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山巔，明月被放大如車輪，高懸於頭頂，銀色光輝灑落在群山之間，如度上的一層白雪。

    葉無名麵向明月，道：“天極劍法之所以叫天極劍法，便是要追求天地間最快的劍法，一劍出，鬼神也莫能知其蹤。”

    “此劍法創自我的師父，也是你的師祖，司空尊明。”

    “再教你下半部天極劍法之前，你實應當對他叩拜一二，對月而拜便可。”

    “若不是學得天極劍法，我不知已死了多少次，師祖必須要拜。”江拾流跪在山巔，恭敬地對著明月拜了三拜。

    葉無名道：“上半部的天極劍法，練到極致，雖已快過驚風，但還存在著許多的破綻，及不上快劍的手腳，就是最大、最顯眼的破綻。”

    江拾流暗暗點頭，易行雲也曾如此說過。

    葉無名道：“而下半部的天極劍法，就是為了彌補這些破綻而存在，下半部的天極劍法沒有一招一式，隻是一種身法。”

    “身法？”

    “對，就是身法，但唯有與上半部的天極劍法相配合，才是驚為鬼神的身法，否則就平庸無奇，不值得一哂。”

    葉無名從地上折斷兩根長草，分交左右手，“看好了，這就是完整的天極劍法！”

    話一說完，葉無名左手邊的長草繃直，一點在地上，整個人立即躥了出去，同時右手中的長草也繃直，使出天極劍法中的“大漠孤煙”。

    忽然葉無名的身子在半空微頓，接著無數的身影接連出現，俱是凝於半空，經久才消散，如同肆意潑灑的水墨剪影。

    那並不是真的葉無名，而是他留下的道道殘影！

    江拾流看得屏住呼吸，他想到了易行雲曾說過的一句話“別說是他的劍，我連他的人都看不見。”，此刻他也沒法看清葉無名的身影，所見的隻是一道又一道的殘影。

    葉無名忽又現出，左手邊的長草在地上一點，回到了輪椅之上。

    地上徒現出天極兩個大字，恣意雄渾，皆是剛才葉無名手中長草劃出的深痕，沒過多久，深痕即崩裂開來，天極二字不複存在。

    江拾流愣了片刻，才道：“恕弟子愚鈍，剛才師父所施的劍法，我一點也沒有看清。”

    葉無名哈哈笑道：“無妨，剛才我隻是給你看一下真正的天極劍法，接下來我會細細說與你聽，但能領悟多少全在於你自己。”

    連日孤寂的心開始狂熱地跳動起來，他感到了熱血在體內洶湧，如同化冰的河水，江拾流抱拳道：“弟子明白！”

    日升月落，轉眼七天過去，夜晚，山巔之上，一道迷蒙的身影來回往複，如一道盤旋的風，良久停歇，現出一個人來，正是江拾流。

    江拾流收起無光重劍，立在葉無名的麵前。

    葉無名點頭道：“七天就能練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江拾流道：“要何時，才能達到師父的境界？”

    葉無名笑道：“說難也難，說容易倒也容易，要把天極劍法練至巔峰，非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不可。”

    “人劍合一？”

    “到了那個境界，劍即是人，人即是劍，兩者不分彼此，水乳交融，方能擺脫天地間的束縛，將天極劍法恣意揮灑。”

    江拾流想起百丈坪的九劍風波，自己手握龍牙劍，與呂春陽、汪泰初打鬥時，也有類似的感覺，隻是後麵再也體會不到。

    葉無名道：“雖然天極劍法練到極致，可脫離天地的束縛，卻始終還在天地的藩籬之中，未能超脫出去，自成一個天地。”

    “你年紀輕輕，劍法已有如此修為，切不可短視，當以無境為武道的最高目標。”

    “無境者，無我無天，無相無法，忘卻了自己，忘卻了塵世，反而能成為永恒。”

    江拾流現在還是地境，聽葉無名所說，隻感太過遙遠，忍不住問道：“當今江湖，可有誰達到了無境？”

    葉無名笑而不語，沉默些許，然後道：“我讓你一觀為師的劍意，劍法有窮盡，而意境無窮，以後你就會明白。”

    說著，葉無名右手捏一個劍指，豎立在身前，四周憑空出現一柄柄長劍，在皎潔月色的映照下，反射出道道寒芒，目不能逼視。

    江拾流道：“這是當日，師父用已擊退地獄三個閻王的劍法，我還以為是天極劍法！”

    當日一看葉無名施展出如此劍法，談笑間，即把地獄三個閻王的左臂斷去，江拾流立時驚為天人，尊崇之心無以複表。

    葉無名笑道：“意之所至，劍之所達，這是為師自斷雙腿之後，悟出的無上劍道，我把它叫做‘意’。”

    江拾流更震驚的是葉無名竟然會自斷雙腿，“師父，好端端的，你為何要……”

    葉無名歎道：“天極劍法固然厲害，卻讓我的劍道數十年如一日，毫無進展，反而讓我以日心憂，輾轉難眠。”

    “思索良久，才下定此決心，廢了雙腿後，天極劍法便會遜色不少，先置之死地，舍棄原有執念，然後才能逼自己悟出更高的劍道。”

    江拾流暗自心驚，“若是悟不出，豈非得不償失。”

    葉無名搖頭道：“自斷雙腿的那一刻起，我的劍道就已經提升了。”

    “但那也僅是我的劍道，天境高手都有自己的道，將來你也要悟道，然後再創出屬於自己的劍道，別人的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我也隻是給你引路罷了。”

    四周圍著的長劍隱沒不見，隻見葉無名須發皆立，麵色威嚴肅穆，指劍蒼天。

    一股龐大的威壓瞬間降臨，如同天地之威。

    如銀月光褪去，天地失色，陷入一片黑暗中，江拾流隻感呼吸滯塞，艱難地仰頭向上望去，震驚莫名，滿臉的不可置信。

    隻見蒼穹上方橫貫著一柄天地巨劍，縱橫近數裏，其後迸射出七彩之光，向著天地交接之處緩緩移去，數息之後，方消失不見。

    無名穀中一片沉寂，唯易行雲從打坐中醒來，仰頭望天，久久沒有動彈一下，雙目卻盡是火熱的光芒。

    葉無名右手平放於膝，麵上重又帶著溫和的笑意，“這就是為師的意劍，僅此一次，你能悟出多少，便是看你自己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