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悠然自得,如魚得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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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悠然怔楞地坐在床鋪上,腦子放空地看著院子裏新掛在廊柱上的鳥籠,裏麵放著一隻紅綠相間的鸚鵡。

    大約過了半刻,一丫鬟端著紅糖薑水走了進來,“剛來月事第二日肚子可能有點疼,薑禦醫囑咐灶房給您熬製了薑紅糖水,姑娘還是趁熱喝了吧。”

    步悠然接了過來,小口喝下,又接過遞過來的帕子,擦拭了下手掌。

    待看到她要出去,步悠然叫住,“大人那邊都收拾妥當了?”

    那丫鬟沒反應過來,以為是問大人什麽時候離開的,於是支支吾吾著回道,“這個……奴婢就不知了……”

    歩悠然點頭,坐在屋內又是待了半會兒,看天色已大亮,便走去楚瑾瑜的書房方向。

    從院門口至書房整整齊齊地站立著十六名帶刀侍衛,個個麵容嚴峻。

    歩悠然被阻攔在院門口,她原本以為已經到了退朝時候,未曾想今日竟是拖延了這麽久,想來這些古人也挺不容易的,一站就要站上好幾個小時,關鍵若是領導不發話,還不能去廁所,若再趕上領導心情不好,相當於還要受煎熬淩虐幾個小時,可在這可憐的古代,又沒有一個勞動法來保障他們的權益。

    正思索間,從門口陸陸續續地走出一些穿著官袍的大臣們,他們眉頭深鎖,似是在為什麽事情而憂心不已,待跨出了這道院門,不禁搖頭唉聲歎氣。

    有兩三個大臣注意到步悠然的存在,雖然她已經隱藏得夠隱蔽,但還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他們臉上閃過驚詫與懷疑,表情瞬間多變,腳步想要放緩,但卻因在攝政王府,加之周圍侍衛又多,無奈隻得不停地向前移動,想要再扭頭回看幾眼都未能如願。

    步悠然在大臣們退去後,從牆角落裏走了出來,侍衛領著她進了院子,沒有通傳,直接掀起簾子入屋。

    屋內的空氣不太甚好,沒有那日感覺的清新與涼爽,想來是因為剛剛人太多呼吸太多的二氧化碳導致。

    楚瑾瑜知道步悠然進了屋,但卻一直沒有聽到聲音,不由從奏折中抬起頭來看向她,注意到她吸鼻的一個小動作,嘴角一翹,“把屋內的窗子都打開!”他向門口的下人吩咐道。

    步悠然聽到他的聲音,連忙回神,“大人每日都要看這麽多奏折?”

    楚瑾瑜挑眉,“你這般問,是在關心本官?”

    步悠然不由淺笑,“大人就莫要再開民女玩笑了。”

    “如若本官說,不是玩笑呢?”楚瑾瑜收斂笑意,眸光深邃如炬。

    步悠然與他雙眸對視,微眯,兩人好似都在探究彼此一般,稍會兒,她輕聲一笑,打破二人之間的解釋不清的怪異氣氛,“民女若信了這句,恐怕才是最大的玩笑。”

    楚瑾瑜麵容平淡,眸光漸淡,他盯著步悠然那雲淡風輕的笑容,緩緩地,亦是一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他目光再次轉向手中的奏折,一麵翻看一麵不疾不徐地說道,“那玉石床已經被搬了出去。”

    難怪,難怪她剛剛一進門就感覺少了什麽,原本玉石床的位置現在換成了一個盆栽,讓整個書房看起來倒是綠意盎然,亦是增添了一抹涼意,雖然這個裝飾也不錯,但是……唉,莫非是因為那玉石床沾了她的那個?因為古人的封建,認為不吉利?

    步悠然發怔之際,再次傳來楚瑾瑜幽幽然的話語,“你若是閑來無事,就到跟前兒來為本官研磨!”

    啊?

    步悠然心底被棒槌一敲,但看他極為認真的批閱奏折神情,推免的話提了上來又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隻是有些不情願地走至身邊。

    她看著他左手邊已如小山的奏折,想到那些官員們剛跨出院門時愁眉深鎖之樣,心中不免好奇,她目光輕轉,他手中正看得那本內容大致是今年秋闈將至,對於此次的科舉考試製度上有所改變。這理當是好事,可楚瑾瑜隻簡單批了一個字‘閱’,可見態度稍稍有所保留,不明朗。

    再看下一本,內容雷同,但卻提議如何如何借機將京城物價再漲漲,楚瑾瑜看後帥氣一揮“準”!

    接著,下一本關於農民的稅收問題,望降低稅費而提高農民種植積極性,然,他卻寫了“複議”。

    甚至還有一本直接*裸地建議,小皇帝該過生日了,而這生日的禮物當然要由天下百姓來買單,所有收的銀子和禮品都充當軍隊之需。結果,楚瑾瑜看後心情頗為愉悅,寫了一連串的批語‘所奏甚合本官心意,本官替皇上感激不盡,諸事由你全權負責。’

    ……

    步悠然在旁邊看得一怔一怔,難怪有些大臣會這般愁容滿麵,隻怕是擔心這個國家將不久已。

    倘若按照楚瑾瑜再這般繼續下去,真的會被他“玩兒”壞啊……

    “看了這麽多,你覺得哪一本奏折內容最好?”楚瑾瑜扭頭,戲謔地笑問道。

    步悠然目光從奏折挪至他那張無懈可擊的俊容,再轉向他那拿著墨筆的修長手指,咬了咬唇,再淡然回道,“稟大人,倒是有一條甚為不錯。”

    “哪本?”

    步悠然頷首,“秋闈將至,屆時會有大批考生入京,京城地雖大,但考生卻一年比一年多,住宿向來是這些考生的一大難題,往往都是提前半年之多預定,而隨著價格越高,越是最為追捧,就比如天字號房,既然如此,就幹脆再上漲二倍。”

    這番話也算是順了他的心意說的,其實若是一個明君,步悠然一定會這般建言,考生一年比一年增多,為解決他們的住宿,多開旅館,這樣可以避免一些商家坐地起價,讓廣大考生少了住宿煩惱,多**思在書本上。

    但眼前的人,不是忠臣啊……

    所以。

    楚瑾瑜突然揚聲笑道,“本官倒是還有一個想法。”

    步悠然扭頭看他。

    “你所在的怡紅院倒是也可以騰出地方來,以作旅店,價格上就與官家的一般高。”

    “這算大人給民女的特殊待遇?”

    楚瑾瑜挑眉,“你說是,便是。”

    步悠然俯首稱謝,其實心底暗自嘀咕,到時候肯定又會抽走一部分,黑心的奸商。

    楚瑾瑜又快速閱了兩本,抬頭,“用過早膳了嗎?”

    步悠然搖頭又點頭。

    楚瑾瑜失笑,“是用過,還是沒用過?”

    步悠然早上起得早,所以大約寅時便用過早餐,現在差不多已經晌午了,卻還在說早膳,可步悠然的肚子確實已經翻江倒海,但又不想與楚瑾瑜麵對麵吃飯。

    一番複雜的心思,讓步悠然的臉上表情豐富多彩。

    楚瑾瑜狹長的鳳眸隱隱含笑,目光柔和了起來,“本官有些乏了。”

    步悠然像是被赦免了一般,連忙收手,“那民女就不叨擾大人了。”

    楚瑾瑜望著她,唇角上翹,“本官以為你來這裏是為了玉石床?可打從進門你就一直未吱聲。”

    步悠然心事被說中,但她的目的昭然若揭,似乎院子裏所有人都看得真切,她明擺著就是來蹭他屋子裏的冷氣來的,所以倒也沒什麽覺得羞赧,反倒異常的坦然。

    她回道,“大人,這玉石床極為貴重,民女一心隻想摸一摸便好,如何還敢妄想占有呢?”這話說得她心虛,她昨日可不僅僅是摸了,還睡了,更重要的是還……汙了……

    “本官準你妄想。”

    步悠然頷首,退一步,“民女不敢。”

    “準!”

    “民女……不敢。”步悠然蹙眉。

    楚瑾瑜聽後狡黠揚唇,“既如此,那便罷了。”說話間,對著守衛在門口的下人吩咐道,“將昨晚抬走的玉石床砸碎!”

    步悠然心一陣揪疼,腦海中不禁勾勒那玉石床的成為滿地碎玉的模樣,這是何等尊貴之物,竟然……就這樣被砸了?早知這樣,還不如……還不如……唉!

    她在心底幽幽地喟歎。

    ……

    接下來的兩日,步悠然依舊在酷熱的天氣中艱辛地熬著,渾身臭汗不知道出了幾遍,反正衣裳未曾有過幹燥的時候。

    終於在月事幹淨的最後一日下午,下過一陣雷雨,雨後天氣頓時涼爽了起來。

    步悠然坐在院內,那丫頭手舉著蒲扇,遲疑不決,“姑娘,還要扇風嗎?”

    步悠然扭頭看她,“若是你家大人也和你一樣該多好。”

    那丫頭一聽霎時慌亂,連忙擺手,“姑娘這話不能亂講,奴婢是卑賤之身,大人萬金之軀,又怎能相提並論?”

    步悠然看她急於撇清的樣子,不禁好笑。

    那丫頭臉紅,“姑娘越來越壞心思,”她將蒲扇向旁邊的大理石桌麵上一放,又端起一盤果子遞給步悠然,“姑娘為何這兩日不去大人書房了?”

    步悠然伸手拿起果盤裏的一粒葡萄,塞入嘴裏,頓時一股酸水噴射而出,讓她忍不住眯眼咧嘴,吐到旁邊的地上,“好酸……”

    丫頭低頭看了一眼,“這葡萄是本地的,自然是沒有進貢的好吃。”

    “不會吧?連這個也要開始克扣?”步悠然以為是楚瑾瑜故意給她便宜貨,所以忍不住抱怨,停頓了會兒,又想起那丫頭剛剛問的問題,不禁回道,“你家大人好像這兩日挺忙的,這些大臣們退去的時間越來越晚,我若過去正好趕上你家大人的早膳,所以還是算了。”

    丫鬟點頭,原來如此,她們下人都以為是步悠然懸崖勒馬,知錯而改了。

    思索間,她看到步悠然已經回了屋,剛欲跟上,想到手上的這盤水果,心中暗想,這是大人親自試栽的葡萄,若是給那些朝廷大臣,估計比賞賜貢品還要激動,怎地到了姑娘這裏就好像很嫌棄?真得很酸嗎?她忍不住眼睛一滴溜轉,看到四下無人,便偷偷地吃了一粒。

    ……

    約是又過了三日,薑禦醫提著藥箱子被侍衛領著來到向宇軒內,為步悠然把了脈,內容大體是恢複不錯,脈相沉穩許多,待那禦醫一離開,那侍衛又極為恭敬地向步悠然說道,按照他家大人的吩咐,今日就要離開攝政王府,轉去皇宮內的翰雨軒。

    也沒什麽可收拾的,步悠然空手離開,隻是那兩個小丫頭似有不舍,竟是站在院門口處眼巴巴地望著,眼眶濕潤。

    馬車駛離了攝政王府,步悠然坐在車內,忍不住心底一陣失落,她原本以為經過這些日的相處,二人之間的‘友誼’或許會讓他十裏相送下,結果從始至終亦是沒有一個影子,全部都是轉告,轉告。

    翰雨軒內,此時正上演著‘批人大會’。

    源頭是兩個丫鬟早上打掃廳內物品時不小心打碎了郡主最喜愛的一個青花瓷瓶,二人相互推卸,誰也不想承擔,而作為翰雨軒的主人趙彥華自然要作為主判官,聽二人解釋,並再聽周圍人對其二人評價,結果很明顯就站成了兩派,彼此相互指責,現場有些混亂。

    步悠然進來的時候就是看到此景,不由悠閑地靠在門廊上,耐心等待結果,她可不想攪和在裏麵去,畢竟她來這裏不是做主子的,身份可能就是他們其中之一,所以,眼前的景象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趙彥華聽得一陣亂糟糟,頭都大了兩圈,她突然揚聲喊道,“都停下!”

    屋內頓時鴉雀無聲,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她。

    “這事本郡主不再追究,但現在所有參與此事的下人隻要剛剛有對對方對罵過一句的,都自動罰一個月月俸!”趙彥華怒道,“都退下去!”

    那些下人們沒了剛剛的氣焰,耷拉著腦袋,魚貫而出。

    趙彥華坐在太妃椅上,氣得發抖,“太不像話了!”

    步悠然看時候差不多,笑著走入,“郡主罰得對,有些時候不給點顏色看,還以為好欺負,適當的就要施施威。”

    趙彥華轉怒為喜,從椅上走下來,迎到步悠然麵前,“我聽說你過來,沒想到是真的?”

    步悠然附和笑著,二人寒暄了幾句,趙彥華就領著步悠然去她所住的屋子,“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讓下人隨意給你布置了布置。”

    步悠然隨著她走著,其實大體位置就是下人所在的院子裏,但是她的屋子是**的,並且是獨居,一進屋,撲麵而來一絲絲涼意,空氣中隱隱還夾帶著一股淡淡熟悉香氣,這是……楚瑾瑜書房的味道?屋子不大,剛邁一步,就可以看到床和塌,塌上鋪著夾緞薄棉的墊子,再看露出的底部,竟然是透明的玉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