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架起火堆燃起碳,誰是盤中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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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播道a1號,港電台錄播室,17:00。
    周慧慜接到轉過來的電話連線,笑著道,“今天節目馬上就要結束了,現在我們接聽最後一位熱心聽眾的電話……喂,這位聽眾你好,在嗎?有什麽可以幫到你?”
    “吳導演,我是你的影迷。我看了你新拍的這部《一個字頭的誕生》,電影很精彩。”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略帶輕浮的聲音,“但我就是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的——影迷?當然可以。”吳孝祖淡淡一笑。
    “我發現電影中對於黑社會的描寫很深入骨髓,好像真的很了解黑社會一樣。
    據我所知,和勝這個社團以前就有一個叫做吳孝祖的古惑仔,無惡不作,最後判監入獄4年。今年才剛剛出獄,不知道吳導演你認不認識這位叫吳孝祖的古惑仔?”
    電話那邊極具譏諷的繼續道,“如果一個古惑仔拍一部電影,告訴人家一個字頭該如何誕生,不知算不算教壞小朋友哈?”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
    周慧慜急忙接話,沒等她說完,吳孝祖就搶過麥,護住掛斷鍵。衝著周慧慜搖了搖頭。
    “你——”
    周慧慜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站起身衝著外邊搖手,卻見到自己的製作人魏淑芳一臉興奮的站在玻璃罩外邊不斷打著手勢,示意她繼續配合吳孝祖。
    “你講的那個吳孝祖我很熟,因為,那就是我本人。”
    “青春進行曲”在港島的收聽率本就很高,頓時間一石驚起千層浪,此刻正在收聽廣播的很多聽眾頓時間轟然興奮起來,有一種探究到秘密的激動。
    “快過來,快來聽,這個拍攝《一個字頭的誕生》的導演竟然就是古惑仔出身,現在被人質問!”
    “哇,字頭大佬當導演啊!!?”
    “剛出監獄的古惑仔?作奸犯科——”
    無數無聊的人呼朋喚友,不斷招來身邊的朋友一起來聽廣播。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新奇的新聞。港電台二台收聽率在這一刻猛增。
    如果在內地,這通電話早就被掛斷了,但是在在港島這個打著“言論目田”卻毫無底線的地方,這通電話直接被當媒體當做獲利的手段。
    這種直播“事故”每一次出現,都會引起很大的轟動!
    “等一下——師傅,不要調台!”
    一台行駛去機場的的士車上的中年男女連忙製止的士司機換台,側耳傾聽起車內廣播。
    吳孝祖!
    這名字她太熟悉了!
    …
    尖沙咀,電話亭,17時03分。
    “哇哦,沒想到拍攝《一個字頭的誕生》的吳導演竟然真的就是古惑仔……”
    花雞一件風衣,依靠在電話亭內,拿著電話的手換了一下,滿臉的譏笑,“一個出獄的古惑仔竟然拍一部古惑仔的電影,真有你的啊,吳導演!拍給古惑仔看的?噢——或者你想光憑你的馬仔們去捧場就想賺的盆滿缽滿,好算計啊——”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
    這一刻,不少收聽廣播的聽眾全都興致勃勃的聆聽,有朋友叫朋友,有家人喊家人。短短幾分鍾,這個正在“直播”的電台電話的收聽率竟然成直線上升,讓守在錄播室外的魏淑芳興奮到了極點。
    “老豆,快來聽,古惑仔拍電影,被人揭穿啊!”一個年輕人拿著收音機跑進屋子,大喊大叫的喚來一家人。
    學校、公司這種年輕人聚集的地方原本隻有零星的人因為“周慧慜”選擇了收聽“青春進行曲”,但這一刻,卻吸引了不少不聽廣播的人群。
    遇到這種事情,港人一樣喜歡湊熱鬧。他們最好這種事不關己,又很有趣新聞。讓他們真的去做什麽,他們不敢,但冷眼旁觀,個個很在行。
    錄播室內,吳孝祖安靜的坐在錄播台前,聽到對方說完。眼皮垂下,嘴角輕抿,帶著一絲追憶與沉穩的淡淡道:
    “我拍攝《一個字頭的誕生》,講的是選擇。也算是我本人的人生影射吧。我不知道有沒有聽眾去看過這部電影,也許你看了,也許你沒看。這位打電話的先生應該是沒看。”吳孝祖的聲音自有一股沉穩冷靜的味道,把原本蕩漾起的浮躁氣氛一下子就壓了下來。
    “1982年8.18日。我因為砍人,主動向警方自首。入獄號20170827。四年監獄,刑滿釋放。我去便利店打工,打到第三天,老板告訴我,你走吧。我問為什麽,他說大佬,你有案底,我不想惹麻煩……”吳孝祖說到這,手悄悄的掛斷了對方的電話。
    “我又去開計程車,沒錯,就像豪哥一樣。可惜,我沒遇到一個像堅叔那樣的好心人。我又失業了。呼——”
    “我換了23份工作,每一份聽到我是有過案底的人,就會讓我離開。朋友告訴我,你一定要記得隱瞞,不然找不到工開。我很疑惑,這個社會難道一丁點的信任都沒有嗎?我不信邪,繼續流浪……
    我不明白,這個社會難道就真的不許人犯錯嗎?真的不能給犯過錯的人一條活路嗎?”吳孝祖聲音嘶啞,好似有刀子刮聲帶,讓人聽之落淚,聞之傷心。
    “人家告訴我港島是一個充滿夢想、充滿自由、隻要肯拚搏就一定能成功的地方。
    我信!
    我堅信我犯的錯已經付出了代價,現在我隻想改變,好好活下去。
    我不想一輩子都做一個矮騾子。
    我不想我的崽以後對別人講,他老豆是矮騾子!
    我不想開家長會的時候,老師杵著我兒子額頭罵:你父親是矮騾子,你就是一個小矮騾子!你全家都沒的翻身啊!”
    “為什麽?為什麽?”
    兩句為什麽,讓不少收音機前的聽眾沉默了,他們似乎看到了一個曾經犯過錯,卻浪子回頭的滄桑男人形象。
    吳孝祖情深意切的衝著麥克風反問,“為什麽這個社會就不能給像我一樣犯過錯、走過歪路的人一條體麵的活法呢?讓我們能像個人一個自尊的活下去呢?
    是!我是做過古惑仔,但我現在改過自新啊!我也想做個好人啊!
    為什麽我去應聘工作,老板一聽到我做過監,就對我冷嘲熱諷?你們告訴我,為什麽?”吳孝祖吸了一下鼻子,鼻內哭腔傳遍千家萬戶。
    “我拍了第一部電影,叫做《雨夜屠夫》,因為我是矮騾子,被人抵製了。我下檔……
    今天,我拍了第二部電影《一個字頭的誕生》,你們又來逼我,是不是要我死,你們才甘心啊?”
    吳孝祖控製不住自己,哭喊著,聲音中透露著絕望,絕望著又傳遞出堅毅,堅毅裏還有這幾分對世界的留戀。
    這個臭不要臉的自己把自己感動了!
    “難道港島幾百萬民眾,真的就容不下我們這些犯過錯的人嗎?容不下嗎?”
    “人生在世,誰沒做過一兩件虧心的事?誰沒欠過一兩筆感情的債?
    再幹淨的白襯衫,穿久了都會發黃,更何況我們這些在汙濁塵世中打過滾、吃過苦、傷過心、犯過錯的普通人呢?”
    “人生處處都麵臨著選擇,我曾經走錯過。現在我重頭再來,我選擇改過自新。所以我坦然的坐在電台,把我的故事講給每個人聽。我不介意你們是否依舊還瞧不起我們這些犯過錯的普通人!但我——我們——不會瞧不起自己!”
    吳孝祖一把握住麥,聲音充滿了堅毅的道,“你們看不起你們自己,沒人能替你們堅強!人生在世不過區區幾十年,不要太過在意他人的看法,勇敢的去做你自己吧!隻要你做的是對社會有益的事情,盡管大膽去做——”
    “嗚——”
    一聲火車拉鳴的哭聲響起,嚇了吳孝祖一跳。
    周慧敏伏在錄音台上,雙肩顫抖的哭泣。
    她哭,此刻收音機前正收聽的一些人也打濕了雙眼。
    誰一生還不犯點錯誤啊?在港島,入冊的古惑仔加起來超過幾十萬上百萬。吳孝祖最後一句話,讓他們很感動。
    “別哭,不漂亮。”
    吳孝祖拿著紙巾遞給周慧敏,“想哭的時候就驕傲的仰起頭,因為這樣淚水就回流回去。”
    “哇——嗚嗚嗚嗚……”
    周慧慜聽到吳孝祖的話,直接崩潰,淚如泉湧,哭聲悲傷。她的哭比吳孝祖更有感染力。傳到了千家萬戶。
    吳孝祖走出錄播室的時候,整個人步履闌珊,彎著腰,好似喪失了全身的精氣神。所有工作人員都站起來看著他,每個人的目光中充滿了不知所謂的光芒。
    “慢一點——”周慧慜突然跑過來,攙扶住吳孝祖,眼淚滴答滴答的往下流,感動道,“我講的真好,我不哭——”說著不哭,眼淚卻拚命的往下淌。
    吳孝祖狠狠的點點頭,轉身一把就抱住周慧慜痛哭。這一刻,鄰家小姐姐感覺自己特偉岸,母性關輝成幾何倍增長。
    …
    尖沙咀,電話亭。17時15分。
    “?”
    花雞拿著電話,一臉懵逼。
    “浦你老母!以為掛我電話就可以?哼哼,做導演?我讓你在全港麵前丟臉!”
    他沒聽到吳孝祖的廣播,但他覺得這件事一定會讓吳孝祖受到巨大打擊。最起碼這部《一個字頭的誕生》一定撲街了!
    這是他以一個古惑仔的想法想到的最陰險的招數!這一招在他看來,足以讓吳孝祖踩到地下,再難翻身。
    “出來混,除了肯搏命,還要懂食腦才行。”
    花雞冷笑的看著戲院的方向,目光得意的又掏出一枚硬幣,手指按向“999”。
    “嘟……”
    電話剛響一聲,他就聽到旁邊有人敲了敲電話亭,然後兩個人掏出警牌在他麵前晃了晃。
    “花雞是吧?現在告你涉嫌組織三合會活動!唆使他人進行炸彈安放,危害公共安全。噢——對了,現在還有報假案!”一名壯碩的便衣差佬衝著花雞笑。
    不遠處羅梁端著相機看著自己的連襟兼共享單車車主:他姐夫,把一個古惑仔抓走,這才鬆了一口氣。
    心中想著是不是趁著連襟辦案,再去偷偷騎一騎他的那輛車——大姨姐。
    想到這,打了個哈欠,拎著相機上車離開。
    …
    尖沙咀戲院,辦公室。
    蔣誌強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
    “父親……”
    微胖的蔣祖怡端著茶杯,杯蓋輕撫茶水,吹了吹茶葉,呷了一口清茶。
    “以後你多管理一下公司的業務吧。”蔣祖怡平靜道,“老了,就要給你們這些年輕人讓路。”
    “大哥……”
    “他來負責西片選片。”
    蔣祖怡一言定了兩兄弟的家中地位。說到這,又抬起頭,輕聲道,“電影是生意。臉厚心黑都無所謂,但夜路走多了很容易撞到鬼……做生意嘛,最終還是要堂堂正正。”
    “是。”蔣誌強點點頭。
    “咚咚咚——”
    項勝斯斯文文滿麵春風的站在門前,輕輕敲了敲敞開的門。
    “不好意思,我約了吳導演。”
    蔣誌強臉色一變,見到父親望過來,附耳在蔣祖怡耳邊解釋了一下。
    “哈哈,原來是項先生,快請進……阿強,還不給項先生沏茶。”蔣祖怡笑容親和的站起身,“沒想到項先生竟然親自過來,恕我未能遠迎……”
    “蔣會長客氣了。”
    項勝一言就叫出了蔣祖怡的名字,淡笑道,“是我不請自來而已。”說著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想來吳導演應該快做完節目回來了吧。剛剛我在車上聽了吳導演的演講,感觸很深。倒是沒想到吳導演還有那麽豐富的工作經曆……”
    項勝對於吳孝祖的話半信半疑。雖然有懷疑,但覺得吳孝祖說的話應該是半真半假。他哪知道吳孝祖的節操!
    蔣祖怡與蔣誌強父子倆對視一眼,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
    與此同時,這則口播電話事故的新聞就像是一塊肥肉,瞬間吸引了多家媒體記者的注意,這些家夥好似嗅到了鮮血的鯊魚,蜂擁而至。
    近水樓台先得月,tvb與港電台最先反應過來,然後廣播道的報社也圍堵了過來。不得不說,吳導演所在的地點給了這些媒體最大的便捷。
    所以,還沒等吳孝祖離開廣播電視大廈,外邊就有七八家記者靜候多時,隨著時間的推移,媒體自然會越來越多。此刻,吳孝祖正在電台內等候著事件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