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李十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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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素來是賞燈賞月賞佳人的好時光,此時的天香坊自然是晉陽城最為熱鬧的場地之一了。文人墨客吟詩作賦,燈下歌舞百戲鶯鶯燕燕,將氣氛烘托得即活波又不失古雅。

    此時,在房間中的李倩正拿著眉筆對著銅鏡給自己畫眉,作為這天下有名的女子,有著冠絕天下的才藝,平日自是不需出去拋頭露麵。但在難得的節日裏卻也要出去表演一番讓自己的名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小丫鬟碧兒給她梳頭整理發髻口中倒是輕笑說道:

    “小姐,你馬上就要出去表演了。聽說那位劉郎君不遠千裏迢迢從長安趕了回來便隻為了看你的劍器渾脫舞呢。”

    小丫鬟臉上洋溢花癡的笑容說道:“劉郎君可是我們北燕這裏的大才子大詩人,聞名遐邇,人又長得好看而且還這般的癡情於你,不知有多人要羨慕小姐了呢。”

    李倩聞言不由抬頭笑道:“我們天香坊那麽多姐妹你又怎知他是為我而來的?倒是碧兒你這麽關注他讓人好生奇怪。”

    “小姐,我跟你說真的嘛。”碧兒被說的撅起了小嘴,“他真是為你而來的呢!”

    “你又不是他如何這般肯定他就是為了我而來的?哦……我知道了,莫非碧兒你跟他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倩繼續笑著打趣,小丫頭窘得滿臉通紅,輕哼了一聲決定不理她了,不過過了一會兒便又忍不住地說道:

    “小姐,外麵都在傳你北上的時候曾女扮男裝化名王十一,在汀洲與劉郎君一見如故,同遊數日。你離開之後劉郎君日夜思念,不能自已,於是便寫了一首詩。”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清清嗓子然後悠悠念道:

    望君煙水闊,揮手淚沾巾。

    飛鳥沒何處,青山空向人。

    長江一帆遠,落日五湖春。

    誰見汀洲上,相思愁白蘋。

    將這首詩念完,她歎了口氣,傷春悲秋道:

    “原以為隻有我們女子為情之一字最是看不破,沒想到這位名滿天下的劉郎君卻也是如此的多情。“

    “小姐,聽說他得知你是女兒之身後,連今年的春闈也顧不得了,馬不停蹄地便趕了過來,這樣癡情的男子真的很少見了呢。小姐,難道你就真的沒有一點點的感動?”

    碧兒滔滔不絕地說著,李倩卻仍是不溫不火,她拿起了一朵珠花鑲在發髻上,言語輕柔:“既然你這麽感動,這麽喜歡他,那我便叫楊媽媽替你說媒讓你嫁他好了。這樣你便高興了吧……”

    “誰說我喜歡他了,”碧兒急的快要哭了出來,“碧兒也隻是為小姐你著想嘛,那劉郎君既然那麽喜歡你,你若能夠得到他的幫助那今年的花魁肯定非你莫屬了。”

    李倩站了起來,伸手勾了勾小丫鬟的下巴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小美人就不要為我擔心了。”

    碧兒被她逗了滿臉通紅,心如鹿撞,小聲的嘀咕道:“我哪有啊,小姐才是真正的小美人呢。”

    李倩捧著臉頰左顧右盼著銅鏡中化了妝後的自己,愣愣出神,突然喃喃低語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這樣的美人兒不知那位潔身自好的世子殿下,會不會心動呢……”

    被自家小姐逗了臉紅心跳的碧兒聞言愣了一下,原來小姐的心儀之人竟然是他啊。隻是這位世子殿下可是從來不露麵的,小姐的這番心思怕是要空了。

    “小姐,據說燕王因王妃過世之事,從小便不喜歡這位世子殿下,因此將他關在王府裏十幾年了都不許他出門半步。”

    李倩淡淡一笑,“隻是外人的流言蜚語罷了,當然這其中也有燕王故意引導世人這麽認為的。”

    小丫鬟一臉的疑惑不解,“那燕王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李倩不答反問:“如果你在一件事上故意撒謊是為了什麽呢?”

    “那當然是為了掩蓋事實了。”

    “這不就對了?”李倩笑了起來,隻是笑容之中似乎有些冷意。

    晉陽湖畔是整個晉陽城最為璀璨的明珠,盡管此時月上中天但湖邊的街道中仍是遊人如織,人聲鼎沸。精美的花燈掛在樹梢上,將整個湖畔點綴得光彩奪目,幾艘金碧輝煌的畫舫遊船漂浮在湖麵上,傳來了陣陣悅耳的絲竹之聲。

    薛青望著不遠處燈火輝煌的畫舫,忽然來了興致說道:

    “我們去天香坊逛逛如何,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看到那位李十二娘的表演呢。”

    “就是那位自稱是公孫大娘親傳弟子的李倩李十二娘?聽說她的劍舞風采比之她的師父也毫不遜色!”

    李季蘭神采奕奕,她早就聽聞劍舞之名,也想一睹為快,但天香坊這種地方平日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去了自然不妥,不過今日卻是例外,上元佳節,解禁三日,普天同慶,沒有那麽的規矩,大家可以盡情的呼朋喚友參加各種宴席。

    李季蘭本就不拘小節,世俗的一些繁文縟節倒也不太在意,更何況眼下又是女扮男裝,這樣熱鬧的地方自然不容錯過。

    薛青笑道:“可不是麽,去年中秋節時我便看過她的表演,當真令人歎為觀止。”

    小蠻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那位李倩姑娘真的很厲害呢。”

    李季蘭點頭微笑,“那倒要去見識見識了。”

    幾人說的無意,跟在後麵的雲陽卻是聽得有心。公孫大娘?聽到這名字雲陽就聯想到了杜甫的那首“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於是說道:

    “你們說的是不是詩聖杜甫詩中的那位公孫大娘?”

    詩雲“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所說便是唐朝的第一舞人公孫大娘。既然唐武朝也有這個人,也就興趣所致隨口一問,沒想到薛青、李季蘭、小蠻聽了都是一頭霧水。

    小蠻道:“詩聖杜甫是什麽人啊?”

    過了少頃李季蘭倒是微微一笑道:“我倒是知曉有個叫杜甫的城門校尉,雖也識文斷字卻並無詩才。”

    “文無第一,若是真有詩聖之名那必然是經天緯地之才,聲名遠播之輩,可我卻從未聽說過此人。”

    薛青搖了搖頭,以為雲陽隻是信口開河,若是真有這樣詩才之人,即便是隱於深山的神仙般人物,也肯定不會是默默無聞之輩。

    看到這幾人的反應,雲陽心中一動,倒是來了興趣又說道:“那詩仙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三人聽了都是麵麵相覷,薛青更是瞪大了眼睛道:

    “剛才一個詩聖還不夠,現在又來了一個詩仙!敢以仙為號怕也是性格不羈的狂妄之輩,你倒說說看此人是誰?”

    雲陽撇了撇嘴,心說何止是詩仙詩聖,詩魔詩佛甚至是詩鬼都有呢。

    不過詩仙、詩聖之名雖是後人譽稱,但在當時便有人說過“執唐詩牛耳者,唯李、杜二人也!”,由此可見在唐朝李白和杜甫倆人的名氣之大了。但是現在看來唐武朝卻好像並沒有他們的蹤跡。

    雲陽微微一歎,唐武朝終究不是唐朝了,曆史軌跡雖然如出一轍,但顯然也少了許多知名的人物。不免讓人扼腕歎息。

    “詩仙李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

    雲陽說道,原本還想一睹太白兄、子美兄的絕世風采,如今怕是難以如願了。

    薛青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眼神,“並未聽說此人,是我孤陋寡聞了。”

    倒是李季蘭神色恍然,好似想起了某些往事,緩緩道:“李白我卻是略有耳聞,他的詩磅礴大氣,恍若鬼斧神工引人深思,委實令人欽佩。的確是滿腹經綸,才高八鬥。”

    “哦,真有這樣的人物?那怎麽沒有流傳於世的詩作?”

    在這個時代每個少女的情懷都有詩情,自然也會崇拜詩人。薛青口中雖然不服氣,但眼中卻隱含期待。

    李季蘭確實知識淵博,見識甚廣,無論是江湖還是廟堂之事也都略知一二。

    隻聽她緩緩述說道:

    “開元年間,聖上發布玄宗令詔天下有名的詩人至長安,當時及冠之年的李太白也赫然在列。然而到了長安之後聖上卻隻是將他們這些才子詩人供奉於翰林院中。

    才華橫溢的李太白眼看自己隻是附庸風雅的帝王喜見文化盛世的一個擺設,心灰意冷之下,整日與酒為樂,放浪形骸,自暴自棄。一日醉酒之後在長安市井與一名無名劍士比劍不慎死掉了。”

    說到這裏李季蘭搖了搖頭,無不惋惜的歎道:“若他沒有發生不幸,或許真能成就詩仙之名也說不定,可惜了。”

    雲陽瞠目結舌,青蓮居士、一代詩仙就這麽草草死掉了,還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薛青也是目瞪口呆,過了片刻她望著雲陽狐疑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人的,以前也從未見你這般的見多識廣啊。”

    雲陽自然不能實話實說,他撓了撓頭故作尷尬地一笑:

    “最近無事之時喜歡看一些列傳小說,覺得書中寫得煞有其事,方才想起於是便問了出來,沒想到還真有其人其名,看來這些小說也並非完全是作者杜撰的。”

    “你說什麽?你竟然這般無聊!”

    聽了李白之事,本來還有些悶悶不樂,心中感到惋惜的薛青先是一愣,繼而怒目而視,眼神不善,握著小拳頭咬牙切齒隨時都有可能衝上去將雲陽暴打一頓。

    李季蘭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恐怕也隻有薛青這個天真爛漫的主人才會有這麽無聊的侍從了。

    小蠻倒是與眾不同,她才不管是不是真有詩聖、詩仙這號人物,此刻臉上還掛著意猶未盡的表情顯然從一開始便是當作聽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