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劍派的石牢內，江拾流和樂虎靠著牆壁坐，都有些垂頭喪氣。

    石牢的門突然咯咯作響，在機關的絞動下，緩緩往左打開。

    樂虎雙目一亮，跳了起來，喜道：“有人來放我們出去了！”

    江拾流懶洋洋地坐著，暗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估計又是來審問的。”雖然是這麽想，但心裏也是有一些期待。

    石牢內走進來一個人，頷下三縷胡須，做文士打扮，不是別人，正是呂春陽。

    江拾流慌忙從地上站起，與樂虎一齊躬身行禮，“拜見師父！”“拜見掌門！”。

    呂春陽道：“不必客氣，江拾流，你說說你我師徒之情，已經有幾年了？”

    江拾流暗暗吃了一驚，以往呂春陽雖對他不冷不熱，更是從未教導過他，但這三年來見過的幾次麵，每次呂春陽都會喚他“拾流”，以顯得親切些，而這回竟直呼其名，語氣也冷漠得近乎陌生人。

    江拾流不及細想，恭敬答道：“有三年多了？”

    呂春陽道：“這三年來，我待你如何？”

    江拾流暗道：“這三年來，你對我不聞不問，要我如何答你？”但這話自是不能當著呂春陽的麵說，剛想說“師父對弟子很好。”

    呂春陽已說道：“捫心自問，我對你真的不算好，沒有盡到師父的責任。”

    江拾流一怔，心內有些惶惑不安。

    呂春陽突然厲聲道：“是不是我平日對你疏於教導，才始有今日之禍，讓你殺了何偉，也讓我這個做掌門的丟盡顏麵！”

    江拾流連忙跪在地上，慌得不知道說什麽好，訥訥道：“師父，我……”

    樂虎也跪了下來，小聲道：“掌門明鑒，我們是冤枉的，我……”

    “我們師徒說話，你插什麽嘴，要不要我給你換個牢房？”呂春陽淡淡道。

    “是、是，弟子不敢了。”樂虎連忙把頭縮起。

    “你還有什麽要說？”呂春陽冷冷地盯著江拾流。

    江拾流抬頭一看，見呂春陽的目光似毒蛇般陰冷，不由得額頭直冒冷汗，大氣都不敢喘。

    “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麽好說的，”呂春陽轉身，緩緩走向石門，“三日後，刑罰台上見，你我師徒緣盡於此，好自為之！”

    江拾流猛地抬起頭，在呂春陽將要邁出石門的那一刻，目光下移，徒然瞥見在呂春陽的右手上，戴著一個古樸的戒指，其上刻有白雲、流霞等奇異花紋。

    江拾流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麵，先是何偉那死不瞑目的麵孔，接著就是脖子上的掐痕，記得其中的一處掐痕，印有和這戒指相似的紋路。

    “這，這怎麽可能？！”江拾流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久久不能言語。

    樂虎看江拾流這模樣，以為他太過傷心，勸慰道：“你不要太難過了，這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江拾流道：“我不是因為這個。”他和呂春陽的師徒情分隻是一般，呂春陽的話讓他有些失落，但還沒到傷心的地步。

    樂虎道：“那你這是……”

    江拾流遲疑著道：“我想，我大概知道殺害何偉的真凶是誰了。”

    樂虎急忙問道：“是誰？”

    江拾流道：“我說出來，怕嚇著你。”

    樂虎瞪大眼睛，道：“你說，我不怕，隻要證據確鑿，咱們就可以放出去了。”

    江拾流盡量放慢了語氣，緩緩道：“呂春陽。”

    “呂春陽？”樂虎撓著頭，道：“是哪個師兄，我怎麽沒聽說過？”

    江拾流沒好氣地道：“虧你在落霞劍派待這麽久，呂春陽這麽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不懂。”

    “誰啊？”

    “掌門。”

    “掌門？”樂虎驚奇道，“我們派的掌門？”

    江拾流無奈地點點頭，樂虎一愣，嗤笑道：“你別和我開玩笑了，這怎麽可能。”

    見江拾流神色並無開玩笑之意，樂虎又道：“你怎麽知道？”

    “起初我也不敢相信，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江拾流道，“剛才我見他右手上戴著的戒指刻紋，和何偉脖子上的一處掐痕一模一樣，你說不是他殺的，又是誰殺的？”

    樂虎生性敦厚，並不是真的有多愚笨，想了一會兒便想通，“但掌門為什麽要殺何偉師兄？”

    江拾流目中露出迷惘之色，“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任誰也想不到，何偉竟是死於一次意外，沒有什麽前後因果，隻意外地被走火入魔，神誌不清的呂春陽失手殺了。

    樂虎站起，在牢房內走來走去，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還有誰治得了掌門？”

    江拾流忽然歎道：“我後悔了。”

    樂虎道：“後悔什麽？”

    江拾流道：“如果剛才向呂春陽出手，或許還有機會逃出去。”

    樂虎咋舌道：“你有把握打得過他？”

    江拾流道：“不知道，但那也許是我們唯一的生機了。”

    樂虎驚道：“什麽？”

    江拾流苦笑道：“看過門規的人都應該知道，上過刑罰台的人，沒一個能活的。”

    ……

    屋內燈火通明，香衾軟帳，一個少女坐在桌旁，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一雙纖手上下翻飛，縫製著一件男人的錦服。

    屋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少女回過頭來，道：“誰啊？”

    “我。”

    “是爹爹啊。”少女放下手中的活計，忙起身過去開了門。

    呂春陽微笑著走了進來，一瞥桌上的物事，道：“女兒懂事了，還會為爹做衣服。”

    這少女正是呂嫣，呂嫣聞言，紅著臉，囁嚅道：“額，這是……”

    呂春陽哈哈笑道：“我當然知道，是為林揚那小子做的吧，嘖嘖，這小子真是有福氣。”

    呂嫣嗔道：“爹喜歡，來日我也為你做一件便是，何必來取笑女兒。”

    呂春陽又寒暄了幾句，道：“今晚我來，實是要央求我乖女兒一件事。”

    呂嫣呸道：“什麽求不求的，爹有什麽吩咐，說就是。”

    “想必你也聽說江拾流的事了。”

    “嗯，聽說了……可我並不相信是他殺了何偉。”

    “哦，沒想到你這麽相信那小子。”

    “我說過，他是個很好的人的。”

    呂春陽除下戒指，交給呂嫣，道：“我要你拿著這掌門信物，去把江拾流救出來，讓他逃下山去。”

    呂嫣吃驚道：“這……”

    呂春陽道：“我也不相信他殺了人，但現在真正的凶手還未找到，刑律堂的長老們都認定他有罪，三日後就要上刑罰台，所以要用這法子先保住他的命，日後找到真凶，再還他清白。”

    呂嫣想起往日的情分，心下就是一軟，道：“我可以去救他出來，可是……”

    呂春陽笑道：“放心，過後若怪到你頭上來，大不了我故意罵你幾句就是，絕不會有懲罰。”

    呂嫣開心道：“一言為定！”

    呂春陽微笑著，暗道：“希望一切都順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