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天色漸暗，寨內也慢慢變得漆黑，旁邊的人悄悄地點燃了篝火堆，使得寨內一下明亮了許多，靠在篝火旁最近的淩雪，白皙的臉蛋不一會兒便被烤的通紅，水嫩的肌膚也在烈焰的烘烤下逐漸變得幹燥……

    小手輕輕捏了捏臉，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粗糙感，淩雪微皺柳眉，但好在已經了有初靈三階的實力，幹燥的皮膚在靈氣的滋養下，很快便恢複了原來的水嫩。

    良久，張岩用粗糙的手掌抹掉臉上的淚水，一臉歉意道“實在很抱歉，人老了，一想到曾經事，總會變得有些呆滯…。”

    看著麵前飽經風霜已經不在年輕的男子，白黎柔聲安慰道“每個人想事情不都是如此麽？用情至深處，難免會導致精神恍惚。”

    柔聲的安慰，令張岩不禁一怔，抬頭看著麵前嬌美的容顏，心頭不由微微一顫，隨即滿是傷痕與繭子的臉湧起一抹紅潤，無所適從的他低頭抓起地麵上的碎石塊，結結巴巴的說道“呃，或，或許，許，許是吧…。”

    感受到張岩的不自然，還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想要道歉也不知如何開口，白黎停頓了一會兒便又問道“那後來，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麽而來到雪之國境內呢？”

    原本還在暗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張岩，在聽到白黎的詢問後，雙拳突然緊握，攥在手心的石塊也因大力咯破了皮肉，流出鮮血……

    “再後來，我們再也沒有去提煉偽岩晶，因為每當再次看到那些晶體的時候，就會不由想起那段悲慘的遭遇，直到那時我們才明白，清苦平淡，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可是我們明白的都太晚了…。”

    原本止住的眼淚不知為何又傾瀉而出，張岩抽噎著蠕動嘴唇道“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天，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午後，天氣熱的出奇，整個山頭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一般，而山上碎裂開來的石塊，更是宛如一把把銳利的尖刀，縱使穿著鞋子，但一不小心踩到後，也會咯破鞋底，紮傷腳掌，村民們和父親為了不讓鞋子被咯破，索性就脫下放置一邊，赤腳行走，我也唯有效仿他們，緊隨其後，腳掌傳來的灼燒感即便在痛，我也不得不堅持下去，因為不努力的話，晚上就又要挨餓……就這樣，灰黑的石塊上，不久便有了許許多多的血腳印，那正是在不停搬運石塊的我和父親以及其他村民所留下的……。”說到此處，張岩看著腳心遺留至今的傷疤，不自覺的笑了一下，而這簡單的一笑，卻令幾人感到心中一陣刺痛，因為它呈現出的，是對於生活的無奈與艱辛……

    “出血的腳掌在踩到另一塊岩石上的時候，盡管我已經很努力在忍耐，可還是會發出悶哼之聲，當想要再向前行走時，腳掌的血肉卻像是粘連在石塊上一樣，隻能用力的抬起腳來使其分離，而抬起之時所發出的撕裂聲響，會伴隨著錐心的疼痛令我不斷發出慘叫。漸漸地，我的嗓子變得沙啞了，就當我以為自己已經到達極限的時候，遠在前方扛著石塊的父親突然走到我身邊，汗流浹背的他笑著對我說道“岩岩，男子漢大丈夫，如果輸在區區疼痛上，可是會被笑話的，我知道，年幼的你可能極其的難以忍耐，不過，步子走快了，疼痛久了，自然而然就不會感到痛了，而且，爹一直在你身邊呢。”聽到父親的這番話，當時的我不知道是傻了還是怎麽了，居然笑了起來，然後，便大步流星般的向前走去…果然，就如同父親所說的一樣，漸漸地，我感受不到腳下所傳來的疼痛了，我想，那應該是麻木了吧……不知過了多久，夕陽開始緩緩下沉，大夥正欲離開山頭回村販賣時，卻發現身邊突然來了許多不明身份的人，雖然他們身穿和我們一樣的粗布麻衣，但從在這炙熱的溫度中沒有流出一滴汗珠來看，他們一定是國內的修靈者，可還來不及詢問，便被他們打昏，再後來，我隻記得我被哭聲驚醒，當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時，嗬嗬……。”

    張岩突然浮現出的笑容令幾人感到一陣莫名其妙，而白黎則是想到了某種可能，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當時發生的一切，直到現在我都不願意去相信……那是一個極其特殊的石窟，裏麵的修靈者正在不停逼迫村民們說出提煉出岩晶的方法，可是，這種像是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我們根本無法解釋，可換來的卻是非人的折磨…冰冷的兵器沾滿了滾燙的鮮血，痛苦的呻吟聲摻雜著無助的眼淚，那裏，那裏簡直就像是一個人間煉獄！終於，不堪折磨的村民們開始撒謊說道，隻要慢慢融化岩石就有可能出現偽岩晶，聽到這些話，那些靈者才停止施暴，可是，已經有很多人躺在冰涼的地麵，再也無法起來了……他們開始試著用靈氣慢慢融化岩石，可村民們和父親卻一臉的忐忑，隻能默默地祈禱能有作用……也許是天上也覺察到了卑微的我們正在受苦，居然真的出現了！雖然隻是粉末狀，而且量很少，甚至不到我們提煉出的十分之一，不過看到這一幕，父親總算鬆了口氣。那些修靈者在看到手中的偽岩晶粉末後，也顯得十分興奮，但是對於我們，他們顯然還留有殺心，或許是想到我們死後會有什麽麻煩，他們在放下幾句狠話後便扭身離開，隻留下不斷抱著自己孩子以及家人屍體哭泣的村民們……回到家中，那已是深夜，母親顯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精神變得極其恍惚，一路上時而笑、時而哭，好不容易安撫母親冷靜下來後，我和父親才去休息，可到了第二天清晨，我便被父親的哭聲所吵醒，待我走進屋子裏的時候，母親卻永遠的離開了我…。”

    “吧嗒吧嗒…”自責的眼淚不斷從張岩的眼眶中溢出，並順著臉頰滑落在地，他用力摳著地麵上的泥土，幾近嘶吼道“如果，如果我們生活在一個富饒的地方，如果我體內擁有靈根也能像你們一樣成為修靈者，如果我們並不擁有提煉出偽岩晶的能力，那麽一切的慘劇都不會發生！我痛恨修靈者，更厭惡人性的貪婪，可是，可是我什麽也做不到，我什麽都做不到…。”此時，他泛黃的指甲蓋中已經塞滿了泥土，隱約可以看到一絲血跡…

    顯然是被一臉猙獰的張岩所嚇到了，幾人不由縮了縮身子，想要離他遠一點，而寨中年長的一些老者，似乎也回想起了那段悲慘的往事，一臉愁容的低聲歎息著……

    “其實成為修靈者，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自在…。”麵對已經陷入瘋狂的張岩，白黎卻始終沒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呃…”十指傳來的刺痛令張岩悶哼一聲，雖然眉頭早已緊皺成團，可還是輕微地顫動一下，隨後，隻見他泛紅的雙眼中布滿了哀傷。

    “很痛吧，要不，要不我為你簡單的治療一下可以嗎？”看到因疼痛而皺眉的張岩，淩雪弱弱的問道。

    聞聲低頭，張岩看著指甲蓋中的泥土，淡笑道“不必了，這樣子可以讓我清醒點…。”

    就在這時，白黎突然起身，並在張岩一臉疑惑的表情下抓起了他的手掌，觸碰的瞬間，白黎不禁柳眉輕撇，因為他的手太過粗糙，就如同一團荊棘般紮手，可是，她卻並沒有將其丟開，隻是柔聲說道“無論再怎麽樣，疼痛隻會讓自己更加難過，所謂在疼痛中清醒，隻不過是害怕麵對現實，欺騙自己的幌子罷了。”言盡，便將張岩的手掌輕輕發下，此時，他那原本塞滿泥土的指甲蓋中再無雜物，甚至裏麵細小傷口，也開始逐漸愈合。

    看著自己這雙滿是瘡痍與繭子的手，感受到傷口愈合時傳來酥麻的癢，恍然間，像是明白些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