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無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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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子溪這擦發現,他們已經站在了一間病房門口。沐子溪點點頭,護士小姐這才離開。
沐子溪微微沉了沉呼吸,才輕輕轉動了把手,然後走了進去。
沐淩豐正在睡覺,沐子溪覺得自己的父親好像又蒼老了許多,原本就已經很瘦的臉上顴骨已經高高的突起,下巴也尖了許多,才幾天不見,他又瘦了。
她忽然覺得,隻要能夠減少一點他的疼痛,她便覺得自己所經曆的事情,都有了一絲價值。
縱然他對她不好,可是,他卻是她僅有的親人了。
母親很小就扔下她離開了這個家,她從小相依為命的就是父親,縱然父親總是打罵她,但是她小學和初中的學費,他都有為她付。而她知道,她自己是他的拖油瓶,母親拋棄了他,他才會把一切都發泄在她的身上,而他,其實也是無辜的,一切,都怪她自己命不好,她,誰都不怪。
沐子溪就這樣,一直站在門口,看著沐淩豐,隻因為,這樣平靜的看著她父親的光陰,幾乎從來沒有過。
察覺到有人進來,卻沒有作聲,沐淩豐懶懶的張開了眼皮。
看到是沐子溪進來了,他原本無光的眼睛裏馬上有了神采,他想掙紮著坐起來,沐子溪見狀,連忙走到沐淩豐床邊,扶著他坐了起來,又在他的背後墊了一個枕頭讓他能舒服一些。
沐淩豐如柴棒的手臂一下子抓住了沐子溪的胳膊,兩眼看著沐子溪問到:“有錢了嗎?”他的眼裏不斷翻攪的**就像一個榨汁機一樣,已經快要把沐子溪榨幹了。
沐子溪的心底就像是一下子被他撕裂了一道口子一樣,此刻正要一陣一陣刺骨的寒風不停的往她的心裏灌,然後蔓延到整個骨髓裏麵。可是她隻是悲涼的笑了一下,身子卻不由自主的顫抖,她,真的好虛偽對不對。
明明剛剛還想過,隻要他能夠少承受點痛苦,她怎樣都可以,可是當他把她視同一個賺錢的工具之時,她的心依然會如同刀絞。
“到底是有錢沒有!”看到沐子溪的表情,沐淩豐也急了,聲音跟著提高了幾個分貝,抓著沐子溪的手也跟著加大了力道,聲音裏充滿著焦急,甚至還有責罵的味道。“我可是剛剛住進這樣豪華的醫院!老子剛享了幾天福,你可不要告訴我!這麽快就沒錢了!”
一個原本就不懂得關心別人的人,從來都隻想到自己,當他再染上絕症,他更是隻剩下想活下去的想法,什麽都不再想了。
沐子溪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從喉嚨裏使勁全身的力氣發出了兩個音節:“放心。我隻是來看看你,不是來接你走的,你會在這裏住很久的。”
聽到這句話,沐淩豐的眉頭才漸漸舒展開來,手也跟著放開了沐子溪,一下子靠在了身後的枕頭上,看都沒有再看沐子溪,嘴裏喃喃道:“幸好,幸好,也不枉當初沒有把你賣了。才會有一天享這樣的清福。”
這話沐子溪已經聽過不止一遍了,可是這一次,這句話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一樣,將沐子溪毫不留情的從頭頂劈開,讓她的靈魂都要被撕裂。她的父親,她唯一的父親啊,在乎的,隻是他有沒有享到清福,卻從來不在乎,她到底是怎麽弄到這些錢的,甚至連問都不問。
她的心,真的好涼好涼。
可是她什麽都沒說,哀大莫過於心死。她的心,徹底的死了。
“你過的好就好,我一會確認醫藥費交了就走,你好好養病……”縱然他對她絕情,她說出的話,卻依然滿了擔憂。
“放心,如果一直在這裏住,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的。這麽好的病房,我一定會多住一段時間的,怎麽會舍得死掉呢……”沐淩豐的眸子裏,已經再也看不到沐子溪,而是貪婪安逸的看著這豪華房間裏的一切擺設。
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所唯一的親人,眼裏卻一絲一毫都沒有她的影子。
她,仿佛,一個所有人都不需要的存在,這樣的殘酷的現實,讓她捂住嘴跑出了病房,沐淩豐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剛剛她沒有來過一樣。
沐子溪關上病房門,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冰冷一點點的滲透到她的體內,她感覺到自己已經沒有辦法支撐整個身子的重量了,順著牆慢慢的滑了下去。
回憶開始像一張大網從頭到尾開始再度將她籠罩起來:有首歌唱過“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那麽,小小的沐子溪簡直就是連浮萍都不如,在她的記憶裏,自己隻有一個喝了酒就會回家打人的父親。
那麽小的沐子溪,對於父親的唯一感覺就是恐懼,她仍然記得在無數個父親喝醉的日子裏,拿起手裏的東西就狠狠往自己身上砸去的畫麵,或者是一個酒瓶,或者是一把椅子,而她連跑都不能,隻能抱著腿蜷縮在牆角,她甚至感覺也許沐淩豐將她打死了她也就解脫了吧。
可是她的命運還是在眼淚和傷痕中繼續著,長大一些,在少女們都有了強烈自尊心的年紀,她身上的傷痕也常常在夜裏反反複複的將她僅剩的自尊心踐踏的支離破碎。
再長大一點,終於可以留在學校的宿舍了,所以,為了躲避殘暴的沐淩豐,她寧願一個人留在學校的宿舍裏,哪怕是節日,哪怕是過年,她都能一個人在宿舍裏渡過,每次看著室友掰著指頭算回家的日子的時候,她都隻能在一邊想象著會不會以後也能有一個讓自己流連的港灣。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沐淩豐生病,她就算對他充滿了憎惡,充滿了恐懼,他依舊是她的父親,是她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所以沐子溪將沐淩豐接到了身邊照顧。
可是,原本就脾氣暴躁的沐淩豐生病之後的更像是一隻敏感的野獸,對治療費用的擔憂、病痛的折磨讓他嚐嚐將自己心底的一切不滿發泄在沐子溪身上,所以,醫院對於沐子溪來說,就像是一個隨時會踩到地雷的地方一樣,她不得不來,但是她根本沒有辦法預知究竟哪一步會踩到地雷,因此,她隻能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忐忑的看著沐淩豐的眼色行事。
‘也不枉當初沒有把你賣了。’沐淩豐的話猶然在耳,沐子溪痛苦的閉上眼睛,可是沐淩豐的話又像一跟跟尖針一樣使勁的刺著她的耳膜,她驚恐的蒙上了自己的耳朵,一隻手插進了自己的頭發裏,按著已經快要爆炸的腦袋。
過去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洪水猛獸一樣,隻要沐子溪稍微的回想一下,就能張開血盆大口將她吞噬,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養育?照顧?沐子溪覺得自己好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沐子溪使勁的搖搖頭,想擺脫這個夢魘,她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擦掉了臉上已經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肆意流淌的眼淚,理了理剛剛被抓亂的頭發,往醫院門口走去。
已經有幾天沒有看到過沐子溪了?林諾凡心煩意亂的翻看著手裏的手機日曆,從三天前沐子溪從自己麵前跑開以後,她就像從自己的世界裏麵蒸發了一樣!找不到人,甚至連電話,要不就是無人接聽要不就是關機,有那麽一刻,林諾凡想著沐子溪會不會從此再也不會跟他的生命有任何交集了。
這種想法讓他感覺到驚恐,甚至讓他感覺到窒息!也是在那一刻,林諾凡發現自己已經再不知不覺中已經不能失去沐子溪了,他不止愛上了她,他已經完全不能生活在沒有她的世界裏了,僅僅隻是想想,都令他感到恐慌。
林諾凡不得不承認,他已經完全的被這個女孩所吸引了。他愛上了她的堅強,愛上了她的樂觀開朗,甚至愛上了她的眼睛裏時常被強壓下去的迷茫與脆弱。她太美好了!就像是一個天使一樣,可惜,這個天使在人間背負了太多了苦難,嚐到了太多的眼淚和辛酸。
他要保護她,他要成為她的避風港!林諾凡已經決定了,下次見到沐子溪的時候,一定要親口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感覺。
他,想要抓住她,必須要再勇敢一些,那已經要溢出的情感,真的無法再掩藏了,他不想做隻一個陪伴在她身邊的一個大哥哥,而是一個想成為她的依靠她的避風港的男人。
可是,她究竟在哪裏呢?林諾凡在這三天之內已經找遍了所有她可能會去的地方,醫院、以前的家、學校甚至她以前打工的每一家地方,可是都沒有沐子溪,林諾凡懊惱的雙手插進了自己的頭發。
沐子溪,你究竟在哪裏呢?快點出現好不好,我還有好多的話要對你說!
此刻,他守在一家富豪醫院的門口。
他來這裏,是因為那天來接沐淩豐的救護車,有著輝耀醫院的標示。
可是,他不確定沐淩豐是不是真的在這裏,他隻能守候在門口。
他期望著,上帝這一次,不會讓他撲個空,他,真的要找到她!
就在他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了一輛豪車停在了醫院門口,那不是沐子溪乘坐過的車子,所以他沒有再仔細去看。
可是,當他再度回首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那已經向著醫院內部走去的身影,不是沐子溪又是誰!此時的她,側麵對著他,卻身穿這一身華麗的大衣,讓他驀地望而卻步。
她變了,穿著變了,變得衣著不菲,讓他下意識的倒退一步。
她,還是他所認識的沐子溪麽,他猶豫了,他明明是在等她的腳步,卻在這一刻移動不了分毫。
他的眸光,死死的鎖著沐子溪,心裏卻滿了疑問。
直到他看著沐子溪,在進入醫院電子門之前,眼底生出的那抹對她現在所麵臨的一切的恐懼和疑惑,凝視著她依然瘦弱的身形,將她眼裏的絕望盡收眼底。
那一刻,他才恍然回過神,縱然她的衣著變了,一個人的眸光是騙不了人的,她,不是心甘情願的,否則,她已經過上了那麽好的生活,有豪車有華衣,為什麽還會有那樣孤獨的神情。
她,一定是為了沐淩豐,才會選擇了一條對她殘忍又痛苦的路。
這一刻,林諾凡的拳頭死死的攥緊在一起,他,果然好沒用,從沒有一次,讓她能夠依賴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