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節、金爐香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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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阿狸窩在集賢居的客房裏,很是愜意的用被子把自己及裹緊了,並沒有太早起床的打算。

    顧賈選這家客棧是很有門道的。一般出門在外,選客棧的時候很是傷神。因為太便宜的可能是黑店,一睡下就再也醒不來,而太貴的你又怕老板和附近的土匪坑壑一氣,把你當值錢的上等肉票綁了。

    這家客棧是中原很大的一家商行開的,所以信譽上很有保障,安全是沒有問題的,夥計還會幫著搬小件的行禮。價格雖略微貴一點,但總體來說還是很公道的。

    雖然才是三月天,但是西邊兒風沙多,蠍子、螞蟻什麽的又多,所以店家還是非常細心的提供了一頂天藍色的紗帳,並且在香爐裏點了梨花味道的熏香。

    香冷金爐,夢回鴛帳餘香嫩。更無人問,一枕江南恨。”阿狸是隻妥妥的單身狗。人家都是神經大條情商低,她是一腦子的麻辣小龍蝦外加蜜汁烤雞翅,自然也就體會不到才子趙鼎詞中那旖旎而惆悵的情思,隻是覺得這樣窩著當真很舒服而已。

    呃……當然了,如果說店家那隻白色的大貓可以不亮著一雙眼睛,趴在紗帳頂上,囧囧有神的看著她,就當真就更好了。

    不過,今晚阿狸進店說要住宿時,店長爺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阿狸一下,就特別鄭重的囑咐阿狸說,為了安全起見,晚上把門鎖嚴實一些,任誰敲都別開門,早上要等天大亮了再上街活動。最近這個地方不是很安全,總是有年輕清秀而且身體健康的小姑娘、小男孩突然失蹤。

    阿狸驚恐萬分的摸了摸小心肝兒,表示謝謝爺爺提醒。

    門外並不安靜,陸陸續續的總有夥計粗重的腳步聲,為了人口失蹤案件,店長爺爺特地加派了上夜的人手。

    就這樣,阿狸帶著對店長爺爺的尊敬和感激,很快進入了夢鄉。

    她即沒有夢到店長爺爺,也沒有如願以償的夢到她親愛的閻王阿姨。

    她隻夢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烏黑漆亮,像是從蚌裏扒出來的黑珍珠一樣,華美異常中,又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哀傷。在這塵世中,淡淡的散發著它的光芒。

    阿狸知道,自己又進入了莊籬的記憶中。

    夢裏的她,走在一個很美、很氣派的庭院裏,四周的牆都是高高的,可以推想,從外麵看,這裏一定是一座很是巍峨壯觀的建築。

    她慢慢的在小徑上走著,提起長裙,小心翼翼的,好不踩到滿地的落花。

    兩個宮娥穿著天藍色鑲粉色花邊的衣裳,站在月門後麵,偷偷的議論著她。

    她無奈的笑了一笑,聖人總說人性本善,要她說,人性應該是摻雜的,喜歡嫉妒,喜歡猜疑,可冷不丁的,又會冒出點子真心實意來,讓你覺得千金都不換。

    所以,她從不苛求別人,也不苛求自己,誰又能當真能心如白蓮一樣,一絲塵埃都不曾沾染呢?

    那個人,就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袍子,孤孤單單的站在荷華池子前麵。

    六月天,一池子的荷華,清靈,又不乏妖豔,仿佛還帶著些許輕巧的狡猾與智慧。

    她不禁抿住唇,強忍著笑意,很是難得的想起了《詩經》中的一句話。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上有茂盛的扶蘇,池裏有美豔的荷花。沒見到子都美男子啊,偏遇見你這個小狂徒。

    子都是春秋時期鄭國的公子,雖然氣量狹小,忒是記仇,但是其相貌猶如明珠皎月,武藝更是高強,能征善射,一時之間,無人能敵。雖說算不上一個完人,但也算一個很是有趣的妙人。

    那人往蓮花池子邊一站,當真不知讓人怎說才好。說是白荷,比白荷多幾分風采,說是紅蓮,卻比紅蓮多幾分高潔。不知比起那風華絕代的子都,到底誰能更勝一籌。

    她放下裙擺,細細盤算了一下,這個時辰,他在這裏等著,應該有有了心儀的姑娘。自己和他雖然略微有些過節,但也算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絕不會那麽不識好歹,去打擾人家難得的甜蜜。

    於是,她放棄原本劃著小舟,涉水采芙蓉的打算,靜悄悄的從小徑繞道而行。

    那少年依舊在芙蓉花前低吟淺唱著什麽,柳葉低垂,他信手摘下一片,大概心中有些焦急,所以把柳葉扯成了兩片。

    池中的紅色金魚一甩尾巴,波瀾不起的湖麵終於有了些生氣。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歌女又在漢宮的高台上清唱,隔著水聽來,格外的纏綿。

    踏過江水,去采荷花,冒著危險,去泥潭沼澤裏去找蘭草。

    我采了花,又要送給誰呢?還不是要送給總見不著的那個你。

    歌女把這半首詩吟唱了很多遍,似乎完全忘了,這詩的下半部分,有多麽哀婉淒涼。

    香冷金爐,等梨花的香味在夢中漸漸消散的時候,阿狸這個夢,也就醒了。

    卻正是夜半時分,和夢中卻是兩般景象。

    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這個歌從外麵穿來,來來回回的唱著,作歌者聲音沙啞,夜半聽來,仿佛是冤鬼在向人索命一般。

    阿狸嚇得用被子裹住自己,心想要是言橘或者大雙在就好了。

    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爪子摸著她的頭頂,阿狸嚇得渾身直哆嗦,顫顫悠悠的,一隻手握緊自己方才藏在被窩裏的匕首,然後一把掀開被子,往那人身上插去。

    ……

    ……

    ……

    白無常梳著一個很是可愛的包子頭,翹著腳,正坐在她對麵。很是難得,這妹子本身就是個發光體,大半夜的往那一杵,跟個10萬伏特的燈泡一樣紮眼。

    阿狸:我……¥()apap¥…………zapap0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