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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得這番郎情妾意的情景,宿冷離眼梢一挑,眸色鄙薄的冷哼了一記,“雖然你並未完成我所交予的任務,但念在你為我擋上一刀的情分之上,我也不會將你怎樣。”

    眼眸一轉,他猛的提起胸中的內力,將掌心抵上了韓霜的背脊。霎時,那從女子身後而來的強襲之力,便猛的將那柄長劍打出了她的體內,而那利刃劃過的力道,幾欲割裂她的掌心禾。

    下一秒,溫玉便教這突如其來的掌風震得後退了數步之遠。而那倏然墜地的長劍更是伴隨著他傾吐而出的鮮血,悄然而落。

    不曾顧及胸中的隱痛,溫玉即刻便抬眼看向了那個已然倒在宿冷離懷中的女子。

    此時,她已是輕闔上眼,沒了生息。而她掌心凝結而出的灼紅與那胸膛及裙下沾染滿衣的血色更是深暗了幾許。

    看得前方男人此刻沉戾暗灼的眉眼,宿冷離輕揚了下頜,“怎樣?心痛嗎?”。

    “可惜她至始至終,都不會屬於你。”手腕一揚,男人將懷中女子推給了身旁護衛。

    輕移視線,宿冷離看向了那個悉心環護著清淺的男人。看得他懷中女子那數年來不曾改變的容顏,宿冷離清冷的眸中竟是閃過了一絲轉瞬即逝的淺波之動。

    隻是,這男人瞬閃而過的眼波之緒,卻是沒能逃過連澈的眼睛。瞥了眼身旁神色凜然的溫玉,他沉了嗓音開口道:“這些年來,你算天算地算盡了一切。卻始終棋差一招。”

    “溫玉隨朕征戰多年,又豈會真的教你的人策反了去。這一切,不過他陪你演的一場戲而已。妲”

    眉間微微一皺,宿冷離看向了口含鮮血的男人,冷冷一笑,“不想,神策將軍竟是這般冷硬,卻是枉費了韓霜的一番深情。”

    “隻不過,她在被紅雲國王後送來蒼玄之時,便已服下了斷魂草來表決心。但可惜的是,她還沒從我這拿到那解藥,便先於死在了你的劍下。”

    言語間,他盡是戳痛著溫玉的傷處,並不曾考慮過他此刻的懊悔之意。輕轉眉眼,溫玉不再看向那個已垂目蒼白的女子,而是緊擰了眉,怒道。

    “哼,或許你並不知道。早前衣沐白在雪地中救下的那名身負重傷的男子,便是皇上差成泰秘密派去月風國調查的死士。”

    “隻是那次在眾人追殺中,他教衣沐白所救,僥幸的活了下來。而皇上亦是從他口中得知了你們的一切計劃。”

    凝眼看向連澈,宿冷離輕輕一笑,“可即便如此,但此地除卻你的官兵,便皆是我的死士,誰能戰到最後,還指不定。”

    言語間,他眼梢緩緩挑向了露台之上。此刻,那裏蟄伏的滿是身著黑衣的帶刀死士。

    看了眼男人似有快意的模樣,連澈冷冷道:“莫要以為朕不知道,你便是那宇文心蘿的府邸麵首,且也正是你操控著月風國的政權,並聯合了連皓舊部,前來實行此番計劃。”

    “出於種種考量,朕便暗自吩咐溫玉假意順從了韓霜的提議,策反與朕。”

    目光落向教芙映護在身旁的女子,宿冷離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你可知我為何今日還能站在這裏同你一戰?”

    “若能問問你身後的林詩喬,便能知曉。”

    聽得男人如此一說,清淺神色微驚的轉頭看向了那個看似輕弱無害的女子。雖然她對這女子的身份有過多番揣測,但卻也從未想過她竟會出賣連澈。

    眼見清淺滿臉驚異的神色,宿冷離眸光竟是輕凝了幾許。視線微微一轉,他睇了眼連澈,繼續道:“如若不是這個女子向我講述你的種種過往之事,我又怎會聯合連皓舊部,與之一同圍殺於你。”

    待他話音一落,清淺竟是將小手死死的攥上了身旁男人的衣袖。莫非這女子很早之前便與連澈相識?

    而此番,連澈卻隻是用溫熱的大掌輕攏上她的小手,隨之淡淡道:“自這女子被疑為謀殺成泰的凶手之時,朕便覺她存了些許古怪。”

    “但朕當時並未有所行動,而是任之繼續實行你們的計劃。直到家宴後的第二日,連彥來見朕之時,朕便全然篤定了心中的揣測。”

    鳳眸微挑,男人凝了眼一旁小臉微皺的林詩喬,“以她對連彥的了解程度來看,這女子才是那生在蘇相之府的蘇清淺。”

    “雖然朕也並不全然明了,究竟何以會這般。但能詳盡道出朕與連皓糾葛之事的人,就屬是她。”

    多年前,正是那蘇清淺助以連澈一道謀害了當年的太子連皓,而二人卻各存心思。

    蘇清淺之所以助了連澈,是為讓他創造一些自己能與連彥相處的機會。她自知連彥從小便敬仰七哥,也事事都跟隨與他。如此,那女子才有了這番作為。

    而連澈則是通過蘇清淺借以蘇柏年在朝中的勢力,親手謀劃了太子暴斃一案,從而最終獲得了新任太子之位。

    隻是,在他皇權並不穩固的那些年,蘇清淺卻常常以此來要挾於他以達自己的目的。因此,連澈對她是萬分憎惡,以至在相府家宴那日,他竟是要不顧一切的殺了她。

    聽完連澈的一番言語,清淺竟是下意識的抽了抽那教他裹在掌心的小手。原來,他已知道自己並非是那當年的蘇清淺。可就如他的性子,她又何德何能被他這般不問身世的愛著。

    見那握在自己的小手的力道竟是再度收緊了幾分,女子微垂了眼眸,輕聲道:“如若今日我們能安然離開此處,我會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我…”

    不等女子將話說話,男人沉然的嗓音便緩緩在她頭頂響起,“淺淺,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此生不離不忘之人。”

    眼眶瞬間輕紅了幾許,清淺強壓下鼻尖的酸澀,將那環在男人腰間的手臂緊了又緊。

    看得身前二人這般情深似海的相攜之景,林詩喬緊咬唇瓣,倏然打破了這份靜美,“不錯,我便是真正的蘇清淺。而你,則是那個強占我身子的宵小之人。”

    小手猛的一揚,她直直的指向了那個教連澈護在懷中的女子。

    冷然的笑了笑,林詩喬眸含鄙夷的望著蘇清淺繼續道:“自那日我在相府木屋身死之後,便莫名的進入了那林家三小姐的身子。”

    “隻是,即便那年我才九歲,可我卻無時無刻不在謀劃著如何回到帝都。從新尋回屬於我的人生軌跡。”

    嗓音中含了一抹妒恨之意,她繼續道:“原本,我隻是想從清洛手中搶奪我多年來一直戀慕著的男人連彥。可自那日在長樂坊的門口,瞧見占了我身的你,與連澈竟是那般恩愛後,我便有了憤恨之心。”

    “你何以竟是用了我身子,我的容貌,卻來和這個對我厭惡至極的男人相愛相攜。”

    “你可知這是多麽諷刺?在我有生之年未曾完成之事,竟是教你撿了便宜去。如此,我怎能咽下這口氣。”

    越是道出更多的心緒所想,林詩喬的言行便愈是有那激怒癲狂之勢。眉間一皺,她趁人不備之時猛的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匕首,朝那清淺邁步而去,“如今,唯有你死,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可是,待她寒涼的匕首還未觸及女子的腰身,便有一枚小刀直直的朝她飛射而來。

    隻聽得一記悶頓的聲響而來,林詩喬已是微縮了身子緩緩彎下了腰身。而那枚教她緊握在手的匕首,亦是倏然落地。

    抬眼看向了朝自己飛射暗器之人,女子咬牙道:“為什麽?若不是我,你可曾有今日這般局麵。”

    “莫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已暗中投靠了連澈。至此,如你這般虛妄之人,又怎能及得上她分毫。”

    眉眼輕輕一定,宿冷離看向了那個眉間凝著淡淡愁緒,容色卻依舊傾世無雙的女子。

    這一次,他的眼中已是輕漾出了多年來都不曾有過的點點暗凝。

    可就在女子苦痛得就要倒地之時,連澈竟是一手扶上了她。看得男人憂心緊張的神色,清淺亦是同他一道攙上了女子。

    雖然她至此也不明白,連澈為何要如此護得這女子,可她卻仍是向林詩喬伸出了援手。

    重重的喘息了幾口,女子的嘴角已淌出了些許鮮紅之血。一把攥過她的手腕,連澈開始朝女子傳輸著內力,以來緩和她的傷勢。

    看得男人這般虔心的護救自己,林詩喬竟是急喘著自嘲一笑。頃刻間,她猛的伸手抜出了插在自己心口的小刀,而後一字一頓的開口道:“沒用的連澈,若我死了,她也不會活。”

    “你便…等著承受那…分離之痛吧…”

    霎時,女子胸口的鮮血便如潮水般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的一身淺紫衣裙。

    見得此番情景,連澈一手攏上了清淺的手臂,緊緊的將之攬入了懷中。

    如今,於他權謀天下的至尊之位而言,已不會再被林詩喬以當年之事所脅。但自這女子與他說起此事後,他便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全著那女子的安危。隻因他不敢,也不能去拿她的性命當作兒戲。

    如若真如那女子所言,她們是同命魂相連,那他怎能去讓林詩喬有任何的閃失與傷痛,又怎能看著清淺因那女子而受累消亡。

    見身旁女子已是沒了生息,連澈那抱擁之力竟是幾欲將清淺折骨束斷。輕輕的悶哼一記,她用小手捶打著男人的背脊。

    “連澈?”

    聽得女子淺喚自己的清音,連澈微急的呼吸竟是瞬間平緩了幾許。稍稍拉開些許距離,男人眉目灼灼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姿容嬌俏,卻凝了抹擔憂之色的女子。

    大掌忽的撫上她的眉眼發絲,連澈竟如釋重負般的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個字,“幸好,你還在。”

    盡管男人輕薄暖熱的氣息讓她微微窘迫了幾分,可清淺仍沒忘記此刻的險要之情。

    看得眼前這番之景,宿冷離輕挑了唇角,“這些年來,我們的瑞景帝仍是深情不壽。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大掌猛的一揮,那露台之上蟄伏的死士便刷刷的落了下地,而周崇光所帶的兵士亦是衝破了樓外的官兵防守,一並衝了進來。

    一時間,樓內的打鬥竟是極其混亂慘烈,而那本就已悠悠燃燒而起的樓道火勢更是將樓內鋪陳出了漫天的煙霾。

    護著懷中的女子,連澈一路提氣而躍,點踩與各樓層的雕花欄柵間,他以手中軟劍抵擋著一波又一波朝自己強襲而來的攻勢。

    不再念顧心中所憂,男人一麵承襲著宿冷離的飛刀之勢,一麵欲往露台的頂端而去。

    此時,熾烈的大火已近蔓延至了整個樓內。而在不斷的打鬥中,已有樓層徐徐坍塌。

    緊抱著懷中女子示意溫玉,芙映等人一麵抵阻一麵撤退,在連澈終是一躍而出挽晴樓的露台之時,這座曾在帝都盛極一時的華美樓宇,卻永遠埋葬在了煙土之下。

    *******

    數日後。

    待連澈將林詩喬與溫玉一事,終是在朝堂之上向眾臣說明之時,他亦恢複了衣沐白太師之位。

    可那日,衣沐白卻以要回家照顧雙親為由,向連澈請辭了職務。至此,他雖平步青雲的步入了朝堂,卻也一身清廉的隱退而歸。

    對於他的此番所為,清淺雖有挽留之意,卻也並未強求。

    而對於林詩喬那女子,在太後知曉她在暴亂中意外身死後,卻也吩咐連澈將她追封為將軍夫人,與那成泰合葬在了一個墓塚之中。

    隻是,一直在宮中撫子教女的清淺,也是在多年後才在宮外意外發現了那山嵐雀的蹤跡。

    可往昔那雙雙對對的鳥兒如今卻隻剩了一隻,且它每日都會在日暮時分,來到皇宮的城牆之上,輕歇幾許。

    也是那次之後,在她的追問之下,清淺才從連澈口中得知。那日挽晴樓崩塌之時,宿冷離亦是教他的暗衛生擒而住。

    而這男人則是教他挑斷手腳之筋,用寒鐵鎖鏈囚禁在了重華殿的密室之中,永日不得動行分毫。

    至此,那已出落為偏偏少年的連祈,卻也在他奏請為袁家一案平反之後,變得心思凝重。

    每每看得他這般模樣之時,芳華依舊的清淺總會調笑他是以到了初遇情事的年歲。

    可那時的清淺,卻並不知他心念之人,便是那往昔勞苦於浣衣局中的小丫頭袁氏暮雪。

    而那之後,他在娶妃之事上的執拗之舉,卻也冥冥印證了那年花樹夜影下的一場相遇,是他一生中最暖的流年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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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淚傾城的連載就全部結束了。感謝你們一年多來的支持與喜愛。深深深鞠躬~待到春末夏初之時,那個不一樣的故事裏,希望還能見到你們的芳華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