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心，竟然產生了這種變化？

    這是孟火今天聽過的，最壞的消息了。

    作為一軍之主帥，他可以產生怯意，但是如果底下的將士，對敵軍產生了親近之心，甚至是覺得輸掉了戰爭反而對自己有利，這是一種什麽心態？

    意味著，哪怕是將來兩軍真的對壘，將士們也不會拚盡全力，最多象征性的遵守軍令抵抗一下，然後就心甘情願的投降了……

    這是何等的危險？

    瞬間，孟火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無風不起浪，當謠言傳得有板有眼，以極快的速度傳開的時候，他幾乎就已經意識到，這一場謠言的背後，絕對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蒼國？

    毫不懷疑，這背後肯定有蒼國的影子。

    但是同時也應該注意到，如果僅僅是蒼國在背後搗亂，絕對不可能在軍中有這麽大的影響力，這些謠言絕對不會這麽迅速，不會這麽具體。

    軍中的高層將領，必定有內奸!

    孟火的心中主意一定下，然後就意識到，與蒼國勾結的內奸，很有可能就是這幾個心腹將領中之一。

    在這些人的臉上掃了一眼，孟火淡淡問道：“現在軍心已失，我軍不可久戰，敵軍一旦發覺，可能就會立即猛攻，你們有何對策？”

    “大將軍，我等認為，大將軍此前的策略很好，徐徐待變，一旦其餘五國大軍進逼，蒼軍必然要收兵回援。”

    孟火眉頭一挑，問道：“可若是蒼國能夠抵擋住其餘的五國，不撤回兵馬怎麽辦？”

    “這……”

    頓時，那名將領很是尷尬，畢竟這麽長的時間以來，大家都信奉這個觀念，那就是蒼國一旦遭受五國討伐，朱雀軍團肯定是要回援的，這是一切部署的基礎。

    更重要的是，當初提出這個設想的，就是孟火本人。

    現在，你作為一個策劃者，忽然問我如果蒼軍不按套路走該怎麽辦……

    我能怎麽辦？

    看那將領低頭不說話，孟火又問旁邊的兩人，道：“你們呢，有什麽好的對策？”

    “末將不知。”

    “末將……末將覺得，此事得從長計議。”曹無傷道。

    孟火冷冷的瞪了他們一眼，道：“你們這些人，好歹一個個也是統領數萬兵馬的將領，一遇到事一個辦法都沒有，簡直是愧對底下一個個性命相托的將士!”

    “卑職有愧。”

    “末將無能。”

    “請大將軍息怒。”

    幾個將領一個個低著頭，隻會認錯，這讓孟火一想起來就有氣，隻好無奈地將他們揮退。

    接下來，他又親自出了幕府，到城內的各營地巡視。

    果然，士卒們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微的變化。

    那背地裏不經意間的議論，被孟火敏感的察覺到。

    “看來，我雲國確實做得沒有蒼國好。”

    孟火在營地裏轉了一圈後，隻能是仰天長歎。

    若不是相比於蒼國，雲國落後太多，百姓的生活差距明顯，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雲國將士心裏期待被納入蒼國？

    還不因為，即便是失敗了，這些將士也不會遭到清算，而且不管是自己還是親人，都會過上更好的生活？

    這也是雲國很無奈的一個地方，當初先帝就曾經模仿蒼國變法，可是推行到了一半，就發現了諸多問題，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套政令就可以解決的。

    於是，果斷的停止了。

    現在，蒼國已經對雲國形成了碾壓的優勢。

    孟火長歎過後，不得不再次麵對現實，內奸到底是誰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安定軍心，讓整支軍隊不至於潰散掉。

    ……

    新蒼城，皇宮。

    楊沐在淡淡的喝著茶，在他下首，坐著一個儒袍的男子。

    熊敏訥!

    這個曾經的楚國皇帝，叱吒一時的人物，才半年的時間不到，就已經像是換了一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神凹陷，神情落寞，一副頹廢模樣。

    不過，此刻他的行為，卻沒有一點頹廢的樣子。

    他在認真的品茶。

    似乎，並不介意與楊沐這個敵人在一個殿堂喝茶。

    “你們楚國皇族很聽話，朕也履行了諾言，封爵的封爵，安撫的安撫，並未做那迫害之事，如此可還滿意？”

    “大奸之後的小恩小惠，蒼皇陛下莫非以為朕是傻子？還要感恩戴德？”

    “不然呢？”楊沐似笑非笑，道：“你在楚國的所做所為，也並未好到哪裏去，成王敗寇，既然輸了就該有輸的氣量，如今天下，已經沒有楚國什麽事了。”

    熊敏訥的臉上，浮現出幾許無奈和掙紮。

    事實上，楚國剛滅亡的那一段時間，他也破口大罵過，在宮中大鬧過，整日裏渾渾噩噩過，但是既然楚國的滅亡已經成為既定事實，就算是他再憤怒，也無濟於事。

    接受現實，是他唯一的選擇。

    “楚皇陛下這次傳召我來，到底是何事？”

    熊敏訥淡淡一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再以“朕”自稱，顯然是在慢慢的，接受自己失國的事實。

    楊沐一笑，道：“無他，請你做一個選擇罷了。”

    “選擇？”

    “楚國已亡，可是留下的問題也不少。”楊沐說著，從旁邊抽出一道折子，丟給熊敏訥，道：“你自己看看，你們楚國的遺老遺少，如今做的都是些什麽事。”

    熊敏訥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伸手接過。

    打開之後，稍微瀏覽一下，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怎麽樣，你的愛妃、公主、皇子……他們的表現，是不是讓你很滿意？”

    “你是來羞辱我的？”熊敏訥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

    “注意措辭”楊沐冷冷一眼，道：“莫要再以為，你還是皇帝身份。”

    “……”

    熊敏訥怒目而視，但最終滿腔憤懣，隻能化作一聲長歎。

    並不是他懼怕楊沐的威嚴，而是實在是沒有必要去爭論。

    楚國滅亡的那一刻，他的尊嚴就已經被踩進了泥地裏，與楊沐去爭論，並不能改變什麽，反而徒增羞辱。

    不得不承認，哪怕是失去了皇帝身份，熊敏訥的氣度也絲毫不減，很快就從這份到折子的內容中，掙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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