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個夢之:長夢當醒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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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織下午時間趴在織機上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師父和自己一起被抓住吊打剝皮,自己雖傷卻還活著能動,師父血流滿地將死未死,她聲嘶力歇地哭喊:“別打了,求求你們,不要再打我師父了,打我吧,打我吧!啊,求求你們……”
忽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青天白日做夢,失態狼狽,哭過喊過,客人從屋外跑進來衝到她身邊,伸手欲拉她:“你,又做惡夢了?”
“我有嗎?”清醒過來的她,後退著,拉開與他的距離。
“我在,不怕。”厚土欲親近而不能,表情痛惜地望著她。
“我沒有害怕!”七織驚魂未定,一隻手擦上額頭,那上麵密密麻冒出汗珠,所幸剛才隻是一個噩夢,不然師父死去的悲痛她不能承受。師父離開時的麵容每一次浮出記憶都會震撼她的心,那是一付為愛飛蛾撲火的果敢絕決麵容。打她,她不怕,剛才的噩夢讓她體會了可能失去親人時的巨大恐慌、痛苦。師父不知何時起,在她心裏,就是親人。
厚土說過自己要下決心要努力爭取,果斷朝她走近:“信我,過去發生的事,以後永遠都不會再發生了。”
七織鎮定下來:“先生,我給您沏杯茶?”
“你害怕我,不讓我靠近?”厚土堅持朝前再走。
繼續後退:“我隻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打您,惹您不高興”
厚土的心裏,掠過一絲暗喜:“你現在很在意我不高興了?”
七織:“沒有,我沒有!反正我不能隨便打人。”
“如此甚好。”厚土的麵上,浮出喜色。他的眼光停在織機上:“才休息一天,你就織雲彩勞作了?手指的傷可好全了?”問完,啞然。她過去就是靠雲彩裏的精華調理傷勢的,雲彩甚至比他家的仙創藥更有療效。而且,果然一上午織下來,她手指上包紮傷口的布條已經拆了下來。
“我去給您沏茶!”七織趕緊走掉。
“先幫我把這頭盔取下!”
七織退回到他身邊,手伸下他的下顎,將係在那裏的扣絆解開,厚土配合著,微微彎下腰,低了頭,她順勢將他的頭盔解了下來。
“你在看什麽?”厚土的眼光,停在她的臉上。
頭盔捧在手上,她不好意思說自己在看他臉上她給打出的掌印,畢竟是太重了些,一直都沒有消除掉,害得他早上不得不外出時,隻好戴這頭盔遮蔽!“沒看什麽。”她轉開眼。
“還是沏茶吧,我渴了。”
厚土坐在桌子上看書,不過多久,他喝到了仙女為他泡出來的甘露茶,撫摸著臉上她打過的地方,深覺自己的事有了轉機:“昨天,你說到我對你有救命之恩,要報答?”
“嗯。”七織答道。
回答得痛快,厚土很高興,開始給她挖坑:“你說話可守信用?”
七織答:“可守。”
“那麽,救命之恩怎樣報才算是真心報答?”
“書上說: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書上寫得太血腥,並且太含蓄,轉彎磨角不痛快。簡單直接的講——就是:有人救了你的命,從此你的命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厚土望著她,一字一頓地接著往下說:“不、得、有、半、點、猶、豫!”
七織望著客人:“書裏注釋過,好象是這個意思。”
厚土:“那你可同意照著書裏說的做?”
七織想也沒有想:“七織同意報答救命恩人,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不要再說什麽肝呀,腦呀的,過來,立下字據,把你剛才的承諾寫下來?”
“我剛才承諾什麽了?”客人的思維,她跟不上。
“你剛才承諾:會守信用。你要報答你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你的命從現在起,就是我的,我需要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不得有半點猶豫。寫下字據,蓋上手印,以示你的誠意。”
七織於是在客人小本本上,寫下了自己的保證書,用手指在印台上沾了客人的朱砂油墨,印在保證書上。
拿到保證書的客人,喝了一口茶,說自己有點事,要出去處理一下,把保證書揣在懷裏,走了出去。
厚土從雲就宮出來,去了西天天母的寢殿給未來嶽母請安。
“他來請什麽安!早、午安,時間都過去了,晚安到是可以,隻是,時間還未到!”西天天母聽得雲羨來報,憤怒地說道,隨即讓她去請平媽媽。厚土帶給西天的震動,不亞於五雷轟頂,種種跡象,表明他是認真的。隻是她還不願意相信,衛寧、平成按照她的旨意,不外聲張。她還通過衛寧,與他的那個相國達成同識,他也暫不聲張。
天母的奶娘平成,不消半刻,來到天母寢殿。進殿前,看到厚土氣態軒昂站在殿外,心中明白,天母的難題來了,非她陪伴,不能從容麵對。果然,屏退了所有宮女,天母一頭紮到她懷裏:“平媽媽!”
“母天不要擔心,世上的事,縱有千難萬阻,它也隻是個事。既然來了,咱們就麵對。”平成抱著天母,拍著她的背膀,給她安慰。
“那個狼子就在殿外!您可看見他了?”天母去了君主的莊嚴,嬌柔得隻是個孩子。
是的,看見了:“看見了,他現在是你的女婿,更是未來禦天者,不能用‘狼子’的蔑稱來冒犯他。咱們有話好好說,不能亂。”
“他說他是來給我請安!他不是來請安的,他是來逼我的!”天母的臉上,憤怒難當。
“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您貴為天母,什麽樣的風波沒經曆過。快快坐好,平媽媽給您梳個頭,換身衣服。咱們讓他進來見見,且聽他說些什麽。”平成說著,把天母拉到梳妝台前坐下。
“我心痛染!髫年,平常人家女兒天真浪漫、活潑可愛,在父母膝下撒歡的美好年華,她卻不得不獨獨一個人在玉山麵壁,僅因為天書上說未來天後完全絕對冰清玉潔哪,誰曾想,現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未曾出閣就被退婚,她將來有何顏麵回到天庭?”鏡中的天母,臉上表情又哀又憐。
“你說這些,平媽媽都知道。”平成把手中的梳子,梳到天母的頭發上。
“所以,染不能被退婚!從她上玉山那天起,厚土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此生,非厚土不嫁。”
“禦天者隻是一時衝動,說不定他這會兒是來道歉收回他所說的話的。”
“平媽媽,此話當真?”天母的眼中,閃出希望之光,轉眼又複複沮喪,她想起了厚土那日在偏殿內說出的斬釘截鐵的話:“平媽媽隻是往好裏想,寬我的心罷。”
“娘娘,這些天來,老奴一直在想,這事不怪織,織沒有勾引自己的未來妹夫。這些年來,她一直被錮禁在雲就宮織雲彩,不曾與外麵有半點聯係,僅有的外出,就隻有在刑台受刑了。她去刑台受刑,那也是一直眾目睽睽的。”
“她當真與外麵不曾有半點機會聯係?”天母望著鏡子,鏡子裏,平成心虛的住了嘴,她不是個善於偽裝的老人:“罷了,我是知道您的,平媽媽!雲就宮外殿的東窗,您沒少往裏麵遞信!”
天母既然知道並且沒有動氣。平成手握著梳子,繼續給天母梳頭:“他們能遇見,隻能怪您。您若早早依了老奴,饒下那天鞭,也不會有那日她在刑台被禦天者遇見。禦天者在那裏,與她的見,是一見,對她,由此鍾情的……”
“平媽媽!”天母的極限,到了,平成及時收口。
“染不可以被退婚,織不可以先於染而進門,更不能爬到染的頭上,坐那未來天後的位置。”
平成停下梳子:“老奴也是這麽想的,要麽兩個都娶,染為大,織為小,姐妹共侍一夫,和諧相處;要麽……”
“要麽,要麽怎樣……”
平成瞠目,她沒有下句,剛才是個語病。
“要麽,七織死!”天母說著,眼露凶光。
“織不能死!”平成一急,聲音憑高。
天母終於出言斥責:“織早就該死了!就是您一直護著、攔著,才招致今日染的悲慘境地!織難道不該死!?偷下凡塵,偷丹清梨華,偷自己妹妹的未婚夫!條條都是死罪!對了,她偷丹清梨華,就是承了您偷參精的風範吧!嗬嗬,您每日悄無聲息的在我的參精上刮下一痕,她每日悄無聲息地在我的丹清梨華上刮一痕,唯一不同的是,您用的是金釵,她用的是她的指甲!”
“原來您都曉得了?”平成放下梳子,跪倒在地:“天母,那天絲物華,隻能愈合外表的傷,內傷卻是日積月累,日見深重,積在心脈周圍,不用參精及時驅趕,隻她小命遲早不保!老奴是不得已。”
“您起來吧!”天母快言快語以後,滿臉疲憊:“平媽媽,不說七織了。我請您來,是請您來把握個分寸,把我剛才那重意思,配合著我,婉聲說與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