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路上的交談中，江拾流知道那老者名叫呼延瑞，今年已經六十六歲高齡，來自東邊三裏外的一個小村落，家裏還剩有一個十二歲的孫女和老伴，三人相依為命。

    江拾流問道：“那她的爹娘呢？”

    呼延瑞道：“她爹得了重病，死得早，她娘在家裏呆了一年，扔下孩子跑了，至今都沒有下落，真是苦命的孩子！”

    江拾流默然，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爹娘，也不知他們是何模樣，是好是壞，不知道是他們把自己拋棄了，還是如鬼麵人所說，被正道中人害死，若真的是被正道中人所殺，他又應該怎麽做？

    呼延瑞絮絮叨叨地說道：“為了養活孫女，老兒隻能做了弓箭，整日出來打獵，打到小的就吃掉，開開葷，大的就剝了毛皮拿去賣掉，這次掉入泥沼，幸好得壯士相救，否則也不知我那孫女，還有老伴該怎麽辦……”

    幾裏之地，江拾流打下一隻大雁，還有一頭小野豬，把大雁交給呼延瑞拿著，野豬則自己扛在肩上。

    呼延瑞驚得目瞪口呆，沒法說話，無論是用石子把大雁從半空砸落下來，還是一拳打死一頭野豬，對他來說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由得更是驚佩，認定了江拾流就是仙人無疑，隻是下得凡間來，行事須得低調，不能讓人知道。

    小村落內盡是低矮的木屋，頂上蓋了幾層厚厚的茅草。

    大雁和野豬驚動了許多人，都是好奇地圍過來瞧。

    “我說呼延大爺，今天怎麽打得這麽多的貨？”

    “這小夥子很壯實，是誰呀，怎麽沒見過？”

    “野豬的毛色很光鮮，把皮剝下來，定能賣個好價錢。”

    “光野豬的肉，就夠吃好幾天的！”

    “……”

    呼延瑞笑得合不攏嘴，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說江拾流是仙人吧，太過驚世駭俗，旁人也未必相信，說不準還惹得仙人不高興，說是自己的遠房侄子吧，又占了仙人的便宜，隻能打馬虎，胡亂應付過去。

    “老婆子，我回來了！”

    到了家門口，呼延瑞高興地大呼。

    “爺爺！”茅草屋內跑出來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本想來到呼延瑞身邊，見呼延瑞旁邊站著一個陌生怪人，又怯生生地停住腳步。

    呼延瑞笑道：“別怕，這是爺爺路上認識的叔叔，你看這些都是他打來的，托他的福，咱們今天可以吃一頓好的了！”說著，晃了晃手中的大雁。

    “叔叔？”江拾流摸了摸下巴，搖頭苦笑。

    小女孩看向江拾流肩上的野豬，眼睛放出了光，“叔叔……好厲害……”

    呼延瑞道：“仙……壯士，先進去坐坐吧。”

    “好。”江拾流走進屋內，環目一掃，空蕩蕩的，隻屋正中放了一張小木桌，還有幾張矮凳，看來呼延瑞一家，平日就在這裏吃飯。

    呼延瑞道：“寒舍什麽都沒有，還請壯士多擔待。”

    江拾流把野豬放到地上，笑道：“沒什麽。”

    呼延瑞問小女孩道：“奶奶呢？”

    小女孩道：“在裏麵做飯。”

    “在這裏跟叔叔說會兒話，爺爺進去看看。”呼延瑞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提著大雁走進裏間。

    隻聽得一個老嫗說道：“老頭子，今天怎麽打得這麽大的一隻鳥回來？”

    “噓，小聲點。”呼延瑞壓低了興奮的聲音，“我跟你說，今天我掉進了泥沼，然後遇到了仙人……”

    “我出去瞧瞧，仙人長什麽模樣。”

    “別，等下再去，免得惹了仙人不高興。”

    “說得也是。”

    “……”

    江拾流耳力何其敏銳，呼延瑞兩人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啞然失笑，目光微轉，正見小女孩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笑道：“你是不是叫呼延敏？”

    小女孩道：“你怎麽知道敏兒的名字？”

    江拾流道：“你爺爺說的，對了，這裏可有賣衣服的地方？”

    呼延敏想了想，指著西邊道：“在村子的最那頭，我和爺爺去過。”

    江拾流道：“你在這裏呆著別亂跑，我去看看。”

    出了屋子，江拾流一直往西邊走去，果然見到有一家賣衣服的，在案板上堆成一小堆。

    江拾流走過去問，原來是要以物換物，又出得小村落打了幾隻野物回來，換得三身粗布麻衣，打成包袱背在身上，回到呼延瑞家裏，而呼延瑞還有他的老伴季氏，已把大雁清理幹淨，煮熟了正等他回來吃，桌上還有紅薯、蘿卜等物。

    吃飽喝足，江拾流道：“呼延老伯，這裏哪裏有河？”

    呼延瑞道：“這附近都沒有河，不過我們家後院就有一口井，壯士要做什麽？”

    江拾流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已經很久沒洗澡了，想好好洗一次，身上癢得緊。”

    季氏忙起身道：“我去給壯士燒水，水熱了好洗。”

    江拾流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來即是客，怎能勞壯士親自動手，我和老婆子去就行了，壯士且在這坐著等，很快就燒好。”呼延瑞不由分說，和季氏搶著進了後院。

    江拾流隻好又坐了回來，呼延敏仰著小臉，問道：“叔叔，你家在哪裏？”

    “家？”江拾流一怔，竟不知如何作答，以前在小客棧當小二，把小客棧當做了家，後來上得落霞劍派，又把落霞劍派當做了家，再後來被趕出落霞劍派，一直在外漂泊，便好像再沒了家。

    “天地之大，何處是家？”江拾流喃喃道，心底泛起一陣陣苦意。

    江拾流洗完澡，換上一身幹淨的麻衣，頓覺神清氣爽，把原本破爛不堪的衣服扔掉。

    呼延瑞笑道：“壯士感覺如何？”

    江拾流道：“好極了，多謝呼延老伯一家的盛情款待，小子也該走了。”

    呼延瑞道：“天色已晚，壯士不如在老兒家裏住一宿。”

    季氏也勸道：“對啊，明天再走不遲。”

    屋內隻有一間能睡人的房間，江拾流怕呼延瑞兩人又要執意讓出來給他，多生許多叨擾，便再三婉拒，走到了屋外。

    呼延瑞道：“壯士，那野豬……”

    江拾流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就留給你們吧，你們更需要它。”

    “大丈夫當以天地為家！”

    江拾流仰望蒼茫夜色，忽有所感，邁開大步離去。

    呼延瑞興奮道：“老婆子，我就說他是仙人，你還不信，隻有仙人是把天地當做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