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前世(七)

字數:6703   加入書籤

A+A-


    許是她醉的太厲害, 這句話說完, 竟聽他在自己耳邊笑了一聲。

    “看不夠,”笑完了, 那人又道:“看多久都看不夠。”

    燭光這樣曖昧, 隱約迷離,暖香氣融融撲人,仿佛要化成水滴到地上一般,旖旎若此。

    錦書覺他氣息急了,隨即便熱熱的近了自己耳畔,含住她耳珠, 順勢親了親那上頭耳環。

    那感覺有些癢,她一側頭, 避開了他。

    那人也不生氣,由著她往一邊兒躲了躲,方才伸手過去, 動作輕柔的將她那對南珠耳環取下, 並發間銀簪一起, 擱到一邊兒案上去。

    “你也不嫌硌得慌,”他重新在她身邊坐下, 撫摸她長發:“這樣是不是好些?”

    錦書醉的厲害,舌頭也跟著發麻,先前還能勉強說幾句話, 這會兒酒勁兒上湧, 也隻能雙目半合的瞧他, 微微喘息著,一個字都說不出。

    她本就生的婀娜秀致,玉麵桃腮,饒是前些時日病中消減,仍舊不減顏色,反倒別生一般嬌嫵。

    這會兒酒後醺然,玉頰含春,散發躺在塌上,肩頭雪膚將露未露,端的媚人。

    那人氣息愈發急了,年過而立的人,竟也有些沉不住氣,湊過去在她花瓣兒般半開的唇上親了半晌,方才去脫她鞋襪。

    錦書有些怕癢,醉後愈發不加克製,他不慎碰了一下,便猝然一縮腿,咯咯笑了起來。

    他盯著那雙春筍般的玉足瞧了一瞧,喉結一動,不覺咽口唾沫,看一眼她嬌態,捉住她腳踝後,竟湊過身去,輕輕親了一下。

    錦書似是做了一個久久的夢,夢中她不知身在何地,隻覺人處孤舟,方向未明,身邊也無一人,狂風驟雨卻在這時,毫無征兆的來了。

    她渾身發冷,身子哆嗦,好容易找到一個依靠,便迫不及待的靠上去,牢牢環住,不敢放鬆半分。

    如此過了許久,她竟覺得熱起來了。

    那人身體很燙,她也一樣。

    彼此靠的太近,氣息糾纏在一起,到最後,竟有些分不出你我了。

    她像是一條離水的魚,他卻像是火,灼熱的,狂烈的,不許她掙脫。

    她開始覺得難捱,禁受不住,小聲求他,卻換來愈發猛烈的攻勢,隻得咬牙忍著。

    忍歸忍,卻也總有忍不得的時候。

    那人原是極愛惜她的,這會兒卻換了一副鐵石心腸,直到她哭出聲時,他才有些依依不舍的離去,喘著氣,手指細細撫摸她嬌嫩肌膚,品味方才餘韻。

    錦書心裏莫名的有些發澀,像是沒帶傘,卻遇了一場驟雨,連人帶衣裳淋了個濕,總是不暢。

    可她累極了,顧不得這份感觸,他一停,便合上眼,沉沉睡了。

    明明是冬日,天寒地凍,聖上卻出了一身汗,隻是這會兒心滿意足,得償所願,如何會計較這些小事,瞧一眼懷中人情/事過後潮紅難掩的麵頰,微微笑了。

    已經很晚了,好在明日不朝,也無什麽要務,倒是不必急著歇息。

    他低著頭,借著半明半暗的燭光,盯著她瞧了半宿,方才合上眼,攬著懷中人睡下。

    西南,永安縣。

    幹旱比承安想象的還要嚴重。

    城區倒還好,住的多是官員富戶,總不會缺水。

    但到了偏遠些的山村,一個村子裏幾百戶人家,甚至沒一口水井還能出水。

    真的要用,便得挑著扁擔,走十幾裏山路,到隔壁村子甚至是更遠的地方去。

    物以稀為貴,人心善惡在這種時候展露無遺,有的村子仁善,會叫村外人打水,但更多的村子卻坐地起價,非得給錢才行,實在沒有,便以物抵,如此過了兩年,攪弄的民不聊生。

    幹旱是從西南永安縣開始的,承安騎馬走了一天,又步行半日山路,方才到了這兒。

    有的村子已經空了,因為挨不住幹旱,搬到別的地方去了,更有甚者,村子雖在,裏麵卻也沒見到幾個年輕婦人。

    ——她們作為水和糧食的交換物,被送到有水井的村子裏。

    “沒辦法啊,要是有法子,誰願意做這種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道:“旱了兩年,莊稼收的也少,叫她們到別處去,好歹能吃上飯,總不能留在這兒,一家人餓死吧?”

    承安沉默著,沒有說話。

    那老頭發了兩句牢騷,見這位貴人沒開口,似乎不打算再說話,便敲敲煙袋,進了自己寒酸的家。

    “國事艱難啊,”夜裏,留在這裏住宿的承安對心腹道:“有時候覺得日子難捱,但是真的到了這兒,才知道自己當初根本不算什麽。”

    他自幼生活在宮中,雖說不被聖上喜歡,也不受人待見,但最起碼沒有缺衣少食,平安活到了現在。

    可是在這裏,許多新生的孩子因為沒東西吃,活生生給餓死了。

    世道艱難至此。

    他從前覺得自己苦,叫這裏的人看來,大概是在無病呻吟吧。

    二皇子的身世並不是什麽秘密,尋常百姓隻知道他生母是伺候過聖上的宮人,後來病死,但長安勳貴都知道,這其中是牽扯到徐家與聖上之間博弈的。

    心腹也明白這節,所以即使聽了承安一句感歎,也隻是低著頭,沒有做聲。

    承安發出那句感慨,其實也沒指望別人回話。

    站起身,到了簡陋屋子的外麵,他的視線越過這座光禿禿的院子,望向遠方,默默捏緊了拳頭。

    不是沽名釣譽,也不是收攬人心,他隻是忽然之間,想為這天下做點什麽。

    哪怕,隻是叫底層平民日子更好過一分,也是好的。

    眾生皆苦,都不容易。

    許是因為有心事,這天晚上,他睡得並不安寧。

    這個村落位置有些偏,房子年久失修,不免有些透風,一直到了很晚,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大概是離京太久,他有些想念錦書,在夢中,居然見到她了。

    她正站在寢殿外那株芙蓉樹下看他,嘴唇微動,神情淒楚,似乎是想說什麽,右手伸著,想叫他握住。

    他心中莫名一痛,下意識想要上前去,然而未等捏住她柔膩手掌,她便消失了。

    他撲了個空,猛然驚醒過來。

    一頭冷汗。

    奇怪的是,隻這麽一會兒功夫,居然忘了究竟夢到些什麽。

    罷了,總歸不是什麽好夢,忘了便忘了吧。

    他將額頭細汗擦了,這樣安慰自己。

    長安,含元殿。

    錦書久久的睡了一覺,勉強叫昨夜醉意發散,直到第二日,天色大明時,方才緩緩轉醒。

    內殿裏的簾幕低低垂著,掩住外間清光,使得床圍之內昏昏暗暗,不辯人影。

    她還有些困乏,身子泛酸,半睡半醒間,手臂微動,卻在咫尺觸到一具溫熱身體。

    那些迷糊與困乏瞬間煙消雲散,全然轉為驚懼,這慌亂在察覺自己身無寸縷時愈發高漲,叫她心中一片冰涼。

    她不是未經事是閨閣少女,察覺到自己身子的變化,深知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承安不在身邊,所以那人是誰,便不言而喻了。

    更不必說帷幔上龍紋隱約,更無法掩飾身份。

    聖上。

    這發現並不叫她豁然,隻叫她更加驚惶。

    錦書不是冒失心性,可遇上這種事,便是心性再堅韌,一時半刻怕也接受不了。

    勉強伸手去掀那帷幕,她瞧見地上散了一地的男女衣衫,新鮮空氣透進來,反倒顯得帷幔內裏情愛氣息荼蘼,隱約旖旎。

    聖上環她在懷,一條手臂正攬住她纖細腰肢,肌膚相切,錦書瞧見自己身上紅痕淡淡,心中愈發酸楚,強忍著身子不適,伸手推他。

    剛剛勉強推了一半兒,正欲坐起身,卻有一條堅實手臂伸過來,重新將她攬入懷裏。

    “怎麽不多睡會兒?”聖上伏在她肩窩上,如此道。

    他麵容近在咫尺,連眼睫都能看的清楚,錦書看他漫不經心的親吻自己肩頭,心中一片絕望,嘴唇微動,話沒說出口,眼淚卻先一步掉了。

    “哭什麽?”聖上抬起頭,一寸寸摩挲她麵頰,語氣隱約溫柔。

    錦書不語,眼淚卻掉的更凶。

    聖上於是停下動作,捏住她下巴,叫她對視自己,隨即,在她慘淡目光下低頭,吻去她麵上淚珠。

    “昨夜喝了那麽多酒,頭疼不疼?”他道:“朕叫他們備醒酒湯來。”

    “不必了,”錦書勉強停了淚,別過頭去,隱忍道:“我要回去。”

    聖上居然笑了,輕輕問她:“回哪兒去?”

    “回我該回的地方去,”錦書合上眼,淒然一笑,道:“聖上想要的,已經得到了,何苦再折辱人。”

    “誰跟你說,朕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聖上將她抱得更緊,緩緩道:“若隻為一夜風流,朕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行事?”

    叫彼此身體緊密貼在一起,他在她耳邊道:“朕是真真正正,存了天長地久的心思。”

    “叫我回去吧,聖上,”錦書強自忍住的淚終於落下,順著她眼角流到枕上,濺濕了上頭雲紋:“求你了。”

    “你求朕放你走,可朕也要求你,”聖上看著她,情真意切道:“留下來。”

    錦書沉默不語。

    這已經足夠表明她的態度了。

    然而聖上畢竟是聖上,曾經隱忍徐氏一族數年,不動聲色將其連根拔起的鐵血帝王。

    錦書的確剔透聰慧,但小女子的心智放到君王麵前去,終究是不夠的。

    “便是朕放你走,你又真能回去嗎?”聖上語氣低柔,軟中帶硬:“你既侍奉過朕一夜,如何再回去,心安理得的做別人妻子?”

    錦書猝然睜開眼,目光中恨意凜然,看著他,卻不說話。

    聖上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憤恨,卻不在意,隻笑微微的低頭,作勢去親吻她唇。

    錦書咬緊牙根,側過臉去,避開了。

    聖上低低笑了一聲,也不計較,隻順勢湊過去,將唇落在她紅痕隱約的脖頸,語氣輕柔似夢:“昨夜如何,你是親自經了的,朕不比那個毛頭小子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