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淺淺一笑，竟然能在阿狸心中引起這般波瀾來。少年笑著說，這弓是一個落魄的西域武士抵押在這裏的。說好三十天之內要是拿不回錢來贖，這弓才能算歸了珍寶閣。

    阿蘇又和阿狸說，那西域武士雖窮，卻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給他們講了很多故事。其中最好聽的一個，就是有個信奉佛教的奴隸主，把一個村裏最美麗的處女剝了皮，做成鼓，再把這姑娘的弟弟也殺了，骨頭單抽出來，做成骨笛，在祭祀的典禮上奏響，據說這樣就可以獲得永生。

    就在這時，阿狸才突然發現，王小五那孩子……哪裏去了？!

    阿狸沒找到王小五，倒是找著被他們忽略已久的顧賈。

    顧賈一直委委屈屈的坐在樓梯邊角的一個板凳上，喝著最次等的茶葉，吃著不怎麽新鮮的幹果。等了太久，都已經不自覺的睡著了。等一睜開眼睛就看見阿狸進來，一張小臉就跟泡在水裏的白菊花茶一樣，瞬間恢複了水嫩。

    阿狸看見顧賈的時候，卻覺得膝蓋都立不住了，她怎麽好告訴顧賈，就怎麽一時半晌的功夫，她為了花癡帥哥，就把他弟弟弄丟了。

    她早就聽說，有的富家子弟就喜歡玩一些變態的遊戲，把年輕又單純的小男孩、小女孩抓去，虐待取樂，從中獲取快感。

    想到此處，阿狸的血都快凍住了。

    珍寶閣裏的客人們，表麵上衣冠楚楚，但恐怕深究起來，每一個是幹淨的。

    萬幸，就在這時，王小五不知從哪個櫃子後麵又鑽出來了，阿狸頓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連連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的“南無阿彌陀佛”。

    顧賈羞澀的一笑，說下午那個穿白衣服的小姑娘並沒有難為他，而是很好脾氣的跟他買了好幾塊茶皂。

    所謂的茶皂，自然就是用當季最新鮮的綠茶做的香皂。這種香皂，比較適合皮膚油膩的女孩子。中原人是素食動物，自然用不上。倒是很多西域的女孩子喜歡買，隻不過價格比較高，並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費的起的。

    顧賈不說還好，一說阿狸頓時想起了這一下午的狗血遭遇，和那穿白衣服的小姑娘脫不了幹係。隻盼著以後再也遇不上這倒黴孩子了才好。

    阿狸又算算時辰，嗯，差不多了，自己得趕緊去薑顧他們訂好的神仙居，看那做“仙人跳”的姑娘如何把劉大人勾搭的原形畢露。結果，剛想著如何開口向顧賈和王小五告辭，卻被走廊轉角處的一幅精美絕倫的壁畫吸引了。

    壁畫上是一個容貌姝麗、端莊寬和的宮裝女子。身後還有三個侍女。一個捧著兩朵嬌豔的紫色牡丹，豔麗富貴。一個打著方頂的幡蓋，顯得莊重威儀。最後一個，倒是不多見，捧的卻是一個很精致的山石盆景。

    這畫細致。尤其是畫中人物的皮膚，在燈光下看來，有著桑蠶絲一般柔和的光芒。看來應該是西域哪個王宮裏出來的好東西。

    出來玩，總要買點什麽紀念品回去。何況一幅畫，也貴不到哪裏去。阿狸立馬就向阿蘇問了價錢。

    阿蘇向她說：“公子果然好眼力，但這畫不賣。這是我們夫人從西邊的龜茲國那兒請來的。花了整整一斛的淡紫色珍珠。您看，這顏料裏麵摻的不是寶石的粉末，就是珍珠的粉末，所以看上去才這麽貴氣。”

    又是“非售賣品”，阿狸用扇子戳戳下巴，覺得今兒運氣當真不太好。然後又繼續問道：“你說是請來的，這是幅佛像不成？”。

    阿蘇說，這畫像果真來自西方的佛國。畫中畫的，卻並不是什麽嬪妃、公主，而是佛教中的戰神，帝釋天。

    西方的戰神，竟然是這個模樣嗎？

    阿狸聯想了一下東方的戰神-齊天大神孫悟空，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神奇的很。

    這位帝釋天大概是佛教中地位比較高的神靈了。畫上還特地用漢文標著，帝釋天的全名是釋提桓因陀羅（?akrodevānādrah）合意即為“能夠為天界諸神的主宰者”。他的武器也很特別，很拉風，就是這九天之上的雷電。

    阿狸琢磨著，作為佛教中執掌雷電的戰神，卻以一個寬和的後宮貴婦形象出現，八成是佛祖想告誡世人，即便當真有毀天滅地的本事，心底裏，對這個世界也得有那麽股子溫柔勁。

    呃，好吧，佛祖的本意是好的，隻可惜世人斷然做不到。且不說，武力強大的人一般隻會欺淩弱小，後宮的皇後嬪妃也並非懷有一顆寬厚仁德之心。所以，這也隻能是佛國的一個傳說了。

    不過想到這兒，阿狸心中一動。她沒有拜佛的習慣，但是隻是覺得佛祖這個想法很對，也很好。她的人設是個戰神，雖然是個不得誌的戰神，但是總可以做點好事、幫助一下身邊的人吧。

    隻可惜，阿狸絞盡腦汁，想來想去，到底也沒想出自己能做點什麽讓帝釋天歡喜暢快的事情來。

    剛巧，一樓一個端茶的小姑娘不小心，把熱水潑在了一個貴公子的鳥籠上，那公子的下人立馬結結實實的賞了她一個嘴巴。端茶的小姑娘不住道歉，可等那公子轉身時，小姑娘卻往他茶杯裏吐了幾口唾沫。阿狸心裏連叫了幾聲好樣的。

    一轉臉，阿狸倒是想起，之前送到匈奴去當炮灰的五個人，隨行還有不少的侍女、車夫和雜役。她們五個是死了，這些下人、仆役自然也就留在匈奴，並沒人關心他們的死活，是殺是剮、或打或賣，都沒人問過。畢竟，在大人物眼中，他們也隻是無關緊要的人。

    呃，那好吧，在佛的眼裏，眾生平等，一切生命皆無比寶貴。阿狸就來做一次聖母、白蓮花，想個法子，把他們要回來好了。

    就在這時，顧賈小心翼翼的踱步過來，問她要不要和他們一起用晚膳。今晚珍寶閣的大管事為了謝謝他這次帶來的碧螺春出色，所以特地讓廚子做了桌好菜。

    阿狸瞪大了眼珠子，心道：不，絕不，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這珍寶閣的大管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顧賈雖錢不多，人卻夠傻。她可不想跟著往坑裏跳。再說了，今天她還有正事兒，要去看道貌岸然的劉大人被美人迷得東西南北都分不出來的精彩戲碼呢。

    哎，從來天不從人願。也是前生冤孽啊，就在這時，一個很是壯實、很是健美的小姐姐，單手舉著一大盤子吃的，特別威風的走過了他們，然後回身對著顧賈和阿狸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齊、光潔的牙齒，用並不標準的漢語對他們說：“貴客，請跟我來。”

    呃，墊著腳尖，看著上麵摞的滿滿的吃的，阿狸就像是商紂王見了蘇妲己，唐玄宗見了楊玉環，腿都軟的跟手擀麵似的了。阿狸很沒骨氣的跟著小姐姐手裏的盤子飄進三樓的包間，顧賈和王小五則跟緊隨其後。王小五狡黠的一笑，心想自己總算是不負所托。

    食無國界，唯有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