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陳關西慢悠悠的說道：“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小時候算是個半個天才......天才分成兩類，一種是愛因斯坦類型的，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天賦成為一代偉人，很不幸的是，我的那點聰明勁都沒用到正道上，仗著我比別的孩子學的快，不愛看書，對學習敷衍了事，喜歡上網打遊戲，喜歡為同學兩肋插刀打群架。”

    “這倒像你做的事。”吳瑤笑著說道。

    陳關西點點頭，道：“我這種人啊，就是能好好上學但就是不好好學，學習成績沒有名列前茅，但每次考試都比全班一半的學生高，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班裏有四十個人，我每次都考第二十名。”

    “哈哈哈哈，你可真調皮。”

    “是啊，調皮。”陳關西接著哭笑一聲，說道：“正因為我這點機靈勁和小調皮，我可真沒少挨我媽的打，就以為我那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成績，基本上考不上重點高中，估計也上考不上大學，我媽一看到我不好好學習就拿鞋底抽我，我小時候的屁股上全是淤青，直到現在還有痕跡呢，你要是不信的話我等會脫了給你看看。”

    吳瑤啐了一口：“好好說，別扯別的。”

    “後來吧，我還是沒好好學習，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按照常理來說我的成績是考不上重點高中的，隻是最後中考衝刺幾個月的時候，我媽整天拿著雞毛撣子看著我學習，隻要我溜神，就是雞毛撣子大型伺候，在她老人家的棍棒教育下，我還真超線幾十分考進了我們那兒的一所重點高中，人家都說進了那家重點高中就相當於半隻腳踏進學校了，當分數線下來的時候把我媽高興壞了，她破天荒的去海鮮市場給我買了一隻胳膊粗的大龍蝦給我蒸了慶祝。”

    “至於我，在我媽去蒸大蝦的時候，我偷偷的把雞毛撣子挖個坑給埋了。”

    “哈哈哈。”

    陳關西講述的時候，眼睛眯著，一抹懷念的喜悅蕩漾在他的麵頰，能看出來，他是真的懷念那段少不經事的日子。

    “後來呢？”吳瑤抿著嘴笑問：“後來，你媽媽有沒有再買一個雞毛撣子收拾你？”

    聞聲，陳關西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深深吸了口氣，道：“沒有，再也沒有，自從我考上重點高中之後，她說我長大了，再也沒有打過我，她是要好好的努力掙錢，說大學花的錢更多，她希望我能成為我們家第一個大學生。”

    吳瑤突然說道：“不對呀，既然你媽媽希望你考上大學，為啥你沒去考呢？”

    陳關西很平靜的說道：“我不考，是因為她看不到了，她看不到了，我再考就沒什麽意義了。”

    吳瑤一怔，忙低聲道：“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沒事，真沒事，都過去那麽多年了。”陳關西擺擺手，強行坦然道：“在我高三備戰高考那一年，我媽怕我營養跟不上，整天煮著熱牛奶和核桃仁給我送到學校，我們家距離學校有十幾公裏，她每天下了班都要往返大半個小時，我幾次三番勸她不要來了，可她偏要來，而且還要親眼看著我喝下她煮的牛奶。”

    “你媽可真疼你。”

    “天下就沒有不疼兒子的母親。”

    吳瑤一怔，忽的說道:“是，天下沒有不疼兒子的母親，女兒就不一定了.....”

    陳關西長歎一聲，“直到有一天下午，我拖著沉重的腦袋從教室走出來等在學校門口等我媽給我送吃的，每天下午六點半她都準時來的，可是這一天，她沒來，我等到了晚上八點半都沒等到她。”

    “出...出事了？”

    “嗯。”陳關西默默點點頭：“其實，那一天我感覺就不是很好，我一直等都沒等到我媽，可最終出現在我麵前的確實我爸，那麽些年過去了，我還能記得那天晚上我爸那雙布滿了血絲充滿了絕望的眼神，看到了那雙眼睛，我就知道，天塌了。”

    “我爸告訴我，我媽在來學校給我送吃的路上被一兩疾馳的車撞了......還沒到醫院，人就不行了......”

    “啊？”吳瑤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焦急道：“怎麽會這樣？”

    陳關西搖搖頭，看似無悲無痛，語氣越發沉寂道：“後來我才知道，是一個僅僅比我大兩三歲的人喝了酒，酒駕上路，刹車當油門撞在了我母親身上......我隻知道，我母親倒地的時候，車把上還掛著半斤剝了殼的核桃仁。”

    吳瑤無聲，豆大的眼淚靜靜的滑下眼眶。

    陳關西舉起酒杯，烈酒一口飲盡：“再後來，就是善後事宜，我隻記得我和我爸抱著我媽的骨灰盒葬在了墓地，我腦中一片空白，直到現在我都不記得下葬那天發生了什麽，我當時腦子裏就剩下一句話，一定要讓凶手繩之以法，血債法償。”

    “後來，我知道，我錯了......”陳關西緩聲說道：“血債是無法用法律償還的，所謂的法律，無非是有權有勢人的保護罩而已.....在法庭上，那個凶手的家裏人買通了關係，居然修改了他的出生信息退後了兩年，原本十九歲的成年人居然變成了十七歲的未成年，而且酒駕也變成了正常駕駛，凶殺也改成了汽車刹車係統失靈，你知道法庭是怎麽判的嗎？”

    “怎麽判的？”吳瑤急聲詢問。

    “未成年人因不可抗力因素造成當事人傷亡，但念在其主動投案並且認錯態度良好，判處有期徒刑一年零三個月，緩刑兩年執行，另賠償三十萬。”

    說這話的時候，吳瑤很明顯的看到陳關西脖子上的青筋都在跳，他的手指似乎在顫抖，默默放下酒杯之後，陳關西悲涼長歎：“一條人命，毀了一個家庭，那狗東西居然逍遙法外，這是何等的可笑，那幫人又是何等的無恥？可就這就是社會，這個冷酷的世界在我還沒出校園之前就惡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這一巴掌很疼，把我打蒙了，也把我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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