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三碗馬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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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那風是這塞外曠野上呼嘯而至的寒風,它是在這個平凡的深夜即將開始的時候吹起來的,它似乎並不願去多加思索,好給人們留有準備禦寒的些許餘地,就這樣,它熱情地吹了起來,也許它早有預謀,正想憑借自己那強大的不帶一絲拖遝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感,讓這幾萬名遠道而來客人們認真的體會一番這裏的待客之道。
白色寢帳隨著寒風的肆意侵襲發出了啾啾嘶鳴,帳外攢動的火把將飄搖不定的光亮穿過篷布透進了些許,正努力的配合著帳內那兩頂鑄鐵潘雲燈上的幾十朵燭火給這座略顯冰冷空曠的營帳帶來一絲暖意。
帳內的女人們已然微醺,她們似乎沒有受到帳外那寒風肆掠的影響,正添著爐火,圍坐在一個大大的案幾旁繼續著那推杯換盞的動作,向那漸漸熟絡的彼此講述自己曾經的奇妙境遇和內心深處那一層平日裏遙不可及的隱衷,幾人時而開懷大笑,時而低聲抽泣,又時而撥弄著發髻,將額頭輕倚在雪白的玉臂上,醉眼蓬鬆地嘲笑著彼此那白裏透紅或已然紅撲的臉頰,直將一壇菊花酒飲得幹幹淨淨。
“可是那天晚上,我明明又看見了那個黑影,我和姐姐就在跟在那個影子的後麵…”小羽正入神的說著,卻被那步入大帳的男人腳步聲打斷了。
“這麽熱鬧啊,喝酒怎麽也不叫上我!”吉不林步入帳篷,邊走邊笑道,看那若雪身旁沿坐著兩個陌生女人,一個已經趴倒在桌,一個麵色潮紅地看著自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忙對那陌生女人輕點個頭,站定下來,轉眼看著若雪。
小羽慌張間應個笑麵,急將眼神躲避了過去,見男人站在那半天,她二人理也不理,也不搭話,忙扯一扯若雪的衣袖,壓著聲提醒二人。
若雪抬頭將那杯早已懸在胸前的酒一飲而盡,而後瞥了一眼男人,打著腔道:“哥哥多日不見,今天是怎麽了,難道是聞著這酒香,專程趕過來的不成!”
吉不林道:“這幾日忙於軍政,疏忽了二位妹妹,實不應該,來,我敬各位一杯。”說罷便往那案幾旁走去,就要落座。
“哥哥什麽時候學得這麽文縐縐了,還軍政,哥哥既然忙於軍政,我看這酒還是少喝些的好,免得上不得馬,拉不開弓了!”若雪急接了句,依舊將男人的動作逼停下來,又撇過臉道:“有什麽事,還請哥哥直說!”
吉不林瞥了眼小羽,站定對若雪道:“我明天要去打連沙鎮了,那是北方的重鎮,潘恒早已在那布下重兵,深溝高壘,我手下現隻有兩千餘騎,且都是輕騎,要打下連沙鎮,你們需分我五百重裝馬弓手,壯壯聲勢。”
若雪邊聽邊咽下了一大碗酒去,將碗拍在桌上,“沒問題,我分你一千,哥哥盡管去用,早日立些軍功才好,也不枉費了當時在給草原上兄弟們的祭祀典禮上,你給漢軍的那一跪。”若雪低頭說著,又轉眼看著吉不林。
“這隻是緩兵之計,是權謀罷了,誰曾真正認過輸,我依然是草原上的那匹野狼,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吉不林看著若雪和漱玉微怒道。
“還有別的事兒嗎?”若雪不屑地笑道。
“我走了!”吉不林看著若雪說道,又將那盤坐在一旁的低頭不語的陌生女人瞥過一眼,轉身出去了。
日落,高車依舊在行軍隊伍中那個十分顯眼的位置緩緩前進著,隻是在那兩個碩大車輪揚起滾滾煙塵的同時,高車的車欄旁赫然懸插的一麵白鳳旗正在隨風招展,那旗幟上書寫的“仆蘭”二字,像是在鄭重地宣告著這輛高車已不再是過去那雜役隊裏的拉著兩個神秘女人的車了,而那是前隊中某位叫做仆蘭將軍的隨行車馬。在這樣一支等級森嚴的帝國的王的隊伍裏,用那白色的代表重裝騎兵的旗幟去彰顯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那昨天灰頭土臉的兩個士兵,如今也換上了嶄新的銀甲,正站在那車前的露板上,手拉韁繩,怒視前方,時而揚起那高貴的馬鞭,又將它奮力地一甩,發出著霹靂般的響動。
一騎黑風從遠處奔了過來,那是個辮著一撮撮長發腰胯彎刀的俊俏男人,他調轉了馬頭,衝那軒窗內的兩個人影喊道:“你們是若雪的朋友嗎?”
高車停了下來,停靠在那宛若一條蜿蜒河流的行軍隊伍的旁邊,兩個女人緩緩走了出來,一樣沿坐在那車前露台的邊沿上,懸空了雙腿,靜靜地看著男人。
“我們昨天見過的,你們是若雪的朋友嗎?”男人問道。
小羽笑著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今天我打了勝仗,想帶你去看看我的戰利品,你會跟我去嗎?”男人喊著。
小羽看了眼小潔,搖了搖頭回道:“日頭都快落了,姐姐該來接我們了。”
男人抬眼望一望那遠處如同橘紅色大車輪子般的落日,衝女人們一笑,打馬向前去了。
次日,正當那紅日當空散發出層層熱浪的時候,那男人揮舞著馬鞭又來了,依舊衝著那高車內喊道:“今天時間還早,日頭還在當空呢,高車上的女人,你會跟我走嗎?”
小羽掀開車簾,卸下黑紗衝那男人笑道:“日頭還在當空,酷熱難耐,你還是明天再來吧。”說罷就要回到車內。
“你等一等!”男人喊著。“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什麽樣的人?”小羽停頓了一下,問道。
“女人!和你一樣的女人!你們長得很像,說話的聲音也很像,不過她沒有你這麽幸運,坐在這遠征隊伍中的高車上,她也許已經死了,就埋葬在前麵那片金燦燦的荒漠裏麵,也許她還活著,但肯定是被別的男人帶走了,如果她還活著,她一定會想我的,你看!”馬上的男人說著,又從脖間掏出塊玉玨來。
“她肯定活著,在等著你去找她呢,她叫什麽名字?”小羽問道。
“我隻知道她叫曲兒,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了,但是她的樣子我已經慢慢淡忘了,直到那天我看見了你,讓我又想起了她。”男人道。
女人衝他一笑,回到了車內。男人喊道:“明天我還會再來的!”說罷,加了馬鞭,踏踏而去。
第三日,高車上的女人和黑馬上的鮮卑男人又見麵了。他們是在那日頭完全躲進雲層,寒風颯颯而來的時刻見麵的。男人跳下馬來,輕輕地撫摸著那烏黑油亮的馬頭,對那緩緩步出高車的兩個女人喊道:“今天是陰天,時間不早也不晚,你會跟我走嗎?”
小羽沒有回答,她從車內取來三支酒碗,並列擺放在高車露板上,又將酒壺裏的酒滿滿地倒在裏麵,對男人道:“你要能喝得下這三碗酒,我就跟你走!”
“別說是三碗,三十碗酒我也喝得下,我們鮮卑男人天生就是與這美酒作伴的。”男人來到那高車旁,興興道。“她是誰?”
“她是我的姐姐,是和我一起從宮裏被帶到了這兒的。”小羽看了眼小潔,回答道。
“馬奶酒!這酒真香!”男人看著眼前的二人,抵近聞一聞,又抬眼朝那茫茫四野望去,扭一扭脖子,大聲興興地說著。他端起酒碗就要去喝,那抬起的手卻被小羽握住了。
小羽看著小潔道:“姐姐,外麵風大,你還是先回車裏去吧,我來陪將軍喝酒。”
小潔看著小羽沒有說話,直被小羽推嚷進車裏。
小羽從男人手中接過酒碗依舊擺放整齊在露板上,看著男人道:“嗯…喝酒之前我有個問題,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人回答道:“喝完酒告訴你。”說罷又要伸手去夠那酒,即被小羽擋住。
“我叫吉不林,你呢?”男人爽朗道。
“我叫小羽…就是羽毛的羽,你叫吉不林,是哪三個字?”小羽回答著男人,又伸出手掌,遞在了男人麵前。
男人用自己的手指在女人那不大的掌心上比劃著:“吉…不…林…”
“好了!”女人收起掌心,握緊了拳頭,爽朗道:“這三碗酒我代你喝了,也讓你看看我的酒量!”女人說罷,端起酒碗,一口氣將三碗喝完,又從那高車上一躍而下,撲到了男人懷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