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回百獸王天葬學藝單廷武遙憶恩師

    百獸王單廷武，架不住小遊龍秦熙這番軟磨硬蹭的套近乎，終於打開了話匣子跟大家講起了他的經曆，在場的一眾老少英雄沒有想到，原來這位在火天錄十八人大名單上也榜上有名的劍仙級人物，竟也有這般不為人知的往事。

    “當年為了躲避晉遼交戰，我一路往西走，就靠著沿途打把勢賣藝賺點盤纏、勉強度日，若非有這杆金釘棗陽槊和年少時學的那點能耐，恐怕單某一早就已餓死在街頭了，可歎啊，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單某來到代州地界還不到三天，一場大病便讓我臥床不起了……”隨著單廷武的講述，周圍早已安靜下來，大家一邊在山洞裏繼續趕路，一邊側耳聆聽著，誰知，這百獸王接下來的經曆，卻也讓眾人更加驚奇。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何況在那兵荒馬亂的年月、人人自危，尋常百姓害了病還不一定能得到及時的救治，彼時的單廷武無依無靠、形單影隻，又有誰能顧得上他呢？就在他耗盡了身上所有的盤纏、病情一度惡化的時候，客棧裏的掌櫃的也對他失去了耐心，夥計一天三次上門催債，甚至一度已鬧到了要將他趕出客棧的局麵了。

    走投無路的單廷武沒有別的辦法了，他決定將自己身上僅剩的財物、祖傳的兵刃金釘棗陽槊賣掉，即使不能換來足夠的醫藥費，也至少先把欠下的房錢交了。他跟客棧掌櫃再三求情，掌櫃的這才答應下來，便命幾個夥計出麵處理，幾個夥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將那杆份量十足的金釘棗陽槊抬到了集市上，誰知道，正因為這樣，才引來了百獸王一輩子的貴人。

    夥計們在集市一連等了三天，愣是找不到買主，人來人往的集市竟完全沒有人對這杆兵刃有興趣，甚至連問價的都沒有。等到了第四天傍晚，夥計們實在是受不了了，便有人提議將這兵刃弄到當鋪裏當掉得了，掙多掙少能兌換點錢花也行啊，豈料偏偏在這麽個時候，一個老道攔住了他們，竟然想買兵刃。

    那老道上一眼下一眼，把個金釘棗陽槊連看了十八眼，顯然是看出了這杆兵刃的不凡之處，那時候太陽都要下山了，幾個夥計也不想跟那老道廢話，一口價一千貫錢，不買就走人。老道一聽就笑了，心知道這些家夥不過是些不懂行的門外漢罷了，以為這個數就算賺了，哪裏清楚這可是杆千金不換的神兵啊。老道倒是爽快，滿口答應下來，隻不過他提了個要求，要見一見這兵刃的主人，隨即便跟隨幾個夥計來到了客棧。當這老道見到單廷武本人，把情況一問，頓時便清楚了。

    “……想來，若不是那場大病，我也許這輩子也沒有機會見到他老人家呢，”說到這，單廷武臉上顯出了一絲溫馨，自然是回憶起了暖心之處，“病魔固然可怕，但比這更可怕的，是數典忘祖……這是他老人家在病床前對我說的話，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

    後來，老道不僅將金釘棗陽槊還給了單廷武，還替他還清了欠下的店錢。更令百獸王感激的是，這老道親自請了郎中來為單廷武治病，醫藥費、診療費更是包下了，每日在床邊忙前忙後的照料著，得到如此精心的照顧，單廷武的病當然便有了起色，沒多久，他便恢複如初了。

    單廷武深知道，這份救命之恩，自己無以為報，當時便給老道跪下，一個勁的磕響頭，他決定，縱使一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好好答謝老道的恩情。那老道也是性情隨和之人，對單廷武的這番感恩戴德隻是略微擺了擺手，聲稱，這完全是他一個出家人的本分。如此這般救人性命卻不求回報的善舉，讓單廷武更是深刻的感覺到，這個老道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世外高人，憑自己這樣的能耐、這樣的身份，跟這老道攀個忘年交，恐怕還不夠格，既然如此，何不拜他為師呢？隨即，單廷武便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老道，不料，卻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答複。

    “也許諸位沒想到，他老人家一開始，對單某的拜師請求是斷然拒絕的，理由是拜師乃是大事，需要有正式的認祖歸宗儀式的，若是沒有師門的許可和見證，他無法收下我這個徒弟。盡管單某一再請求，他仍舊不肯答應，也不怕諸位笑話，單某當時，真是有以死相逼、長跪不起的想法了呢。”說到這，百獸王自嘲的輕笑了幾聲。

    小遊龍在旁聽著，心裏不禁也有了些猜測，心中暗道：這百獸王拜師學藝的想法倒也在情理之中，他無非也是想借著學藝，好好伺候那老道，好歹也算是些回報，那老道既是明事理之人，為何非要在這所謂的認祖歸宗上麵跟他較真呢？莫非，他是個極其看中師門禮節之人？如今這樣的世道，還能如此講究門戶正統觀念的，當真是不多了。

    想到這，秦熙不由得對單廷武說道：“單大哥，依曆城人之見，那位老人家當時沒能收下你，恐怕也並非是不認可你這個人，聽我外婆說，這世上的事，都講究個時機，水到自然渠成，相信憑著你的滿腔赤誠，他老人家一定會深受感動，收你為徒，也不過就是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罷了。”

    “嗬嗬，少辰啊，這一點還真叫你說著了。後來，禁不住單某不斷的請求，他老人家終於是鬆了口，答應先收我作個記名的徒弟，他日，等報知師門、舉行過正式的儀式，再收我入門戶……”單廷武讚許的看了看秦熙，接著說道。

    就這樣，老道跟單廷武兩人在代州的小客棧裏生活了一段時間，閑暇之時，老道也會傳授單廷武一些拳腳功夫，這不學不要緊，一經學習，單廷武更是看出了這老道的身手不凡，一招一式、內功心法，竟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雖不算正式的師徒關係，但因為兩人都是敞亮之人，老師真教、學生真學，這麽標著膀子一努勁兒，單廷武的武藝很快便又上了一個台階。

    然而有意思的是，盡管關係越發的親密無間，那老道卻始終沒有將自己的底細跟單廷武交待清楚，他自稱自己隻是昆侖派的門人弟子，此番下山便是為宣揚道法而來，偶然碰到了單廷武的事。知趣的單廷武也不深問，隻管繼續跟著老道學藝，心裏也在殷切期盼著能正式拜師的那一天，待到那時，老道的身份和門戶，不也就一清二楚了嗎？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轉眼，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這一天練完武藝之後，老道終於向單廷武提出，要告辭了。一問緣由，說是出來的時間太久，心裏惦念著師門裏的事，放心不下要回去看看，順便，把單廷武要拜師入門的事回稟師門。單廷武一聽，心中雖萬般不舍，但也無法挽留，隻好跟師父依依惜別了。臨行之時，老道一個勁的安慰他，說一旦師門答應，立刻會親自來接他，考慮到沒準這就是自己正式拜師的契機了，單廷武當然也很是期待，便答應下來。老道走後，他每天都在客棧的門口守候，一直盼著老道能早日歸來，誰知道這一等，便足足等了三年。

    一個人在不斷的想念與期盼中度過了三年的時間，那是什麽概念？彼時的單廷武又一次陷入了痛苦的煎熬。老道一去不複返了，甚至連封書信也未曾來過，單廷武每天坐在客棧門前看著大街上的車水馬龍，心裏是百味雜陳。難道，自己要拜師的事師門沒有批準？或者，師門裏出了什麽大事，讓他老人家一直無法脫身？越來越心焦的單廷武，終於開始胡思亂想了，可就在他的精神瀕臨崩潰的時候，一封奇怪的書信突然寄到了他的手上。

    諄諄不安的單廷武趕緊拆開來看，憑著筆跡，他一眼便認出是他老恩師寫來的，隻不過待他讀過這信的內容之後，卻著實驚得目瞪口呆。原來，這封信裏詳細的交待了老道的身份以及所屬的武林門戶，甚至於連當初不能收單廷武為徒的原因也寫的清清楚楚，當小遊龍他們聽到這裏時，也無一不表現出了溢於言表的驚訝。

    “……不瞞諸位，直到那時單某才知道，原來我老恩師的真正身份非是旁人，正是江湖人稱‘疊步逍遙遊日月，信手拈花定乾坤’的劍聖級人物、整個昆侖正宗的總門掌，金波金子川！現在回憶起來，莫說是拜他為師了，單是能跟他老人家朝夕相處那麽長時間，都可說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啊！至於說他老人家當初為什麽不肯收我為正式弟子，這個中緣由，真的很是遺憾，也許……真的是單某命中沒有那麽好的福分吧。”單廷武長長的歎了口氣。

    “那究竟是什麽原因呢，單大哥？”秦熙一聽，趕緊問道。

    “他老人家說我……是個純陰命的人，與昆侖山的正宗純陽之氣相悖，若是收我入門，恐怕會給整個昆侖正宗帶來災禍……那信的結尾，老恩師還很是惋惜的向我表達了歉意……嗬嗬，兄弟你看，你單大哥這不是命裏沒福，又是什麽呢？”

    這下子，秦熙等一幹老少英雄徹底傻眼了，小遊龍自問長這麽大，還從沒聽說過此等怪事，什麽純陰命、什麽祖宗之氣，簡直是腦洞大開。想那老劍聖金波，自己在青蘭山時還曾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感覺應該是個性情隨和、通情達理的老前輩啊，真沒想到此人還有如此神神叨叨的一麵。

    不過這話也說回來了，既然金老劍聖是道家中人，自是對這所謂的命理學有一番研究的，他說單廷武是個純陰命之人，肯定也不是信口雌黃亂放屁。小遊龍不由得又瞅了瞅身邊的百獸王，那張鐵青色的臉看起來似乎還真是跟常人不一樣，不覺也隱隱明白了一點，然而他沒想到，這單廷武接下來的話，卻又讓眾人長了見識。

    “以老恩師那樣的能耐，似乎早已看出單某身上的某些秘密了，比如跟飛禽走獸之間的那些淵源，其實他完全用不著道歉，我也從未對他老人家有一絲一毫的責怪，一切，隻怪我們之間沒有那份緣吧。不過，老恩師卻也不是完全對單某置之不顧了，他在信裏給我引薦了一個地方，不瞞各位，單某這些年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那裏度過的。那裏是黨項人和沙陀人生活的區域，當中還有少量的女真族人，跟他們一起生活的那段歲月，想來倒也算安樂呢。”

    “單大哥，跟那麽多異族胡人在一起，你能住得慣嗎？這麽多年來，你是怎麽生活的？”秦熙不禁擔憂的問道。

    “嗬嗬，賢弟，要說這些年你單大哥是怎麽生活的，這可就有聊頭了，至於說我靠什麽討生活、如何在異族人中糊口度日，是因為我做了一個他們離不開的活計，叫做‘天葬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