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名少女檢測未果，看著台下所剩無幾的孩子們，一直掛在葉羽臉上的和煦笑容，終於化為無盡的失落，正當他低聲唏噓感歎之時，一位身穿獸皮大衣的少年，卻令他沉入穀底的心，又再次燃起了希望。

    少年名叫張聰，在村裏擁有“小智囊”之稱，雖然年僅十四，卻已有五年的狩獵經驗，狩獵時，他總會在一些大人們說是天真的地方放置陷阱，結果每次都會捕獲些許獵物，令空手而歸的資深狩獵者瞠目結舌，是個人見人誇的天才，隻見他輕輕地將手掌放在測靈石上，隨即一道一閃即逝的微弱光芒浮現。

    看到這一幕，葉羽緊繃的神經稍緩，長長地舒了口氣，不論後麵結果如何，起碼，可以交差了……

    與以往大有不同，這次則是一直默不作聲的白黎，從腰間取出一枚金幣交給張聰，高台下，那些獲得銀幣的少男少女略顯不悅。

    不過對於錢幣，張聰卻並未表現出過多興趣，隻是隨意瞥了一眼，隨後將其收下後問道“我這應該算是通過了吧？”

    微微點點頭，白黎不由多看了幾眼這個不為金錢所動的少年，隨後輕聲道“嗯，先帶著你的父母去後堂吧，等檢測完畢後，還有些話要對你的家人說。”

    聞言，張聰不在言語，隻是一臉平淡的從眾人豔羨目光中退回父母身邊，再將其金幣交放家人手中後，便一同挪步行至後堂，臨走時，嘴角還揚起一絲古怪的笑容，頗有些耐人尋味……

    很快，未曾檢測過的人，就隻剩下淩雪和王雙，麵對全場凝集而來的目光，淩雪顯得有些扭捏，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拖著僵硬的身體，邁步走向高台。

    待緊張的情緒稍緩，她伸出潔白的小手放在測靈石上，另一隻手放置胸口，微閉著雙眼，均勻吸納著周邊的空氣，不一會兒的功夫，測靈石發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幾秒過後，光芒漸退，台下，見此異象的村民們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白黎和葉羽的眼中，卻閃出一抹別樣的異彩。

    緩緩睜開雙眸，見到一臉訝異的葉羽，淩雪不知為何傻傻笑了起來，一旁的白黎則是牽起她的小手，消耗自身大量的靈氣來溫潤少女的靈脈。

    見此情形，村民們看向淩正雲和淩楚的目光變得有些可憐，在他們看來，抓一下手掌，明顯沒有金幣和銀幣劃算，唯獨程瑩臉上浮現出一抹濃濃的嫉妒，雖是輕哼一聲，卻也沒有說些什麽。

    “哥哥姐姐，雪兒，是不是沒有合格啊？！”

    聽到這句話，起初浮現在葉羽臉上的訝異轉瞬間變幻為喜悅，就連白黎的身體也是微微一顫，畢竟，被如此可愛的小姑娘這樣子讚美，任誰都會開心。

    “當然合格了，不過，你還是先帶著你的家人趕往後堂，等那名少年檢測完之後，還有些話要說。”

    “唔，那好吧…。”低聲回應過後，淩雪一蹦一跳的走向父母身邊。

    “哼，有什麽嘛，不就是靈氣濃鬱一點兒，白黎老師你太偏心了，瑩兒可比她強多了，也沒被你這樣子對待過。”

    餘光瞥了一眼撅著小嘴，一臉醋意的程瑩，白黎佯裝沒有聽見，隻是默默注視著從一開始心思就不在這裏的少年……

    張望了許久也沒見到劍影的蹤跡，王雙皺了皺眉，轉身就要離開。

    一旁，眼疾手快的王強趕忙跨步向前，伸手拽住了想要離開的王雙，並衝著白黎低頭歉意一笑，隨後，用著僅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道“你這孩子，不分清楚狀況就要走，乖乖上去摸一下那個石頭，可千萬不能讓這幾個人失了麵子，萬一他們到時候向國主大人隨口一說，那我們家以後的日子，可就有的過了…。”

    聽到父親的話，王雙這才想到原來還有這一茬事兒，隨即一臉不耐煩的快步走向高台，並將手放在測靈石上。

    麵對瞧都不瞧自己一眼的少年，心生不悅的葉羽臉上笑容不變，可卻在心中小聲嘀咕道“如此沒禮貌的孩子，要是麵對院長以及國主大人還是這種態度怎麽得了……”

    將手停放在這塊古怪的石頭上，王雙依舊漫不經心的四處張望，這令站在對麵的葉羽心頭一沉，笑容也變得僵硬起來，高台下，王強和王倩則是一臉慘白……

    就在這時，一道刺眼的猩紅之光從測靈石中迸出，將整個大堂渲染成紅色，麵對此等異象，村民們還未來得及恐慌，便被慘叫聲所吸引，隻見王雙不停地甩著手掌，嘴裏還嚷著“嘶…燙，好燙……。”

    聽到王雙的呼喊，愛子心切的王倩趕忙跑了過去，抓起孩子的手掌看了看，竟發現已是蛻了層皮，心疼的朝著掌心吹了幾口涼氣，王倩再看向葉羽時，眼中的恐懼也已演變為怨恨。

    麵對正在不斷消逝的光芒，葉羽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隻見他麵無表情的抓起測靈石，心中卻已翻起滔天巨浪！

    雖然測靈石隻是檢測體內是否有靈根的一種特殊石頭，但是如果靈氣濃鬱度過高的話，測試者的靈根屬性便會折射在測靈石上，比如說雷屬性的靈根，觸碰測靈石就會有被電擊的感覺，冰屬性的靈根，則是會有一種寒氣，火屬的靈根則是有被火灼燒的感覺……

    此時再看向王雙，葉羽之前那絲不悅早已蕩然無存，憑借測靈石所傳來的靈波餘力，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精純靈氣的躁動，起碼是有著中等以上的靈根！回過神來，他想消除王雙掌中疼痛，不過看向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婦人，身為靈形期的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呆立於地。

    還以為是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觸怒了葉羽，王強連忙跑過去賠笑道“這位大人，孩子小不懂事兒，您就原諒他吧。”

    聽到丈夫的話，王倩一臉詫異，委屈的竟是快要流出淚來，不過她也清楚此人並不是自己這種普通家庭能夠惹起的，即便很委屈很氣憤，也隻能挽起孩子的手臂，低頭道了句歉離開……

    “請留步，您會錯意了，其實剛才那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可能這樣子說你不太理解，不過，真的很抱歉……。”

    意識到解釋無用，葉羽瞬步到王倩身旁抓起王雙的手，隨後，一陣青色靈氣大幅度波動開來。

    王倩還以為葉羽又要對自己的孩子做出什麽過分的事，剛準備開口，卻發現自己的丈夫拉著自己的胳膊示意別出聲，雖然心疼和怨恨，可也隻能無奈的咬著嘴唇。

    借由靈氣的滋養，很快，王雙扭曲的麵容漸漸回歸常態，就連剛剛還有些腫脹的手掌也已變回正常，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他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看向葉羽時，眼神中多了些崇拜和羨慕。

    王倩性格淳樸，看到已經無礙的孩子，想起自己剛剛的態度，連忙致歉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以為……。”

    揮了揮手示意別放在心上，葉羽笑道“沒事，其實這也怪我，先帶著孩子去後堂吧，稍後還有些事情需要告知你們。”

    應允一聲過後，三人便向後堂走去。

    此時，麵對烏壓壓的一片人群，葉羽開口道“今日勞煩諸位了，現在測試已經結束，大夥可以就此散去了。”

    聞言，早就感到無聊的村民們連招呼都忘記去打，紛紛帶領自己孩子離開。

    台上，看到村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程瑩詢問道“您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說啊？”

    此時，白黎也轉身道“如果有什麽事的話，但說無妨。”

    用牙齒將下唇上的一層幹皮咬掉，一直十指緊扣、掌心相互摩擦的村長，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道“你們也別怪我喋喋不休，村裏麵挨家挨戶幾乎都是過著窮苦的日子，就是那個取消國蓄的事情……。”

    在得知竟是這種小事後，葉羽斬釘截鐵道“這個您大可放心，我們一定會遵守之前的承諾的！”

    聽到這話，他長長地舒了一口，隨便客套幾句便離開了。

    看著逐漸遠去的佝僂背影，程瑩嘀咕道“什麽嘛，一點錢而已，到底要說幾遍。”

    撫摸著程瑩的小腦袋，白黎輕聲道“瑩兒，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像這種地方即使不繳國蓄想維持下來已屬不易，國主大人說過，縱然這個地方沒有擁有靈根之人，也永不收取國蓄…。”

    程瑩明顯還是不懂，也不在言語，隻是跟隨著白黎向後堂走去。

    看到葉羽等人到來，王強起身說道“請問您讓我們來這裏所為何事？”

    將堂內的家長和孩子安撫入座，葉羽解釋道“呃，剛才提到的學院，其實是去修習掌控靈氣的技巧，以及學習靈技，學成之後，以便於備戰，為國家做一些有利益的事情等等…不過我也知道，對於這些你們可能都不太了解，畢竟這裏太過偏遠…簡單地說，是讓孩子成為能為國家奉獻的人。”

    耐心的聽完這些話，幾位家長都稍微明白了點其中的道理，所謂備戰，就如同上場狩獵一樣，擺置一些陷阱，擬定一些計劃，以及偵察一下地形，以便增添成功獵殺野獸的成功率，但是狩獵每次幾乎都有人受到不同等次的傷，甚至還會死於猛獸爪牙之下，更何況以後麵對的是人…但是，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這窮苦的地方過一世……

    看著愁眉緊皺的父母，王雙走到葉羽身旁說道“葉羽老師，這次測驗，我有一個好朋友沒有來。”

    還沒等葉羽提出疑問，程瑩便一臉焦急的插話道“是不是劍影，是不是他……”

    剛才一直在找尋劍影，也沒注意到這位少女，此刻認真看過後，王雙的小心髒還是不由狠狠地抽動了一下，她的容貌似乎比淩雪還略勝一籌，雖然眼神中透露著冰冷，不過卻更為她增添了一種言語無法解析的魅力，與淩雪的活潑好動相比，程瑩倒顯得出塵淡雅，惹人傾心。

    “嘶…”還想多看幾眼的王雙突然猛吸一口涼氣，臉也憋得通紅……

    原來，淩雪早就注意到王雙一直在盯著程瑩看，見後者絲毫沒有收斂跡象，便抬手掐在王雙腰間一塊軟肉之上，不停地扭轉著。

    並沒有在意一臉疑惑的程瑩，淩雪佯裝擔心問道“王雙哥哥，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沒什麽…”

    聽出那藏於溫柔下的寒意，王雙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

    瞧見一臉漲紅，似乎是在忍受著什麽巨大痛楚的王雙，程瑩想要說些什麽，卻欲言又止……

    此時，淩雪已經鬆開了手，並在剛才掐擰過的地方輕輕地揉著。

    反觀王雙，總算是舒了一口氣，瞥了眼一臉不高興的淩雪，他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從昨日回來之後，就沒在見到劍影，也許一人離開村子去別的地方了吧。”

    “哦……。”

    將視線從程瑩身上移開，淩雪輕哼一聲也不在說什麽，三個人各懷心事，想的出神……

    “王雙，雪兒，過來一下。”

    “爹，怎麽了？”起身走向父母身邊，王雙開口道。

    “雙兒，你想不想到外麵的世界。”

    看到父親含有深意的笑容，王雙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感覺，但由於對外界的憧憬，他思索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撫摸著孩子的頭，王強一時沉默了。

    就在這時，王倩卻將王雙帶到一邊說道“孩子，雖然娘也沒離開過村子幾次，但是外麵的世界確實要比這裏精彩許多，不過卻也伴隨著種種危險，你是一個男子漢，記住，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好好的照顧著雪兒，聽到沒有？！”

    麵對一臉嚴肅的母親，王雙不以為然的說道“哪有什麽危險，娘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保護著雪兒的。”

    將孩子摟在懷裏，王倩心中暗暗想道“不哭，絕對不能哭…”

    雖然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不過感覺到父母都不大對勁，王雙的心情也略顯煩躁，不過卻還是享受著母親的懷抱，這一別，又有誰知道相聚是何年何月呢……

    “請問，能讓孩子們吃完午飯在走嗎，不介意的話，也跟我們一起吃吧……。”

    原本想立刻啟程的葉羽和白黎，在聽到這哀求之意甚濃的話語也不免心中一軟，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我們就不必了，但晌午過後，請帶著孩子們來到這裏……”

    目光遠送幾人的背影，白黎柔聲說道“我有些後悔來到這裏了，這個地方雖然貧窮，但是卻有著如今這個世界早已消失的，最有價值的東西……。”

    “確實，而且這裏，還留有真正的溫暖……。”

    麵對打著啞謎的兩人，程瑩略顯無聊道“葉羽老師，白黎老師，我想去一個地方。”

    “記得早點回來，不要再耽擱時間了。”望著已經挪步離開的程瑩，白黎不由叮囑道，得到的回應，卻隻是在半空中不停搖擺的小手……

    出於對外麵世界的憧憬，回家的路上，王雙和淩雪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看著孩子們如此的開心，四人堵在胸口的巨石也悄悄落下，滿是愁容的臉，也終於露出了笑容。

    程瑩離開百事堂後，不知不覺走到了一片荒蕪之地，這裏霧霾很重，但依稀可以看到一塊木板插於土壤之中，木板上刻畫著十分扭捏的字，顯然是個年幼無知的小孩刻上的。

    伸手輕撫這塊木板，程瑩不禁悄然落淚道“李爺爺，對不起，瑩兒沒能為你報仇，麵對他的時候，我卻不知為何無法下手…您曾告訴我，每個人生下來都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但所謂的“意義”究竟是什麽卻無從得知，隻有堅強的存活下去，才能在未來找尋到自己生命的意義。可人終究是孤獨的，即使在人群之中，也抵不過心中的寂寞，在回憶中封閉著自己的內心，在思念中瓦解自己的靈魂……未來的道路上，有著形形色色的人，也許就在這一刻，也許要過許多年，直到有一天，一定會遇到那些對的人，那一天起，就能找到生命的意義，同時，就可以衝破孤獨的羅網……這些話，瑩兒永記於心，雖然不知道您當時那句對的人指的是什麽，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向您說的那樣子，找尋到生命的意義，掙脫孤獨的束縛……”

    暗淡的眼眸漸漸變得明亮，那些落下的淚水就如同見證著少女向往未來的決心一般，悄悄地融入泥土之中，擦了擦眼淚，程瑩轉身向著通往冰壇方向的路上走去…

    “一切都沒有變……”

    在這如同水晶般閃亮的冰壇中，看著地麵上那些被凍死野獸的屍骨，以及那塊像是被冰封起來人的雕像，程瑩喃喃自語道。

    “咦？總感覺，少了些什麽…”撫摸著周圍的冰塊以及冰棱，她似乎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呯呤！”一陣清脆的碎裂聲響起，令程瑩不由警惕起來，快速看向聲音的起源地喊道“是誰，快出來！”

    許久未曾聽到有絲毫回應，她悄悄走了過去，在看到地麵上四散的冰片後，不禁拍了拍胸口暗道自己神經質，環顧了下四周，雖然總感覺少了什麽，不過卻沒有再繼續尋找下去……

    待程瑩走後，冰壇深處傳來極其微弱的對話聲……

    村內……

    麵對滿桌的菜肴，卻沒有往常般的令人食指大動，不經意流露出的傷感，似乎像是最後的一頓午餐。

    也許是受不了這種氣氛，亦或許是不願意讓孩子們想太多，淩楚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快吃吧，雙兒，雪兒，這都是你們愛吃的。”

    王雙淩雪對視了一眼，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但是味道，卻那麽的苦澀，不知不覺之間，都流出了滾燙的淚水……

    “娘親，我……”

    “沒事的，不過三年而已，記得以後別再那麽任性，多聽聽王雙的話……。”

    “我哪裏……嗯，我知道了。”

    “雙兒，無論如何記得保護好雪兒，聽到沒有？！”

    “我…我一定會的！”

    此時的心情無論是怎樣的美味佳肴擺在眼前，停留在口中的，也唯有苦澀，勉強的下咽，牽強的笑著，短暫的離別居然是如此的令人難過……

    “白黎老師，我回來了。”

    看到比剛剛多了一分神采的程瑩，白黎顯得有些詫異，雖然不知是怎麽回事，但心裏麵還是為她高興，不由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久，張聰和王雙淩雪也陸續而來，卻沒有陪行的家人。

    “也許是受不了離別的這種感覺吧……。”葉羽在心中想道，隨即又說道“孩子們，該走了。”

    三人點了點頭不在說些什麽，不是何故，甚至就連一位村民都沒有來到此地送行……

    回頭看了看這些年所在的地方，王雙悄悄拉起淩雪的手，後者略顯驚慌的掙紮了幾下，便害羞的低下了頭。

    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看向前方無盡的森林和綿延不絕的山川，王雙眼眸中再也沒有傷感和躊躇，拉著淩雪的手緊緊地跟在了葉羽身後。

    沒有人知道未來如何，也沒有人知道這個選擇是否正確，在這個被詛咒的世界裏，一代代新生的種子，是否真的能夠茁壯成長為和平的參天巨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