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死灰複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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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閣裏,有人拿起了一本古書,一頁一頁的翻開,裏麵寫滿了關於續血心脈的醫藥。

    “金銀花,丹麥......”

    夜傾憐的記性向來不好,生性更是不喜歡這些繁瑣的東西,可這些天,她的心裏卻隻有醫書,其他的從不放在心裏。

    “你以前從不看這些。”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不,應該是陌生的:“是為了他麽......?”

    夜傾憐並沒有說話,仍舊看著醫術。

    “如今我也快死了,你能告訴我,這是為我而看的嗎?”

    夜傾憐拿著書的手有些發緊,卻還是不語。

    冷言殤苦笑一聲,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般,搖晃著離開了藥閣。

    ……

    這幾日,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剛剛繼位不久的新帝沐雲燃,駕崩了。

    在離開世間的最後一刻,他躺在白芊芊的懷裏,眼中浮現了久違的光芒。像是看到了向往的人,和事。

    便這麽遺憾的走了。

    三日後,盛天大喪,舉國送走了這位年輕的帝王。

    在喪事過後,白皇後去了停放已久的太子府。

    一切的一切還與以前一般模樣,整個太子府還保持著他們成親時的紅綢滿掛,踏進寢殿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沐雲燃身著一襲紅色錦衣,站在書案前執筆作畫的模樣。

    用手一遍一遍撫摸著他曾經用過的毛筆,硯台。從懷裏拿出一張畫卷,輕輕展開,上麵的女子粉麵朱唇,正是她自己。

    眼淚一滴一滴的墜落,打在了畫卷上暈染了筆墨。

    白芊芊趕緊擦掉眼淚,可心裏那份錐心的痛苦是越來越疼。

    這是雲燃在大婚那日送給她的畫,他將最好的東西都獻給了她,可她卻連一個孩子都沒能保住,以至於讓他心痛而死。

    她再也見不到那個曾經暴躁,到後來一點一點沉穩,卻比孩子還要脆弱的人了。

    不論是年少輕狂時,還是後來的心機深重,或者是最後的痛苦時,他的心裏一直都將最美好,最柔軟的地方留給她生存。

    沐雲燃,這個人,這顆心,她再也見不到了,再也見不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皇後離開了太子府,命人將寢殿的所有東西都帶上,回宮後下了一道懿旨。便帶著紫宸殿的侍女,和所有的回憶離開了這個京城。

    自此,為沐雲燃守陵,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雲天之巔裏,當長尊在傾憐閣外看見魂不守舍的冷言殤時,心裏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

    “殤兒,你本是盛天的七皇子,未來的儲君,可我卻在你的身上發現了一道印記,那是屬於雲天之巔的印記,不,準確的來說是水月山莊,你命中便不該是皇子,而是守護水月山莊的人,所以我將你帶離了皇宮,並製造了假死的景象,言殤言殤,便是切記雲言之殤,可現在你這副模樣,我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沒有將你帶回雲天之巔,也許你不會與那丫頭相識那麽早。”

    冷言殤看著庭院裏的梅花,輕輕的搖頭:“我的心裏其實明白,早認識又能如何,染憶愛的人終究是南辰,就像夜傾憐喜歡的是落輕離一樣,可我的喜歡呢,又不是像生命一樣說結束便能結束的。”

    長尊的臉上也出現了幾分動容,最後隻能安慰道:“不要多想了,你既然恢複了前世的記憶,就應該相信你與染憶會在一起的。”

    耳邊隻剩下了風聲,冷言殤看著傾憐閣的碧紗窗,唇邊良久才浮現一抹笑意。

    “也好,隻要在一起,就算沒有心也沒有關係。”

    夜色無聲,隻有月光發出的光華,照亮了整個庭院。

    烈酒像是火一樣蔓延在喉嚨裏,將五髒六腑燒的很痛。

    桌子上擺滿了被喝光的酒瓶,可那個白衣少女似乎並不想停下來。

    看了那麽多的書,可還是沒能找到修複心脈的藥。

    一雙微涼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聲音像是風一樣輕。

    “傾兒,不要喝了。”

    夜傾憐迷迷糊糊間也不知道對方是誰,隻甩開了他的手,又灌了一口。

    冷言殤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一般,看著她的臉:“既然想喝,我便陪著你。”話落,搶過她手裏的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被烈火灼傷的感覺的確不好受,卻抵不上心裏的疼。

    桌上已經沒了可以喝的酒,夜傾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準備離開,不想腳下卻被石桌絆倒。

    她撲在了一個溫軟的懷裏,她有一瞬間的愣住,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緊緊抱住。

    冷言殤身子一僵,便聽她悉悉索索的說著什麽。

    “我喜歡你,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像是有溫暖的風拂過了千瘡百孔的荒地,冷言殤的唇微微一顫:“傾,傾兒,是真......”

    可不等她問出來,夜傾憐便抱緊了他的腰身,嘴裏呢喃出了一個名字。

    “輕離......”

    世界在這一瞬間坍塌,他的身體和神經全部顫抖了起來,第一次將心愛的人推開,用力的搖晃著她。

    “夜傾憐你看清楚,我是冷言殤,不是落輕離,不是!”

    眼前清美中帶著無限痛苦的容顏漸漸清晰起來,夜傾憐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開始痛了,她推開冷言殤抓著自己肩膀的手,想離開。

    不料冷言殤竟將她抓的更緊了些。

    “放開。”

    “你就打算這樣走嗎?那我呢,我在你的心裏到底算什麽?算什麽!”

    夜傾憐的心裏浮現出了南辰的影子,她也不明白何時她與言殤已經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放......唔.....”

    一句放開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他的吻便鋪天蓋地的襲來,落在了她的唇上,帶著懲罰的味道,糾纏著,像是要將心裏的痛苦全部蔓延給她。

    夜傾憐拚命的捶打他的肩膀,他卻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像是要揉進骨血裏,狠狠的吻著。

    一股熱流從丹田湧出,夜傾憐想也沒想便一掌打在了他的肩上。

    從來不曾想過,恢複記憶,恢複武功的同時,第一個傷的人會是他。

    隨即有鮮血從冷言殤的口中吐出,可他仍舊在吻著她,血腥的味道一點一點傳進了她的嘴裏,抵死纏綿。

    有涼涼的鮮血從夜傾憐的唇角蜿蜒而下,冷言殤的唇停在了她的唇角處,漸漸地拉開了距離。

    她的唇已經被吻的紅腫起來,可她卻死死咬著自己的唇瓣,嘴角處已經被咬破。

    被狠狠的推開身體,冷言殤踉蹌著後退,目光接觸到她的眼睛時,他的心裏很苦。

    他還是心軟了,怎麽忘了,他從來都不舍得讓她受傷。

    漸漸的轉身,逆著月光,失了魂魄,他的身影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沒有了意念,和一切。

    ......

    盛天新帝駕崩了數日,可身為皇子的沐雲瀾卻將自己關再皇府裏不見任何人,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中眾臣將目光齊齊投向了落輕離,可卻得知落輕離重病昏迷的消息。

    眾人無奈,也隻有在這時,才想起了遠在千裏之外的畫城,那裏還有一位盛天的九皇子。

    眾人雖顧忌沐雲塵從一出生便一頭銀絲的不吉之相,可又找不到其他的繼承人,隻好快馬加鞭連夜派人去請九殿下回京,繼承皇位。

    畫城,城如其名,這座城很小,可裏麵的風光卻蓋過任何一座城池。

    剛剛晴朗的天氣,長街上掛滿花燈,花街酒巷,熱鬧非凡。

    也許是置身於盛天與南月的邊境,也許是戰爭的炮灰,這裏的一切都變得絕望起來。

    使者找到沐雲塵時,是在一家酒樓裏,那個一襲青衣的公子正坐在酒樓的桌子上,一嘴吃著糕點,一手拎著香茗,旁邊聚滿了貌美的女子。

    使者們紛紛搖了搖頭,這樣的人怎麽能做好帝王,可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當他們提及繼位這件事時,沐雲塵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驚喜,或者是拒絕。

    而是笑意盈盈的點頭,答應了,不過在離開之前,需要去一個地方。

    繁星如許,明月如畫。

    一朵一朵的彼岸花盛開在癡情崖上,渲染了天地。

    一襲青衣站在那裏,銀發映著月光越發妖嬈,就這樣靜靜的站了一夜。

    後來,他回到了京城,繼承了盛天皇位,成了帝王。

    落輕離病重的消息傳來時,沐雲塵正走在漢白玉階梯上,腳步略微頓了頓,卻也隻是片刻便一步一步向著宣政殿走去。

    身體裏傳來一陣一陣的燥熱,像是要吞噬人的思想一般,夜傾憐躺在床上,衣衫被汗水浸濕了。

    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冷言殤一如往常的走進房間裏,可當看到床榻上小臉通紅,滿身汗水的少女時愣了愣,飛快的跑到她的身前,喚道:“傾兒,傾兒……”

    夜傾憐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隻知道很熱很熱,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身體裏遊走,冷言殤撫上了她的額頭,他的指尖很涼,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眸中劃過一絲複雜,冷言殤起身推開了房門,在走進藥閣時看到了初元的身影。

    “初元,與我去傾憐閣,傾兒她中毒了。”

    初元聽到此話,並沒有什麽表情,而是抿了抿唇。

    “公子,傾憐小姐中的是情毒,這對您來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冷言殤心裏一愣:“是你下的毒?”

    初元的唇抿的更緊了些:“弟子實在是看不過去了,隻能出此下策,甘願被公子處置,隻是在這之前……還妄公子能成全自己。”

    冷言殤知道這句成全是什麽,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我不能這樣做,我永遠都不會傷害她的。”

    初元並未說話,隻從袖裏取出了一顆丹藥,遞給了他。

    “是否成全還看公子,弟子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明明是那麽輕的一顆丹藥,放在手裏卻是那麽沉重。

    一路上,冷言殤似丟了魂魄,直到進了傾憐閣的房間,看到床上的少女時才清醒過來。

    想起往日的種種,她對落輕離的愛,對自己的憐憫心中就控製不住的流血。

    少女燒紅了臉頰,蝶翼一般的睫毛輕輕顫著,粉嫩的唇瓣帶著致命的吸引力,額頭上晶瑩的汗水順著臉頰流淌到唇角處,散發著獨有的清香。

    冷言殤站在不遠處,拿著丹藥的手慢慢收緊,頃刻間,那藥從他的指尖流走了。

    當夜傾憐醒來時,看到的是係在床頭的蔓紗,頭有些隱隱作痛。

    她還記得之前從藥閣回來,身上便很熱很熱,那種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模糊。

    這時,有人推開了房門,卻遲遲沒有走進來。

    院外,初元看著那個一襲紫衣傻傻的站在門外的人,腦海裏閃現出昨夜,公子慌張的跑回藥閣向他索取一顆丹藥的場景。

    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公子的一生也許注定是這樣了。三生情紅塵荒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