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帶我出去玩玩，好嗎？”百裏茗瀾終於忍不住，向百裏蝶提出忍了數年的願望。

    百裏蝶笑了，說，“你去幹什麽，你又……”說到一半便停下了，她知道，她又犯了女兒的忌——女兒一向溫柔善良好說話，但一旦說到她看不見，整個人氣質都變了，上次她親眼看見女兒因為一群姑娘取笑她看不見，她直接將她們眼睛全廢了，落得終生殘疾。

    “我百裏茗瀾要去哪裏從來不是你們這等人可以左右的，你若乖乖聽命倒還好，若有違逆，我百裏茗瀾自己也大可以生存。若非看在你養育我多年，我也不會給你這天大的臉。”說完，一個人敲著竹杖摸索著離去，留下百裏蝶愣住，一會兒，蹲在地上靠牆哭起來。

    百裏茗瀾敲著盲杖緩緩在街上走著，聽見一個聲音叫：“賣玉石嘞！賣玉石嘞！”

    處於孩子的好奇心，百裏茗瀾走向玉石鋪。

    那人見百裏茗瀾眼睛不便，想過來幫她，剛一碰到她的胳膊，百裏茗瀾便往進一縮，厲聲道：“別碰我！”

    想著這位盲人可能自尊心比較強，那人也沒有再勉強，隻是看著不要讓她撞人。

    走到鋪前，伸手來回晃了一下便抓住了放玉石的小桌子一個一個在手裏感覺。

    突然她摸到一塊石頭，摸到的一刹那，眼睛一刺痛，睜開眼睛便看見了世界——五彩斑斕，美輪美奐。

    “買了。”舉起手中玉石，百裏茗瀾示意店老板。

    老板笑起來：“姑娘真會選，這石頭在我們這裏都是當做魚目混珠的存在，您若想買玉還是拿這塊吧。”

    說完，拿起一塊玉石，放進百裏茗瀾手中。

    百裏茗瀾此時又恢複瞎子的狀態，低頭向手的方向看去亦無任何反應，搖頭道：“就要這個。”

    “可是這個不要錢啊……”老板倒為難起來，半晌道：“罷了，我看姑娘長得漂亮，便當做姑娘在閨閣中消遣把玩用吧，不收錢了。”

    百裏茗瀾聽出來老板本沒有賣它的意思，但這石頭對自己太重要，白拿也不好，撂了二兩銀子當做付了錢，拿著石頭走了。

    那人愣了愣，低頭一笑，照樣做他的生意。

    回到家便聽見百裏蝶與人爭吵：“我女兒在怎樣也不會受你威脅，你死了這條心吧！”

    另一人聲音溫和卻盛滿無奈，“我們就是為您家愛女做一個簡單的檢查，看您說得好像要要了命似的。”

    百裏蝶看見百裏茗瀾回來，便無奈道：“罷了，我不管，看女兒了，她若不願也無人強迫得了了。”

    百裏茗瀾知道那人正朝自己走來，道：“小姐，我想為您做一個關於您眼睛的檢查。”

    百裏茗瀾想想，反正這眼睛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了，便頷首，請他進了大廳。

    一番檢查後，那人請百裏蝶出去，百裏蝶見識過百裏茗瀾的本事，眨了下眼睛當做回複，走出房間關上門。

    百裏茗瀾美眸微垂，問道：“如何。”

    “眼睛沒什麽損壞，隻是腦部神經受損，治愈無望，不如……”那人眼睛突然亮起來，接著，百裏茗瀾感覺眼部如萬針齊紮般疼痛，說了一句“可是我今天才看見……”便說不下去了，緊接著那人便開始在自己腦袋上纏繃帶。

    “眼睛好著卻沒用，不如去救濟他人。”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將百裏茗瀾的眼珠放進儲物袋，飛身上了九重天。

    百裏茗瀾輕輕撫上眼睛，卻覺得眼睛深陷，已經是一個大大的坑洞，這才明白過來那人將自己的眼珠挖下來了，纏著紗布不讓別人發現罷了。

    旋即自嘲笑笑，手中的石頭滑落在地——沒了眼珠便完全沒了看見東西的希望，枉她今日才燃起重見光明的希望，便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執起盲杖複又緩緩走出房間，百裏蝶見她眼上纏著紗布，卻是一個坑，急忙上前。百裏茗瀾想著已經如此又何必再糾結於禍因，一口攬下說是自己徹底放棄治療眼睛，才讓那人挖去自己雙眼用以救濟他人。

    百裏蝶信以為真，隻罵了她一句傻，再不敢多說。

    百裏茗瀾敲著竹杖回到自己房間，跌跌撞撞走到床上，粗暴地扯開紗布，撫摸著臉上的兩個大窟窿，兩行清淚和著還未幹的血流了下來。

    為什麽，老天給了她希望，卻立馬又讓她絕望？本來她已經在想複明後逛遍大江南北，但眼珠都沒有了，還複什麽明！罷了，瞎了十多年也未曾見到過的世界，隻能讓她靠觸摸感知了，無所謂看見不看見，真是自己太不知足，居然還想看見？真是……自己太荒唐。

    血淚留了滿麵，過了一會，百裏茗瀾站起來，用清水擦了臉，自己抽了幾根柳條編了個帽子遮住眼睛，又拿來一塊黑紗遮住下半邊臉，整個臉便看不見了。

    百裏茗瀾固定好帽子的麵紗，摸索著找來盲杖，走向街市。

    回來時，手上多了兩塊布，一樣的花色，一樣的大小，百裏蝶不敢多問，任由女兒找來針線回到屋裏。

    兩天之後，百裏茗瀾走出房間，拄著盲杖，臉上蓋的嚴嚴實實，身上披著黑色大袍，手裏拿著夏日穿得稍便捷些的黑袍，走向百裏蝶。

    百裏蝶想摻她，百裏茗瀾卻嗬一聲：“別動我！”百裏蝶隻得收回手。

    百裏茗瀾轉過身，將竹杖扔在一邊，跪在地上。

    “母親，百裏茗瀾不孝，今年十歲但足以保護自己，望母親允許茗兒自己闖蕩。”

    百裏蝶知道自己反對也攔不住她，她這樣隻是走過場罷了，閉眼皺眉，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好。”

    百裏茗瀾起身，複又跪在地上拿起盲杖，用竹杖敲著地，留下越來越小的當當聲。

    百裏茗瀾第一件事就是下山找到竹林重新做一個盲杖——用了五年的它雖然順手，但畢竟有點短了。

    之前她來過這裏，自然輕車熟路，左手撩開袍子，右手放下竹杖，摸索著袍內的物品，拿出鐮刀。

    沒錯，這袍子和帽子都是有存儲物品的功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