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啊！”

    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刺入耳膜，斯蹦兒姆下意識用手去遮擋時，鮮血一下子破裂了出來，染紅了他的袍子。

    痛，鑽心的劇痛，最主要是，他感覺自己的血液精華正逐漸從傷口處流失。

    “危險！”

    這一聲呼喊讓意識渙散的他陡然蘇醒，腦子裏回想起了雪萊的影子。

    雖然他知道叫出這聲危險的是大厄陽九，但他不想重蹈那一天的覆轍：哪怕有一絲可能性，他也不想失去這個才交上的朋友。

    “別過來！”怒吼一聲，他揮起沒受傷的右手往前按去，扯住了似頭發的東西。

    大厄陽九已經解開了繃帶的一角，可聽男孩兒這麽一說，生生止住。

    “媽的……滾開……滾開！”斯蹦兒姆手腳並用卻絲毫沒有辦法，他在力量上被徹底壓製。

    仿佛此時伏在他身上的不是一個柔弱的女性，而是一隻凶惡的怪獸。

    “我還是……”

    大厄陽九剛一說話，斯蹦兒姆就打斷了他，“我叫你別過來就別過來！”

    說這話時，他雙眼血絲密布，雙唇發白。

    大厄陽九皺起了眉頭，道：“我還偏要。”

    “平時就算了，這種危急時刻你還裝什麽逼！”

    “我沒裝逼。”

    “我倒數第一都被壓在這兒了，你倒數第二來有個鬼用啊！”

    “我在藏實力。”

    “你……算老子求求你好不，你能不能跑，我快被抽幹了。”

    “我不跑。”大厄陽九搖頭，“我跑了，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就吹了。”

    “你……”斯蹦兒姆怒氣一滯，一時想不出什麽說辭。

    忽然，一道閃光乍現，染白了整個視線。

    “阿斯托勒斯，散！”

    隨著一串咒語出口，斯蹦兒姆感覺全身一鬆，伏在他身上的菲奧娜尖叫往白光相反的方向爬去。

    然而這並不管用，在這白光下，她的身軀不再隱形，顯露了出來。

    可剛一出現，便在一個白胡子老頭的指引下成了黑煙，逐漸被吸進了一本書中。

    “不！！”

    她兩隻手叩在地板上不停抓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不過也隻是垂死掙紮了。

    老頭的手指發出白晝般的亮光，一點一點把她扯進了書裏。

    “砰！”

    猛地合上書，那書蹦跳了幾下後終於是停下，落進了老頭的懷裏。

    “老頭！”斯蹦兒姆驚叫一聲，“你怎麽在這兒？”

    大厄陽九退到了一邊，手上的繃帶早已纏好，低頭禮貌的說道：“校長。”

    老頭將書放回了書架裏，問道：“你們兩個感覺怎麽樣？”

    “老頭，你要是來晚點我可能就英年早逝了，”斯蹦兒姆剛一站起身便身子一軟，一屁股做回了地上。

    “門靈估摸著你們時間到了可卻找不到位置，所以通知了我，”校長說道。

    大厄陽九眯上了眼睛，問道：“剛才那個東西是什麽？”

    “那是從禁書裏麵跑出來的人物，”校長指著那本書的名字，說道：“《吃人者菲奧娜》的故事，我想你們都聽說過吧？這本禁書就是某位魔法師以那個故事為原型改編的。”

    頓了一下，他轉身瞄了瞄遠處的陰影，隨後轉向兩人，“你們的時限到了，是時候回去了。”

    聽到這句話，斯蹦兒姆不顧傷勢跳了起來，“等等……”

    “這次嚇到了你們，送你們兩顆糖作為彌補吧，至於斯蹦兒姆你的傷，去怪草堂找格林女士，她知道怎麽幫你，就這樣吧，散了。”

    “喂老頭，你知道審書……”

    斯蹦兒姆剛喊道一半時，隻見老頭大袖一揮，兩人就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待兩人走後，他踱步走向了書桌。

    伏在桌上，他對著蠟燭輕輕一吹，點燃了火光。

    “嗯……”掃了一眼遠處的陰影，他說道：“阿比蓋爾。”

    這聲呼喊起初很輕柔，隨即便掀起了奔雷在封閉的書庫內肆虐，一時間變得震耳發聵。

    “咯吱咯吱。”

    書架搖擺著，帶動著整個書庫都開始晃動，仿若處於地震中心一般。

    忽然，搖晃戛然而止，從遠方的陰影處伸出了一個大嘴。

    大嘴張開了血盆大口，吐出了一根床寬的蛙舌。

    在蛙舌的最前端端坐著一隻蛤蟆，有人頭大小，沒有眼睛。

    不一會兒這蛤蟆也張開了，吐出了一根蛙舌，其上擺著一顆緊閉的眼球。

    眼球睜開，竟是說起了話來。

    “阿瑟斯，”它眨了眨，語氣裏帶著不滿：“我很忙，非常的忙，非常非常的忙，這個月開始沒多久，還有一萬三千六百二十七本書要審閱，就連讓一顆眼睛休息的餘地都沒有。”

    “我知道你很忙，阿比蓋爾，但是這就是審書官的職責。既然是職責，你就應當做好。”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不夠好？”

    “如果是昨天，我會認為你的工作很完美，不過現在……”

    “發生了什麽？”

    “兩個學生在這裏遇襲了，就在剛才，”阿瑟斯眉毛舒展，打趣道：“我以為你會比我更快，不過看來，你應該是忙過頭了。”

    “遇襲？誰襲擊了他們？”

    “禁書裏的生物。”

    眼球瞳孔一縮，帶著難以置信的腔調說道：“不可能，這裏的書都是副本，是我親手寫下的，還有簽名和出版，而且每一本也都加上了‘十城封印’”

    “這裏的書都是你寫下的，所以，你不覺得自己該為這件事負責嗎？”

    阿瑟斯隨便取下一本書，果然在第一頁的角落找到了阿比蓋爾的親筆簽名。再看背麵，上麵則寫有“阿比蓋爾榮譽出版社出版”幾字。

    眼球聽到這話，飽含冤屈的叫道，聲音頗為銳利：“你的意思是我的責任！？我很忙，忙的不可開交，哪有時間顧得上這麽多！”

    “我知道你很忙……”歎了一口氣，阿瑟斯搖了搖頭，說道：“算了，也沒釀成大禍，這件事就這樣結了吧。下次你寫副本的時候，封印牢固是否的問題一定得注意了。要不在‘十城封印’在加上一層‘萬出絕印’。這兩者相輔相成，這樣一來，禁書的能量難以泄露。”

    “知道了知道了，”眼球頗為不耐煩的說道。

    “好，那我們有緣再聚一聚，”阿瑟斯說道。

    “當然，每年的十月二十五，我哪次缺席過？”

    聞言，阿瑟斯一笑，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走後，那眼球眨了一眨，隨後被那隻沒眼蛤蟆吞進了肚子裏。

    “咕溜”一聲，蛤蟆的頭頂出現了一顆眼球。

    隨後那蛤蟆後腿一蹬，跳下了那床寬的蛙舌後，來到了書架的中間。

    “嗤啦”一聲，一隻漆黑的手從他的背部生出，六指律動間在一本本書的名字上徘徊少許，終於是停了下來。

    抽出了那本血皮書，那隻手將前者攤開後，一陣風襲來，成了一個透明的人影。

    “咳咳！”女性的咳嗽聲。

    “幹的不錯，”蛤蟆張口說著，手無限延伸，從遠處的抽屜裏抽出了一個小瓷杯放在了桌上，“他的血呢？”

    回應他的是拉開的椅子，和桌上出現的手印。

    “嘔……嘔……”

    一時間，整個書庫想起了人嘔吐的聲音。

    半晌，一些血液憑空出現，拉成了一條紅線，匯聚進了瓷杯中。

    頭上的眼球一亮，那隻手將那瓷杯端起後，蛤蟆便跳上了蛙舌，一蹦一跳的跳向那張開的血盆大口。

    “等等，你承諾我的事情？”女聲傳出。

    “哦，好想的確有這回事兒，”蛤蟆頭也不回，說道：“我雖然說你幹的不錯，但是也過火了，竟然把阿瑟斯招來了。阿瑟斯那個老滑頭，一定對我有所懷疑，近期不能有大動作了……”

    “也就是說你不給我自由了？”

    “給你自由，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便宜事？！”蛤蟆的語氣出奇的憤怒，“一個禁書想要自由，所需的能量可是龐大無比的，可能得把世界之核榨幹才夠。”

    “你的意思是，你騙了我？”

    “對。”

    一字吐出，蛤蟆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咳嗽幾聲，吐出了一個小袋子，裏麵裝著棕色的顆粒。

    “給你，”它的手將瓷杯放下後，把袋子拋向了沒人的空處。

    袋子懸乎在了空中，升到了人高的位置。

    “這是什麽？”聲音中帶著好奇。

    “咖啡。”

    “咖啡？”聲音帶著驚訝，隨後這份驚訝變成了感激：“謝謝。”

    蛤蟆頭也不回的跳進了血盆大口裏，沒有再說一個字。

    ……

    “你知道審書官嗎！”

    斯蹦兒姆還沒喊完就感覺天翻地轉，回過神來眼前的老頭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孩兒吹喇叭的石雕，泉水從喇叭眼中噴出，墜在了一朵奇異的花上。

    這石雕他認識，據說叫做澆水者康迪。每到夜晚時它就會在花園裏移動，然後為花朵們澆水。隻是有一點古怪，當有人看見他時，他永遠不會移動。

    “我麽怎麽到花園裏來了？”斯蹦兒姆嚇了一跳。

    “群體傳送，”大厄陽九解釋道：“隻是不知道是定點還是隨機，如果是隨機，那是a級魔法，但定點的話，那就是ss級的魔法了。”

    “媽的，這死老頭太摳門了，”斯蹦兒姆捏著手裏的一個糖果，說道：“給兩顆糖當我們是小孩兒？”

    “在他眼裏我們的確是小孩兒，不過兩顆糖？這可不是普通的糖，賺大了。”大厄陽九扯著糖果，看著印在其上的標簽，說道。

    “賺大了？”

    “我沒猜錯的話，這糖叫“樂一樂極限彩”，是三十年前，愛蒂勒軟糖加工廠為了慶祝工廠誕生五百年出品的限量級軟糖，隻發售了100枚，堪稱軟糖界的‘核彈’”大厄陽九說道：“我家有幾顆，不過都放進了收藏室作為展覽用，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還能遇到一顆。”

    “這糖不能吃？”

    “能吃，隻是說收藏價值高於使用價值。”大厄陽九捏著軟糖，說道：“我建議你別賣。這糖能夠瞬間補充魔力至滿值，還能消除疲勞，在危急時刻吃等於多了一條命。沒人會嫌命多，如果你要賣的話，就賣給我吧，我高價收購。隨便一提，絕對沒人能出比我更高的價錢。”

    聽他這麽一講，斯蹦兒姆趕緊把自己的“樂一樂極限彩”塞進了口袋的最深處。

    “哎呀！”頭一昏，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傷還沒好，得去找格林女士，”大厄陽九說著，上前扶住了斯蹦兒姆。

    “呃……”生平第一次被人扶著走路，斯蹦兒姆難免有些別扭。

    他可是要成為最強魔法師的人，怎麽能在這裏倒下。於是他挺了挺胸，硬氣的說道：“我自己走。”

    可還沒走幾步，他就一個不穩，往前栽去。

    眼看就要撞在地上，下落的趨勢驟然停止。

    “走，”丟下這個字，大厄陽九抓起男孩兒的後領，不由分說得扯著他往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