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渝張了張口，伸出的手有點發抖，啞口不言的看著他老爹。書房裏陷入了死寂。

    “我，就怕你最近身上那些來曆不明的錢是通過犯罪得來的，渝兒，你要知道，我從來都不怕你犯錯，哪怕你偷錢跑去上網我也不會擔心你學壞，因為那是青春期都有的叛逆行為，我和你媽不怕你做錯了事，我們唯一怕的就是你誤入歧途，走到一條犯罪的道路上。這幾天我想過，你得到的那些錢，或許是被人帶壞了得來的，每天放學後都去酒吧舞廳那種地方，我越想越怕，因為我們這個地方的秩序本來就沒有那麽好，如果你真的接觸了什麽不該接觸的人，很有可能會被誘惑去做那些事。不好，幸好，你沒有，我沒有告訴你媽是正確的，這件事就當做是我們父子兩的秘密，但是，我委托了一個人幫忙查一下你那些錢的來曆，彩雲市，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那麽做？”

    他腦子裏一片混亂，沒有去細想是什麽人能查得到彩雲市那件隱蔽的敲詐案是自己做的，現在他腦子裏隻有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思緒回到前世，他已經是個三流大學畢業後宅在家一年多的廢材，整天隻知道上網打遊戲，完全沒有去找工作的念頭，父母氣的每天都吃不下飯，說又說不聽，給他找工作又不要，怎麽做都不行。那一天同樣是“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這麽做？”的問題下，他無話可說，被趕出家門，萬念俱灰的他坐在路邊，直到褲袋裏的手機響起了提示聲，一家不知名的公司發來錄取通知，他可以去天湖市一家小公司當一個普通的員工，就是那一天，他踏上了去天湖市的空船，從那以後，一直呆在天湖市，沒有回過家。可是他從來沒有在網上投過簡曆，也沒有去過天湖市，為什麽這家公司錄取了自己？他當時處於人生的低穀中，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看他不答話，陳父隻好說：“好，你不說也沒關係，我想，那筆錢你應該還沒有用過，我不管你是怎麽計劃的，在完美的計劃也會被打亂，這筆錢，絕對不能花，你以為電影裏的那些劫匪搶到了錢就能逍遙了嗎？這個世界上無論哪個國家，如果你去銀行存一筆數額巨大的金錢，絕對會有一大堆的問題等著你，你無法解釋清楚這筆錢的來源，隻會招惹到國家的注意。”

    陳父想到了其他，繼續說：“可能你會以為洗錢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炒股、電影、足球、賭場、文物這些洗錢方式有哪個不是厲害人物掌握的，你拿著這點東西，會被吞的連骨頭都不剩下。渝兒，不是所有得到的東西都能用的，有些東西一輩子都不能被人發現！你要聽話，把那些錢交給我，我會處理好的。”

    “雲海市，有一個叫做老蛇的專業操盤手，他能夠做一整套非常流暢的洗錢流程，方式就是通過收提成做轉外匯的方式洗錢，他在別的國家擁有一筆龐大的資金用來洗錢，需要洗錢的人直接把現金給他，他收下後截取三成傭金，聯係國外的人以僑胞外匯的方式轉進了國內，再通過多個地下代理人轉存的方式，直接幫人把錢洗幹淨。至於那筆現金怎麽處理，就是老蛇自己的事情了，他自然有手段再把現金弄到國外的賬戶去。”

    聽完自己兒子說的話，陳父都驚呆了，他說了這麽多，其實還是怕兒子走錯了路，以後會被通緝到逃亡的地步，可是沒想到，他兒子居然通過一個隱蔽的專業洗錢人洗幹淨了。陳渝本一輩子都不想說出這個秘密，天湖市，雲海市，他太熟了。

    陳渝喝完杯中的水，走到窗前拉攏了窗簾，屋子隻有一盞昏暗的吊燈亮著，上一輩子，他因為在陽城無意中重傷了人，被父母趕出家門，踏上去天湖的路，其實，他並不是無意和失手重傷的那個人，他當時也不是被自己自衛過度而嚇傻了，隻是無法接受，自己不像一個正常人。他拉起自己的長袖，露出一雙手。

    陳父手中的煙蒂掉在地板上濺起火花都毫無知覺。

    還記得小時候的一群小夥伴，有一段時間喜歡掰手指關節，按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小混混威脅別人的時候也喜歡掰手指關節，陳渝卻從來沒有在其他人麵前掰過，不是他力氣不夠，而是因為，那個晚上，他被自己的手嚇到了，從那天起，他就沒有掰過手指。那年那個被重傷的人，身上有不少古怪的傷口困惑了很多辦案經驗豐富的老警、察，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人類的指甲最大的威力也隻是刺穿表層的皮，怎麽可能挖出一個大洞來，這是因為指甲在用力的時候用的是指關節的力氣，沒有太大的威脅，如果腕部和手關節的力氣能用到指甲上，弄傷的也會是自己的手。

    陳渝的指關節，是與眾不同的，雖然看起來跟一般人沒什麽分別，但是陳父看到那手指由正常到扭曲的過程都心驚肉跳。

    他總不能告訴父親自己是從十幾年後穿越過來的吧，隻能依靠一些非正常的地方說服父母了，讓他們覺得自己是特殊的，是無法理解的。即使那樣的結果，是成為別人眼中的怪物。

    屋子裏一片死寂，牆角裏的機械壁鍾秒針走動的聲音清晰可聞，陳渝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陳父麵前的煙灰缸已經滿了，一個月來抽的煙都沒有今天抽過的多。兒子不是一般人，那麽所有一切都解釋得通了，陳父腦子裏轉的飛快，似乎在想什麽好的辦法解決這件事，可是，這已經不是他所能接觸到的地方了，他歎了口氣，掐滅了手中的煙，說：“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別人，包括你媽，甚至是你未來的妻子，隻要不告訴別人，一切就還有的挽回。兒子，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就在去彩雲市旅遊的那幾天，我不小心把一個小混混打傷，那天還有一些人在現場不遠處，我以為他們發現了，就去調查他們的背景，沒想到調查到了趙先生也在那裏，當時趙先生發現我的可能性最大，我就去查了他的一些事情，結果就發現他的一些秘辛，我打算用這些秘辛做一個敲詐案來轉移趙先生的目光，讓他的注意力從我的身上離開。”他說起謊來還是嫻熟，其實打傷小混混是上輩子的事。

    “趙先生畢竟是上位者，他並不會被你的事迷惑太久，很快就會發現你有問題。現在，我們來好好說一說其他的選擇，第一，我現在把你送去一個地方，等過幾年出來不就一切都過去了，你依舊可以過正常生活。第二，轉學，你到天湖市去上學吧，以後，南天省就盡量少回來了。”

    天湖市，為什麽又是天湖市？陳渝大感疑惑，父親好像一直有什麽不想提起的事情，跟天湖市有關，為什麽一直以來都覺得很了解的父親也有這麽多的秘密？他想起上輩子那份工作錄取通知。

    陳渝用簡單的敘述方式把他在彩雲市用的方法複述了一遍給父親聽，直到說服他認為即使是趙先生也找不到那個凶手就是陳渝的結果，但是父親還是堅持：“不管會有什麽影響和後果，我都要你答應我一個承諾，畢業後都要去天湖市，隻有在那裏，你才是沒有危險的。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是很好的孩子，懂事，成熟，我也看不懂你的天分到底在哪裏，到底是投資的目光還是身體的特殊。無論你怎麽樣，我從來都不強求你做什麽，因為你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但是，這一次，好好聽我的話，不要讓我和你媽擔心，你畢業後就去天湖市生活。”

    陳渝心裏有些酸楚，他好像明白了父母上輩子為什麽要這麽趕他出門，重傷他人後雖然賠償了結了案件，但是呆在家鄉陽城隻會過著被人譴責和聲討中過一輩子，隻有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他才能好好活下去。難道這一輩子又要重蹈覆轍，走上一條不能回家的路嗎？為什麽做了這麽多還是不能改變這一切？自己明明已經有了新的朋友，家裏的情況也一直在變好，為什麽還是會回到這個轉折點？

    希望都會失望，不斷的尋找希望，才不會失望。也許隻有不斷的尋找新的未來，才能改變這一切。

    “為什麽一定要去天湖市？為什麽一定要逃避？如果我能達到風神集團林老先生那樣的高度，是不是就不用這麽狼狽了？”

    “如果你能達到林老先生的一部分成就，我就不再強迫你做什麽。”在離開房間前，陳渝和父親達成了協議。“出了這個房間，今天談過的事情，都永遠不要再提起。”

    拉開綢布窗簾，姣好的月光透進了書房，陳之奇四十多歲的麵容一陣惆悵，不為別的，隻為了兒子的事情，雖然他很不願意去找天湖市那個人，這件事除了他能幫得上，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他拿出手機，憑著記憶輸入那個熟悉的號碼，不是不想存起來，而是不敢存起來。“喂，阿風，是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這麽多年了，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你打電話讓我查趙先生的時候，我還真是嚇了一跳……”

    “……”

    “我的兒子，到時候就拜托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