倒是有個不錯的傳統,看藝不看人,隻要手上拿得出,響檔之間自然會惺惺相惜,甚至擺脫原有的輩分束縛,相互結拜也是常有的。

    錢遜之自認徐調還是得了師傅的真傳,這些年跑碼頭也有足夠的積累。雖然在大世界混,講出去是有點慘淡,但內行看門道。隻要周玉泉願意聽自己唱上幾支,說上幾段,起碼還是會對自己保持你足夠的客氣和尊重,再加上他和露醉仙的亦師亦兄的關係,這事兒成功的概率還不小。

    露醉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哪兒有不應之理?

    接下來兩天父子二人照例是把《暴落難》和《螳螂娶親》兩個開篇翻來覆去的唱,覆去翻來的唱。

    雖然坐上回家的黃包車後,父子二人交流隻能靠手語和眼神,但在此高強度演出下,兩段開篇的演唱和伴奏技法迅速成熟起來,這其中固然有錢鼎章把後世成功經驗悄悄拿出來的緣故,但最主要的還是不停的實踐演練所致,哪句該唱的響,哪句該唱的輕。

    如何在其中穿插噱頭,如何借機會和台下觀眾互動,這些說起來簡單,但在實際演出中則都是一點一滴收集起來的技巧和學問,這些在業內被稱為關子,往往也被視為各自的不傳之秘。甚至在唱《暴落難》時,台下還有觀眾站起來現場教先生怎麽才能把他的家鄉話說的完美地道。

    今天下午則發生了這幾天中最高潮的事情,《暴落難》剛唱完,觀眾席中站起一位身高一米九都打不住的人來,倒把台下台下都嚇了一跳,原來這位,紅眉毛綠眼睛翹胡子,上來就自報家門乃是俄國流亡男爵康德拉季耶夫。

    1917年十月革命,阿芙樂爾號巡洋艦上一聲炮響不但給廣大中國人民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還順帶著給巴黎和申城送去了無數的流亡白俄人士。

    按照這位康德拉季耶夫男爵的說法這些失去祖國的俄羅斯人才是真正的落難,強烈要求在彈詞中加上富有俄羅斯風情的唱段。

    台下頓時起哄,要求小先生當場編詞馬上演唱,錢鼎章頓時傻了眼,俄文他除了“達瓦利息,赫拉小”外其它一句都不會,可要是在男爵大人麵前說達瓦利息,呃,看看這位膀大腰圓的身材,錢鼎章覺得還是藏拙比較好。支支吾吾把自己的不會俄文的事情一說。

    男爵大人大怒,掏出瓶伏特加來猛灌一口,三步兩步蹦上舞台,表示要讓在座的所有人認識到偉大的斯拉夫民族的藝術。先是引吭高歌一曲《伏爾加河船夫》,雖然喝的麵紅耳赤,但一開口確實技驚四座,顯然受過專業訓練。一曲終了,台下掌聲如雷,康德拉季耶夫更是興奮不已。讓父子二人靠邊挪挪地方,當場在台上跳起了哥薩克舞蹈,要不是趙阿福擔心舞台被這頭北極熊跺塌了而趕來阻止,隻怕還會繼續鬧下去。

    父子二人是樂得正好喘口氣,台下聽客更是樂不可支,紛紛交頭接耳“今朝核算的,兩角小洋還能看羅鬆癟三猢猻出把戲”

    “是啊,是啊,不過這不是猢猻,倒像是西洋馬戲團的訓黑熊”

    “是的,是的,這個黑熊精倒是有兩下子,能唱能跳”

    末了,男爵大人現場教了錢鼎章一句俄文“чto6ыyчntьcrhaфopteпnaho.”意思是要學鋼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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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股票或者學宏觀經濟的同學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吧。嗯不是那個曆史人物。

    今天和朋友聊天講到周金濤去世也快一年了,就順道用上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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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巡捕,倒是想起點事情來。法租界的巡捕房構成比較複雜,高層固然是法國人,但也有法國好人和壞人,比如有個叫席能總巡長,窮人出生加上法蘭西向來有革命浪漫主義的傳統,故而此人對共黨非常同情。

    當時有個報攤,經常暗搓搓出售進步書刊比如《紅旗》什麽的。被巡捕房中的軍統人員盯上,抓了幾次,都被席地能放走,席能在給上級的報告中這樣解釋“據查這個劉某抽大煙,所以不可能是共黨。”這個倒是和當日郭汝瑰被懷疑的原因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這個劉某確實是和黨有關係。

    扯遠了,巡捕房構成中由法國高管,華捕-包打聽為主,流亡白俄巡捕,身高馬大個人武力強大,指揮交通或者抓暴力犯時出動。

    比較特殊的就是安南猴子,不對,巡捕,這批人老殖民地過來,法文都不錯,但身材矮小,又不熟悉地理環境,指揮交通或者包打聽都不行,而且整天陰著臉,誰看了都不爽。於是物盡其用,配槍巡邏,有權力去撬掉違規黃包車的牌照。總體類似巡警。

    怕他們偷懶總巡捕房給他們下了指標,每月要撬30塊,於是為了達到kpi要求,就開始亂來。也是前文中因為二人同坐一車而被打死的,以及暴落難中辣個裏媽,被撬牌照的背景。另外就是,鄧演達第一次在法租界被綁架時,倒是虧了越捕眼尖發現情況不妙,果斷鳴槍才保了鄧一條性命。事後法國當局還通過程子卿給宋慶齡傳話讓她勸鄧演達注意安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