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殘丹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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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我當真隻有三十年好活了麽?”

    這一刻,天地都安靜了,靜的讓秦鋒聽不清自己的心跳旋律,聽不到衣衫被風刮動的獵獵聲響,聽不到身後四位至親之人泫然欲泣的驚呼之聲……

    他的世界隻剩下了捫心自問的聲音,隻剩下了一股子彌漫在渾身各處的悲涼,隻剩下了抵抗命運與親人未曾團聚的遺憾與不甘……

    往事如時光倒流,一幕幕逝去的光影在他眼前重現。

    短短數息時間,他看到了那個初時攜恨上山,於幻靈台前天不怕地不怕,破滅秦雲鶴陰謀的幼子。

    看到了初遇語晴,從獸淵死而逃生,得意的數著妖丹,換來長春木,夜晚鑽研的少年。

    看到了那個一路走來一路坑錢,把一個個彪形大漢治的服服帖帖的傲骨男兒。

    再然後,煉製奇丹鬥惡徒,患難之間交摯友,斬滅仇人落蛟口,意外奇遇獲重生……

    一幕幕,一樁樁,恍如昨日,記憶猶新,但卻無比的滄桑……

    他還沒來得及弄清身世,沒來得及見到父母,沒來得及補償對語晴的虧欠……難道,真的要去死麽?

    一個個巨大的問號盤旋於心間,一滴無奈的涼意從他眼角輕輕地滴落……

    “九峰掌座聽令,速速隨本座前往蘊道宮!”

    卻就在他心灰意冷,清楚的感受到了耳邊拂動過的絲絲涼意,終於忍不住黯然一歎麵露惻隱之時,一道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篤定音浪,宛若春日炸響的驚雷,驟然在周遭四麵八方掀起了滔滔的術法氣浪!

    下一刻,隻覺身體輕飄飄的仿若被扔到了九霄雲外,化作了任意遨遊的一朵浮雲,骨子裏遊蕩著酣暢清透的爽意,再一睜眼,清風拂麵,光芒斑斕,紅花綠樹,藍天碧水盡歸眼底。頭皮陣陣發癢之際,自擂台周邊齊齊匯聚而來的眾人,已然是化作了密密麻麻如同螞蟻般的小點,離自己漸行漸遠……

    ……

    外界半月方過,地宮舊景依然。

    寬闊不知幾許的地宮內,千丈之長的階梯蜿蜒如龍,一眼望之不盡的世界,徐徐向前延伸而出。嵌在石壁上的燈盞嗞嗞作響,時時有精靈般的火焰,將這幽青的洞壁晃出一陣金黃。

    洞頂的夜明珠,鑲嵌在一幅幅生動壁畫之中,淡淡的白光飄蕩而下,與地麵鋪就著的瑩白玉磚交相輝映,匯聚在燦若銀河的靈湖之中,一同將這處神秘的地界映照的燦如白晝。

    數百根雕刻著仙獸的大柱衝天直起,一方方陣法紋型閃爍著螢火般的幽芒,十四具漂浮於半空的棺槨正中,一座寶光大放的紅色祭壇高高聳起,遠遠一觀,恍若半顆突出地麵的紅珠。

    “秦鋒,你是我天極宗天榮弟子,身份尊榮無比,且一次次立下不世之功……此次你遭遇飛來橫禍,實乃本宗愴痛,雖不知源自何故……但你既不願多說,本座自然不再追問。”

    “道途絕險,一念生則萬惡做,唯有不忘道心厚積薄發才是正理……本座,希望你能夠秉持正念一往無前……也唯有如此,才方能走出自己的不二乾坤大道……”

    祭壇之上,九位仙風道骨的掌座環繞正中鄭東旭盤膝而坐,鄭東旭對麵一尺之距,赫然是臉色逐漸正向紅潤飽滿氣血充盈過度的秦鋒。

    這些話語,雖是對秦鋒所講,但最後一句,卻似是鄭東旭唏噓先祖有感而發,隨著他掌中噴薄而出的靈氣枯竭收攏,身後成群星環月發功的眾人,麵麵相覷相繼斂散修為靈源。

    彼時氣焰滔天,五光十色的能量匹練,而今漸漸消弭於無形,若說還有殘留,那便僅僅是秦鋒背後那一絲打著旋子的漩渦了。

    “弟子謹遵掌門教誨……”

    十五日的靈源蘊養,身處這方地宮大陣之中的秦鋒,渾身的死氣無疑消散了許多,臉上的蒼白,無疑是變得好看了許多。

    他的頭發雖還是黑白二色交雜,但體內急速流失掉的生機,在這十位孜孜不倦的掌座的用心良苦中,卻是徐徐的恢複了十年壽命。

    看似是十年……可這背後代表的,卻是每人各自折損一年的修為!

    畢竟,若不成仙,無人可違背天地法則,而這陽壽消逝,正是其中最最難以撼動的歲月之力,但凡凡體,無人可避過滄海桑田!

    隨著眼皮的睜開,秦鋒瞳孔之中,十位麵露欣然之意的前輩麵孔呈現其內,注意到他們身上氣息的削弱,他心間蕩起一團震撼,一股無法言說的感激與恩義將他五髒六腑烘烤的炙熱難當,緩緩地直起身子,他單膝跪地,雙拳緊緊相扣,無比鄭重的向他們拱出一拳。

    “多謝諸位前輩的雪中送炭,秦鋒必定不會辜負各位大恩……”

    “秦鋒,而今你恢複了十年壽命,身上的生機可暫供四十年續命……可,你知不知道,若在這四十年之內,你無法踏足辟丹……照樣還是會化為一句枯骨,到頭來埋藏於層層黃沙之下……”

    “唯有踏足辟丹,你才可憑增百年壽命,重新獲得濃鬱生機……如此短暫的時間……太難太難……”

    如此逆天的陣法運轉,便是鄭東旭也無法等閑視之。他的修為,與此刻徹底退到了辟丹三重初期,致使整個人說起話來,都顯得有些中氣不足,聲線沙啞。

    隱含憂光的眸子裏,盡數對秦鋒命運的惋惜,一隻枯骨似的手掌被他重重按在祭壇中央,隨著一注泉眼般的血光從祭壇中央湧出,一枚看上去殘缺不全,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物體,一把被他掌力吸附,旋即化作一道流光飄在秦鋒麵前。

    “此丹,乃是昔日上代老祖吊命時遺留下的半顆玉壽丹……本來是作為世代掌門彌留之時傳下道統所用……而今,本座送給你……希望,能以它的功效,助你恢複失去的生機……”

    “淵然與座下兩位長老因本座開啟護宗大陣消耗神魂,短日之內無法煉製續命丹藥……如今你危在旦夕……此乃本座替宗門所能給出的綿薄補償,萬望你不要推辭……”

    此話一出,正要出聲阻止的韓淵然麵色一紅,老臉上閃出一團欣慰與慚愧,若有深意的撇過頭去與秦鋒對視一眼,臨了,身形一正,輕歎一句再不說話。

    “掌門……此丹對您意義重大,秦鋒受之不起,還請您……”

    秦鋒張口揮散丹藥,意圖使其倒流而回,殊不知他這一張口,卻正好迎上了鄭東旭的希冀眼神,中了他的下懷。

    一股斥力還未散出,話語還未說完,緊接著,麵前黑光化為離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咻的一下竄入了他的喉頭。

    “您……咳……咳”

    舌根被壓,喉口喘不上氣來,一時失去呼吸連續的秦鋒臉色煞白,猛地拍擊胸膛讓這丹藥入腹。不多時,隻覺一股濃鬱的溫熱能量在自己經脈中炸濺開來,渾身筋骨如枯木逢春,血液流動中,一團無與倫比的生機漫散上心頭。

    “此丹……可為你續命十年……”

    鄭東旭沙啞一笑,下巴輕輕一點,長袍輕蕩間,自有一股滿足落於眼底。

    可此話剛剛說完,還不待秦鋒閉目感受,自他正急速恢複漆黑之色的長發,卻在攀升一寸之後,肉眼可見的又反彈了三成銀白。

    也是在此刻,體內剛剛充盈激蕩的生機,如被抵消散蕩,再也沒有丁點漣漪濺起,秦鋒脖頸上皺褶剛要被撫平的皮膚,驟然又恢複了雞皮一般溝壑縱橫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