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物是人是,陌路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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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悠然連忙點頭,“是的。”接了過來,抬頭欲謝,登時一愣,這、這是楚瑾瑜的車夫,在他們距離兩尺之處的那輛破舊馬車,步悠然太熟悉不過……

    “姑娘,這是你的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一彪悍男子粗糙的手掌上拖著一張紙。

    步悠然急忙去追,撿著地上紛亂的紙張,一直未抬頭,沒注意麵前停下的馬車。

    那日一早,她約好了一戶農戶,準備去看他們種植的煙草,沒想剛出門沒多久,她正低頭翻看農戶的資料,一輛馬車突然疾馳而過,好似刮過一陣風,步悠然手裏的資料一時沒攥緊,竟是被吹走了去。

    步悠然從沒想過,她和楚瑾瑜的第二次見麵是如此匆匆。

    他喜歡到怡紅院對麵的茶樓,但凡他去的時候,座無虛席,仿若他就是那茶樓的“花魁”,隻是遠遠瞥一眼,眾人就都滿足矣。

    步悠然知道其實以前楚瑾瑜來怡紅院不過皆是傳言,唯有的一次即是上一次,卻也是唯一。

    但,的確就是或許……

    這樣,或許就可避免與他的交集,這樣,或許就可以彼此都有個結果,這樣,或許步悠然就不再是一個無用之人……

    這一次,她希望可以完成。

    步悠然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要去碰“黃賭毒”,更沒想過將來還要靠它來立住腳,回顧她的幾次穿越,開過飯店,送過外賣,建過山莊,可是每一次都是無疾而終。

    ……

    “沒什麽。”步悠然掀起車簾,“到了,下車吧。”

    “嗯?”由於步悠然的聲音太小,感情沒有聽到。

    步悠然斂笑意,“正是因為他會厭惡,所以才會讓我們彼此不會有交點……”

    “可你也說了,想要成事的男人都不會去碰這三樣,你為何還要……”韓晴疑惑不解。

    步悠然笑了笑,轉頭看她,“這回你說對了。”

    “你知道這麽多,是有何想法?”

    “不、不是民風。”步悠然擺手,“這是朝廷有意放置,更有可能是朝廷也從中獲益。”

    “這是民風……”

    “賭,顧名思義,賭館,最後一個是毒,即是煙館。”步悠然笑了笑,“但是,這三樣卻都在這裏盛行,且一家開著一家,根本沒有拒絕的態勢。”

    “那除了妓院,還有什麽?”她的手不自覺地攪弄著手絹。

    “這,算其一。”步悠然注意到她自卑的表情,“我並不是在刻意去強調什麽,我隻是純粹的談論話題而已。”

    原本韓晴還在等待步悠然的責備,沒想她突然轉換話題,而且突然問來這樣一個刁鑽的問題,她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半天,“你是指妓院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步悠然笑了一下,突然收斂,麵容正經地說道,“你認為將來一個能成事的人最不該接觸的有哪些?”

    韓晴心虛臉紅,“我、我原本是想睡,但是有點心事,正好我看到媽媽拿著煙管走向你那邊。”

    步悠然抬眼,“看來你並沒睡。”

    “你和媽媽又聊了什麽?”韓晴坐在車內,向步悠然問道。

    ……

    太陽漸漸向西,老鴇看姑娘們午睡醒來,便紛紛坐上馬車,準備回去。

    步悠然點頭,沒再多問及。

    “這也要分檔次,好一點的一千兩一支,檔次低一些的十幾兩的也有。”老鴇將煙收好。

    “這樣一支,要多少銀子?”現代,因為吸毒,多少人家破人亡,為了買一支,或偷或搶,鋃鐺入獄。

    “隻要你吸了一次,保證你時刻都惦記。”老鴇解釋道,“可這東西真是好啊,吸了它,好像自己上了天,身體飄飄然,什麽煩惱都沒有,那些世俗更是離得遠去。”

    步悠然聽到老鴇問話,不禁搖頭,“這個東西會上癮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你笑什麽?”

    真是諷刺,這樣的大煙,朝廷竟然不管製?難怪很快就會被推翻!

    “享受?”步悠然注意到她口中所用的詞匯,不由譏笑一下。

    “朝廷沒有限製。”老鴇搖頭,“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最底下的平民百姓,隻要有錢都可以享受。”

    “這裏不禁煙?”步悠然詫異。

    “你知道?”老鴇驚奇。

    步悠然一怔,連忙搖頭,但細致一想,還是忍不住好奇,“這是……大煙?”

    “你這丫頭看起來秘密很多。”說著老鴇從身後拿出一個有些長的管子,放於鼻前深深一吸,滿足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看到步悠然正專注地回望著她,問道,“你要聞聞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老家。”步悠然眨眼,笑了笑。

    “你這個美甲挺新鮮。”老鴇走至步悠然身後,“從哪裏學來的?”

    但是步悠然肯定一點,。這一次的穿越肯定不是為重複的命運。

    未知,未知。

    命運的齒輪會改變方向嗎?

    他們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瓜葛,倘若就此像是兩條平行線延伸下去,又將會如何?

    而如今呢?

    曾經,她是有任務的,所以才去接觸楚瑾瑜。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思考,她再穿越過來到底是為什麽?

    步悠然走向山頂,登高望著這片桃林,不遠處還有一片綠油油的竹林,曾經竹子是他喜歡的植物,不知道他現在依舊如此嗎?

    一晃,過了晌午,姑娘們躺在草地上,舒服得睡著午覺。

    現在她的心態猶如一個曆經世事的老人,看著他們都像是孩子一般。

    步悠然笑著,“一個一個來。”

    “步姐姐,我也要,我也要。”小姑娘們看到步悠然為韓晴做的美甲,紛紛爭著搶著要做。

    那裏,漫山遍野的桃花,爭相開放,朵朵豔麗,美不勝收。

    老鴇在步悠然的建議下,組織姑娘們去城西郊遊。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月,現下是三月,正是桃花開放季節。

    ……

    心這才落了下來。

    韓晴回來後,聽說老鴇在她屋內,連忙快速走來,一推開門,看到步悠然和老鴇正有說有笑,氣氛祥和。

    步悠然揚眉,笑得依舊雲淡風輕,“您說好便好。”

    “這樣可好,我幫你保韓晴隻賣藝不賣身,倘若有一日她尋得真愛,可自行離去,但是這個前提必須是在她二十以後。”

    老鴇愈加疑惑,可一個連自己圖什麽的人都不知道,卻明明擁有讓人覬覦的才能,才是更該可怕和提防的。

    步悠然低頭淺笑,“我現在圖什麽呢?”像是自言自語,“可笑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姑娘圖什麽?”老鴇不懂了。

    步悠然猜出老鴇心思,“媽媽放心,您賺您的銀子,我並未說想從您這裏分走幾成。”

    “姑娘別謙虛了,我怡紅院開了這麽久以來,唯有在韓晴身上賺得最快,如若今後還是這等速度,相信不滿一年就……”老鴇及時收住嘴,心想這等話似乎不該和她如實吐露。

    “高見不敢,隻是一些小小建議。”

    “步姑娘神算!”老鴇坐在步悠然對麵,稱讚道,“看來姑娘也是懂得經商之人,不知道姑娘您還有沒有其他高見?”

    三日剛過,老鴇便主動來找步悠然。

    ……

    步悠然笑了笑,再沒多言,畢竟現在說什麽也無用,唯有等,等這個結果出來。

    “想得容易。”韓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還在為步悠然的衝動感到生氣不已。

    “區區一萬兩有何難?”步悠然不以為意,“你怎會就這般沒自信?你可知憑借今夜底下觀眾反應,你的身價不出三日就可以翻番好幾倍。”

    “你瘋了嗎?一萬兩?”韓晴掩上門。

    “當然!”步悠然看著老鴇走出。

    老鴇望著步悠然,笑道,“不知道你到底是何居心,是為保韓晴,還是真心為怡紅院著想,這些我先不計較,我可以等,十日以後,倘若韓晴不能為怡紅院賺一萬兩銀子,你就立刻滾開這裏!”

    采菊點頭退出。

    老鴇聽完這一長篇大道,怔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對采菊說道,“你去幫我叫來東漓,讓她準備下一場。”

    “物以稀為貴,多者為賤。客人喜歡,便去逢迎,這沒什麽錯誤,隻是有沒有想過,次數多了以後,便會產生一種饜足感。在麵對韓晴這種稀有的才女,而是應當小心珍藏,保留再保留,這次下來是越有越有,以後水漲船高,她的身價也起來,多財善賈,更是無往不利了。您說呢?”

    老鴇嚴肅地點了點頭。

    步悠然向後瞥了一眼,看出老鴇已將她的話聽進去,繼續說道,“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媽媽懂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

    老鴇揚手,示意她先等等。

    這時候采菊已經帶著人走了過來,等待吩咐。

    步悠然嘴角上揚,自信滿滿說道,“媽媽是怡紅院的負責人,幹這種服務業當然要以客人為重,客人的要求盡量滿足,畢竟錢都要從他們身上來賺取。但是,既然媽媽也說了,韓晴的出場精彩,客人看得意猶未盡,這是天大的好事,相信您精心培養,又耐心等待,不就是為了讓韓晴成為怡紅院的頂梁柱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韓晴一臉擔憂地看著步悠然。

    采菊會意,離開。

    老鴇手從韓晴手臂上鬆開,眼神瞥向采菊,示意她去找人,以為步悠然要故意鬧事。

    “媽媽是吧。”步悠然鎮定笑道,給人一種倨傲之感,“自我介紹,我叫步悠然,從來了以後還未與您打過招呼。”

    老鴇扭頭,“你?”

    至步悠然身側,她突然伸手阻攔。

    “可……”韓晴被老鴇拖著向外走。

    “哎喲,我的閨女,”老鴇拔高的嗓門突然插來,她舔著笑臉,走進,“你可給媽媽長了臉,你一出來,瞧那些人眼睛直的,再一彈奏,更沒人敢出氣,這陣勢,真是叫媽媽開眼。你走了以後,底下的那群人根本其他節目都看不下去了,就非得要你再彈奏一曲,媽媽我是怎樣勸說也無用。”

    韓晴秀眉一擰,“不是說好每晚隻彈一首?”

    采菊目光直街略過步悠然,看向韓晴,“晴姑娘,媽媽說讓你出去再彈一曲。”

    步悠然開了門。

    “可是……”韓晴話未說完,門外傳來敲門聲,她緩緩站起身。

    步悠然輕笑,“你放心,我來這種地方也不是一次兩次,應該會很得心應手。”上次宇文曉茹那裏,一待便是個把月,可以說是熟門熟路,尤其是這裏的行規。

    她看到韓晴已起身,不由收回目光,“步姑娘,我看你身體已恢複,不是我不留你,而是這裏是非多,並非正經之地,我擔心你再留下來會連帶著一起被……”

    步悠然隨之歎了口氣,目光再次看到她手上緊攥的這條帕子上,古代男士的帕子也頗為講究,一般是有些身份之人才會用之,但多數皆為上好布緞,在一隅勾上字號,或者喜愛的某種植物,可眼前這條,白色的毫無特征,布匹更是普通,不禁令人難以琢磨其身份。

    “欺君罔上。”她譏笑,“一年以前,我父親才剛剛得到皇上獎賞,一年以後,我父親被發配邊疆,母親病故,而我卻入了青樓,世事無常,人生百態,可謂是令人寒心,再大的恩寵也抵不過一句奸人的讒言。”

    “罪官?你父親犯了什麽罪?”步悠然擰眉。

    “贖身?”韓晴訕笑,“一入紅樓,這輩子也無法脫身,我是罪官之女,再也出不去的。”

    步悠然越發自責,她低頭看著鞋尖,“如若想要贖身,需要多少銀子?”

    但是去,讓韓晴決定邁出這一步的也是因為她步悠然!

    此言的確不假,況且又是在這麽落後封建思想的古代,哪個男人可以接受娶一個"ji nv"為妻?

    韓晴原本越來越鋥亮的瞳孔,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麽,又黯淡了下來,她的心情再次低落,“那又怎樣,我的身份低賤,走出這道門,此生也除不了這道汙點。”

    她原本隻是試探,卻沒想她竟信以為真,不由心湧愧疚,“你琴技了得,底下眾人在你離開以後還意猶未盡,紛紛喝彩。”

    “真的?”韓晴猛地抬頭看她,眼底帶著一絲期冀。

    步悠然笑道,“他今晚要是看到你的表演,相信一定會傾慕於你。”

    十四歲,正是春心萌動之際。

    半天得不到回音,步悠然才發覺韓晴的異樣,她走至她身側,順著她呆滯目光方向看去,這是一個沒有任何花紋的手絹,幹淨得令人感覺太過於簡單,可當一名女子望著它發呆,況且又是春心萌動的年紀,是誰都明白這是睹物思人。

    待平複了會兒,步悠然輕聲對韓晴說道,“你剛剛的琴彈得真棒!”

    她走近,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胸口快速起伏,剛剛那無法言喻的心情依舊無法消逝。

    步悠然回到屋內看到韓晴正坐在床頭前,手上拿著一個四方娟,默然不語。

    小廝看步悠然行為舉止奇怪,但傻頭愣腦之樣,卻也不像是個會鬧事之人,於是搖了搖頭,順著台階走下。

    聽到這一聲實在的問話,步悠然才恍過神來,她撫著胸口大口喘氣,好似要將剛剛所有漏掉的吸氣全都給補回來。

    “好勒!”小廝轉身向外走,看到還怔愣在原地的步悠然,甚覺臉生,不由疑惑問道,“姑娘,您是哪兒的?是新來的,還是跟著哪位客官一起進來的?”

    “那就上兩壺這裏最好的茶!”

    “喝什麽酒?不怕回去挨說?”楚瑾瑜慵懶地說道。

    “小二哥,上兩壺好酒!”

    他鳳眸一瞥,倒抽氣聲一片,目光慵懶地淡掃,嘴角勾起,長腿邁動,與步悠然擦肩而過……

    步悠然的呼吸急促,直到他走至她的身前不到一尺之處,呼吸驟然停止。

    步悠然的心跳仿若已經到了嗓子眼兒,空白的腦袋混沌得無法去思考,眼睜睜地看著記憶中那翩翩公子已然上了樓來,他嘴角含笑,狹長鳳眸帶著一絲對世事的雲淡風輕之態,白皙嫩得吹彈可破的肌膚令人嫉妒,他越走越近,周圍原本還在為韓晴的表演喝彩不斷,現下卻是安靜得鴉雀無聲,目光一致投向三樓,隨著楚瑾瑜的腳步而挪動。

    她什麽都沒有建構好,卻來了一個“突然襲擊”。

    她還沒有去想好,兩人應當怎樣去對話。

    她還沒有心理準備怎樣去與十五歲的他重逢見麵。

    一聲“瑾瑜”,徹底讓步悠然石化,腦海空白。

    然而,宋亦凡的目光卻掃了一圈,最終將頭轉向後方,“瑾瑜,這裏不錯。”

    步悠然心跳頓時漏了半拍,認出來了嗎?他認出她了嗎?

    他直直地走了過來,直至步悠然的身側,突然停下腳步。

    他一如她記憶中的那副模樣,神采飛揚,器宇不凡,此時的他無憂無慮,是宋家的寵兒。

    步悠然身子一震,她來不及躲避開,小廝已經領著宋亦凡走了來。

    步悠然放下簾子,欲轉身向回走,這時傳來一道小廝聲,“宋二爺,您往這邊,這裏高看景好。”

    這名女子了不得,她的鎮定自若與她的年紀不相符。

    步悠然扒著簾子偷覷向大廳,韓晴今日是第一次上台,但卻沒有絲毫的膽怯,小小年紀,落落大方,信手琴弦,將曲子演繹的出神入化,有如秋風吹拂鬆林,蘊意深沉,待音落,她款款而起,眾人還未醒神,直至離開,得來一片喝彩。

    由此可見,清國的奢靡。

    多數為賣藝,賣身的少之,或者說賣身又有幾分姿色的均已被買走,成為那些在朝為官或者商賈的家妓,而且這種形式已經演變成風,更有詩句來襯托:家累千金,女妓數十人,絲竹晝夜不絕。

    那是一個比白日街市還要熱鬧的地方,男人女人混雜在一起,但又和平常所看到的妓院不同,這裏的檔次稍顯高。

    出了門,走出五步以外,頓時另外一片光景。

    步悠然遲疑,決定跟出去看看。

    韓晴頷首,提裙站起身,回看了一眼步悠然,轉身而出。

    “晴姑娘,準備好了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外麵傳來采菊的催促聲。

    曾經,她是楚瑾瑜命運中的參與者,那麽此次呢?命運的安排又當如何?

    “十四……”步悠然低頭淺笑,“你又在怡紅院……”是命運在開玩笑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她第一次穿越過來時,便是楚瑾瑜和宋家大公子宋亦凡要來怡紅院。

    “十四。”韓晴愣了下。

    步悠然扭頭,“你今年多大?”

    “步姑娘,你若覺得悶可以出去逛一逛。”韓晴手扶古琴,抬眼看向步悠然。

    她想不通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她會又穿越回來了呢?是因為儀器?那小昭又去了哪裏?她從頭到尾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細致縷了一遍,似有蹊蹺,但又說不出哪裏的問題。

    她已經整整坐了一夜外加一天,滴水未進。

    ……

    步悠然手緊緊地扶著窗台沿邊,腦海一片空白……

    韓晴一提起宋三公子,臉頰就情不自禁地飛上一抹潮紅,“應當十四五。”

    步悠然的身子微晃,“他,現在多大?”

    宋三公子,這是步悠然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的時候。

    “你是說宋三公子?”韓晴揚眉。

    “這、這裏有沒有一個叫楚瑾瑜的?”步悠然背對著韓晴,漆黑的瞳孔望著街對麵那已經高朋滿座的茶樓。

    此情此景,步悠然感到陌生又熟悉。

    對麵有一座茶樓,茶樓上的擺設似乎喚醒了腦海中已經快被封存的記憶。

    街上的叫賣聲不絕於耳,人們的穿著和強大富裕的雪國百姓相比,樸素又簡單。

    步悠然左右張望,幸好韓晴屋內有窗戶,她連忙走過去,推開。

    會有這麽巧合嗎?

    清國,剛剛起步的雪國……

    她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等、等等、

    剛剛起步……

    韓晴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忍不住搖頭,“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雪國,但在我所知道的當中,雪國的確是個小國家,它並不富裕,或者隻能說是剛剛起步而已。”

    “偏遠?”步悠然笑,“怎會偏遠?它幅員遼闊,占地相當之大,各國以它為首,為何你說它偏遠?”

    “雪國?”韓晴重複,“你是說特別偏遠的那個國家?”

    步悠然問道,“這裏距離雪國有多遠?”

    韓晴看到步悠然笑,以為她納過悶來。

    不過,再怎樣也和她無關,現在當務之急應當趕緊回雪國找小昭他們。

    步悠然不由低頭一笑,看來的確是有些巧,隻是沒想過自己和“清國”這個名字這麽有緣。

    步悠然蹙眉,倘若她沒有記錯的話,她第一次穿越過來時的那個國家便是清國,而且已經被推翻,改成了景國。

    韓晴嗤笑,“這天下間難道還有兩個清國不成?你這人可真逗!”

    “清國?”步悠然一怔,“哪個清國?”

    韓情細長的眉頭蹙起,“你不是清國人?”

    步悠然將杯子放回桌麵,淺笑,“在我回答你問題之前,能否先讓我搞清楚一下這裏是哪個國家?”

    韓晴抬眼,連忙向桌麵上去倒水,遞給了步悠然,看著她喝下,問道,“你叫什麽?為什麽那日會從房簷上摔下來?”

    步悠然輕咳,“我、我想喝點水。”

    “早晚都要走到這一步。”她垂下眼瞼,顯得更加低落。

    “對不起,拖累了你。”步悠然看向韓晴,愧疚說道。

    步悠然站在一側,就算是腦袋還未清醒也看明白了眼前的情況,這是一個妓院,而且眼前的這名女子救了自己,現如今又為了她答應“出台”。

    老鴇得逞地開心離開,臨走時還特意向采菊使了眼色,采菊會意,跟著一起出了門。

    老鴇眼睛忽地一亮,“好好,沒事,慢慢來,慢慢來嘛……”

    韓晴咬唇,手攥著老鴇的衣裳,隱隱泛出汗漬,“媽媽,我可以應您,但是我隻賣藝。”

    老鴇老奸巨猾,話裏之意,誰都聽得出來。

    “好倒是好,隻是……”老鴇攤開手掌,“這吃喝用度開銷又要增添一筆,你看看你媽媽這裏,現在客人越來越少,像你這般才貌雙全的又少……”

    “媽媽,她沒地方去,先讓她留下來給我打打下手可好?”韓晴展開笑靨,令老鴇心花怒放,想著這老鄉來還真不錯,至少韓晴心情好了許多,這樣下去,接客就有日可待了。

    老鴇受寵若驚,自從韓晴來園子至今,還從未對她這般好態度過,這倒是第一次,“難怪。”

    步悠然還未答,一直坐於床前的韓晴走上前,笑著回道,“媽媽,她就是我前幾日帶回來的那老家人。”

    “哎呦,我說姑娘們,你們這是幹什麽呢?”一個濃妝豔抹,約莫四十多的豐腴婦人走至門口,手上捏著一條手絹,叉腰地看向屋內,“你是誰?”

    “牆頭?”步悠然蹙眉,“我不是從懸崖……”

    “從那麽高的牆頭摔下來,不疼才怪。”采菊冷嘲。

    “我……”步悠然腦袋傳來痛感,“我腦袋為什麽這麽疼。”

    采菊回神,“你問我們,我們還想問你,你姓甚名誰?哪裏人士?家中可還有別人?”

    她打量著四周,完全沒注意到韓晴的怔怔表情,“這是哪裏?你們有沒有看到跟我一起的兩人?一男一女。”

    步悠然剛剛恢複意識便聽到嬌嫩嗓音說著“拖出去”三個字,隻是她不知道拖出去的竟然是自己!

    而這名女子眨了眨眼,左看看,右瞄瞄,手扶著還有些微晃的腦袋慢慢站起身,“這是哪兒?”她記得她明明摔下了懸崖,然後……不對,小昭呢?石六呢?他們三人明明是一起的!

    “你、你醒了?”采菊三十多,在怡紅院裏什麽都見過,還算是處變不驚,鎮定自若,她相信眼前的人絕對不是鬼。

    不多時,有兩名男子在采菊的帶領下走了進來,二人抬起地上昏睡女子正準備出門之際,忽地兩名男子像是見了鬼一般,接著“哐當”,再一聲女子慘叫,那兩名男子落荒而出。

    采菊瞥了一眼地麵上躺著的一動不動的人,其實心底早就想這般做了,“好。”

    “你幫我把這個人拖走!”韓晴兩眼空洞地望著床頭上的柱子,上麵皆是她來這裏的每一日刻上的印記,已經快有一半之多。

    采菊腳一停,欣喜地看向端坐在床頭上的靚麗倩影。

    “等一下。”

    采菊應媽媽吩咐,端來了飯菜,她一麵擺上桌,一麵說道,“晴姑娘,你這樣作踐自己身體簡直是太傻了,到底是生存重要還是傲骨重要?”采菊歎了口氣。

    韓晴一整日未出屋門,飯亦是一粒未進,眼看著體重一點點地往下掉,本就瘦長的身材更加顯得我見猶憐,隻是輕輕一站,便有一種被風吹走之感。

    若是換作他人,怡紅院老鴇早就讓人教訓一番,可因為韓晴年紀小,又有許多客人早就惦記,若待她心意回轉之時,她絕對會是怡紅院的當家花魁!

    而韓晴在這群姐妹裏,長相算得上數一數二,惟有她性子倔,有一身傲骨,拒不接客。

    但她們在院子裏時,多數時候都是競爭的關係,比客人,比才貌,比賺的多少,比身價,明日黃花不服正當紅的“鮮肉”……處處都在比。

    姑娘們很少單獨出去,總是三兩成群,以防那些良家婦人的攻擊。

    在怡紅院,開工的時間是下午四點過後,也就是時。在這裏的姑娘們,上午可以睡懶覺,用過了早膳便可以出去逛街,或者應哪位官人的邀請,這都是單獨賺取小費的時機。

    轉身又坐回四方桌前,怔怔地盯著燭火,坐到二更,直到那嘩啦啦的雨聲越下越大,才轉身睡去。

    韓晴媚眼一瞟,沒有應聲,待采菊離開,她走向那躺著的一動不動的女子,自語道,“若你是老天爺派來救我的,為何要整日昏睡?若你也隻是如那些人一般,隻是過客,你就再不要醒來了……”

    采菊將被子鋪好,“晴姑娘,天色不早,趁著下雨,您也早點休息。”走了兩步,忽又看向床邊的地上躺著的一女子,“這人也真怪,到底是睡覺,還是昏死了?若明日再不醒來,我就讓人給抬出去扔了,總是霸著姑娘這裏,害姑娘挨媽媽罵!”

    韓晴不由苦笑,“是啊,我還奢望什麽呢?”

    “晴姑娘,您就別想了,入了這種地方,其他的都是奢望。”小丫頭采菊說道。

    “哎,又下雨了!”一女子輕歎,聲音透著一絲難掩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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