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灰暗。

    午後的陽光原本是一天中最熾熱、最明亮的，尤其是在哈密城這樣的地方。

    難道老天也被橫街上衝天的殺氣影響了嗎？

    可橫街上隻有十二個人，而且十二個人安靜地就像是街上的石板

    不一會兒，橫街上似乎出現了好像石頭摩擦的聲音。

    這是八煞和嗜惡摩擦牙齒的聲音，他們不僅摩擦牙齒，眼睛也開始有點充血。九雙充血的眼睛裏，還有可怕的殺意。

    突然，這九個人就像是禿鷹撲食一般，向著街上俯衝下來！

    左有嗜惡、幻靈、追魂、血鮫、幽泯，衝林昭而去，右有攝心、殘影、荒流、奪魄衝唐縱而來！

    林昭和唐縱早已準備迎戰，秦雪又被牢牢地保護在身後，這一次恐怕任誰都沒有機會傷得了這個女孩了。

    唐縱眼見四人殺來，竟紋絲不動，原地冷笑不止。荒流一口苗刀一馬當先，已到跟前！

    這口刀刀柄極長，荒流雙手握刀，再加上原本的魁梧身形，力道不容小覷。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口大刀看似笨拙，速度卻快得出奇。刀鋒躍動，連周遭的空氣都似乎要被這口刀撕開；寒光四射，就好似大雪後寒夜裏閃爍的星光，耀眼而冰冷。

    再快的刀法，砍不到眼前的對手，卻又有何用？

    唐縱明明穿著黑色的衣服，在這口苗刀前，卻像這寒夜裏雪地上狂奔的白狐，比星光的閃爍更快。就在這片白茫茫之中，竟找不到半點蹤跡！

    荒流的刀轉眼就過十招，竟連唐縱的半點衣角都沒碰到！

    生死之戰時最忌諱分心，荒流刀法不俗，雖不敵唐縱，卻也未必留得破綻被唐縱利用。可這十招之後，荒流已然心亂，心亂則刀法亂，刀法亂則必出破綻。唐縱早已等待多時，手中黑扇撥開苗刀，反手一掃直擊荒流咽喉。

    “小心！”背後攝心失聲喊道。

    荒流在苗刀被撥開的那一刻，已然知曉唐縱必然反擊。但卻未曾料到這把黑扇會來的如此之快。

    荒流一仰身，躲過了意料之中的攻擊，但唐縱又怎麽如此好對付！

    荒流還未來得及反擊，人就已經飛了出去！

    唐縱扇子攻擊之時，左手早已一掌跟上。荒流雖躲得過右手的扇子，卻根本無法同時躲避左手的進攻！

    這一掌並沒有很大的掌力，荒流也隻是後退了數步，便成功站住腳。

    攝心、奪魄已然跟上，唐縱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一對月牙刺、一對蒼狼爪，短小精悍，力道不及荒流，速度卻更為驚人。

    兩人左右夾擊，招數變幻莫測，快而迅猛，如瓢潑大雨，肆意傾瀉。雙拳難敵四手是個人盡皆知的道理，唐縱卻偏偏在這時候忘記了。剛剛的一口長刀躲個不停，這會四個不長眼的殺人利器，他卻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

    攝心的月牙刺使得出神入化，快得驚心動魄。無論哪一招，從哪個方位而來，身形步法如何，那兩根刺頭永遠隻取唐縱的要害——這也正是殺手的本能，以最高效率取人性命。

    唐縱的命就在眼前，這兩根月牙刺也每次都無比接近它，可每一次攝心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從眼前溜走。

    唐縱隻要一開手中黑扇，攝心的任何攻擊都被輕鬆地格擋下來。這把黑不溜秋的扇子遠比想象的要更加神秘，純黑的扇麵好似鋼精鐵鑄，刺頭不但半分都刺不進去，反而竟被彈了出去！

    刺會被彈，爪卻不一定了。奪魄的蒼狼爪同樣隻取唐縱要害，對於爪而言，有一個部位絕對是最佳選擇——唐縱的咽喉。

    柔軟脆弱的咽喉暴露在這對利爪之下，嗜血的惡狼又怎麽會有憐憫之心。奪魄的每一次攻擊總有佯攻吸引唐縱的注意，反手便直撲唐縱咽喉。

    可現實往往比想象的要難以預測，奪魄震驚地發現自己不管出的是虛招還是實招竟然全部都被唐縱化解，而且每一招化解的方式居然會是一模一樣！

    刺可以擋，對於爪，唐縱用了有個同樣簡單卻又是常人難以做到的辦法——頂。

    奪魄的每一爪無論虛實，其後手的變化都是難以預測，一旦中招必然有性命之虞。為了防止奪魄的太多的變數，唐縱擋完攝心的月牙刺，便收起手中扇，扇柄招招隻頂蒼狼爪的爪心。奪魄的每一次出招，不但傷不得唐縱半分，反倒是被頂了出去。

    攝心和奪魄的夾擊雖然可怕，卻遠不及唐縱的功力。唐縱一把黑扇的一開一合間，兩人近二十年的功力，完全成了戲台上唱戲花臉的花架子。

    對唐縱來說一切都似乎那麽輕鬆，眼前的兩個人實在不是他的對手——可問題就在兩個人上，還有一個人在哪裏？

    唐縱隻聽見風中有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這種聲音很輕，因為發出這種聲音的東西由於速度極快，而變得尖銳起來。

    這是殘影的無影飛刀！

    同為暗器高手，唐縱感知到這種聲響的時候，就已經料到這是殘影的飛刀來到。其實唐縱早有提防，荒流、攝心、奪魄都已經出招，唯一剩下的殘影又怎麽會袖手旁觀。

    這是殘影的習慣，他總是要在對手最為疏忽大意的時刻給以致命一擊。就在唐縱左右應付攝心奪魄的時候，殘影找到這兩人之間的間隙，直接出手三把飛刀，悄無聲息間已到唐縱身邊！

    眼看無影飛刀必中無疑，誰知唐縱竟微微一笑，一開黑扇擋在胸口，這三把飛向心髒的致命飛刀全部被彈開！

    殘影驚訝沮喪之餘，隻見唐縱左頂右擋，在兩人夾縫中衝著後麵的自己，手中扇往前一指，突然射出一把毒針。殘影萬萬想不到唐縱應付攝心奪魄的同時還能如此之快地反擊，可他又怎麽會是泛泛之輩！

    殘影早已掏出三把無影飛刀，刹那間出手直接與那波毒針迎頭相撞。刀針紛紛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竟還有一陣陣奇怪的傻笑聲。

    難道這刀針活了？可刀針又怎麽會笑？難道這是夢不成？

    刀針自然不會活，殘影也絕對沒有在做夢，他回頭一看，這個發出笑聲的地方，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了。

    一把長柄的苗刀橫在地上，一個長相奇怪，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的男人正在跳著奇怪的舞蹈，正是他發出的奇怪的傻笑聲。

    這不是荒流又還能有誰呢？光天化日下，一個大男子漢居然像個白癡一樣跳舞傻笑，這種場麵原本應該是十分搞笑的，殘影的心裏卻有點發毛，他已經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剛剛荒流被唐縱打的那一掌必然有毒！

    對於白癡一樣傻笑的同伴，他完全笑不出來。殘影無法了解荒流現在的腦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過他很快就了解到了。

    就在殘影轉回頭來的那一刻，突然就覺得自己的身體抽動起來，意識開始變得模糊，開始變得興奮快樂，小腿上好像還被小蟲子咬了一下。

    他的臉上已經出現了難以控製的笑容，他強行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低頭一看，一個小小的黑色飛鏢已經插在他的小腿上。

    很明顯這是唐縱的東西，更為明顯的是他已經中毒了。殘影咧著一張傻乎乎的笑臉，卻又帶著幾分痛苦無奈，整個人的表情更加豐富起來。終於他再也控製不了自己，跟著荒流在原地跳起舞來，同樣一個勁地傻笑。他也終於明白，就在唐縱那把飛針飛向自己胸口的時候，早已在左手暗暗使出這枚毒鏢，他太過關注唐縱的大動作，卻忽略了這隻暗藏的左手。

    可殘影現在又已經把這一切忘了，甚至已經忘了自己是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