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忽然，有個人眼淚簌簌地順著臉頰流下來，麵朝滿目狼藉的故宮，噗通一聲跪下。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隨著他跪下了，其他所有人，不管有沒有傷。隻有還留著一口氣，都掙紮著爬起來跪倒。

    他是誰？”林雲忽然低聲問。

    聲音很小，除了胖子，沒有人聽見。

    先前死了那麽多人，這群戰士沒有哭，現在他們卻——

    胖子聽見林雲的話，立即大喊一聲：

    他是誰？”

    四周空蕩蕩的，沒有回音。

    所有人都像失去了思維，隻知道埋頭痛哭，聽不見胖子聲若雷鳴的喊聲。

    頹垣斷壁、白雪皚皚、月光如水。

    胖子怒了，再次大喊一聲：

    他是誰？！！”

    終於有個聲音回答他——

    他的爺爺是華夏一級紅星功勳榮譽勳章被授予者，他的伯伯死於援朝戰爭；他的父親死於自衛戰；他的哥哥在末日降臨之際為了掩護北平城沿海人類撤離而犧牲……

    他本人遊走世界各地執行任務，為華夏創出赫赫威名，在軍中曾多次獲得一等功獎章，後加入特種作戰部隊雪鷹大隊並成為其中的大隊長——

    末日到來後每天休息時間不到一個小時，身負數百處創傷，醫療室他是常客，幾乎每次執行任務回來都會在裏麵待上幾天，一人的營養液消耗數量比得上前線作戰士兵一個班；

    在場這些人幾乎都受過他的幫助，其中不少人都是他手下的戰士。”

    我是問他的名字！”林雲忽然吼道。

    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但因為喉管被彈片撕裂開數道小口子，大風灌進去，聲音出來時已然走調，顯得尖銳、刺耳。

    中年男人沉聲道：

    陳天翔。”

    ……陳天翔嗎？”林雲細細品味這個名字。

    中年男人走到林雲身邊，輕聲歎道：

    其實，他們也不全是為了陳天翔一人下跪，而是有更多含義。”

    他手臂伸展，在身前緩慢揮了半圈。

    你看看，這兒本是先輩留給我們的珍貴遺產，此時卻變成了這幅模樣。”

    他又指向被戰士們血液浸透的戰場，導彈的威力將那兒變成了一個深達數十米的大坑。

    但數十米地底下的泥土，依然帶著刺眼的鮮血，伸出手抓起一把泥土，輕輕一握，還能滴落出血來。

    死的也不僅僅是陳天翔一人，還活著的戰士們，他們的朋友、親人，都死在這裏。”

    所以，他們跪下了……因為看見了生命中重要的人離去，感到痛苦；看見了祖宗留給我們的東西，我們卻沒能保護好；

    於是我們用下跪這種形式表達自己心中的不安、悲傷、無助。”

    說著，中年男人忽然跪下。

    噗通！

    這個華夏最高領導人，忽然渾身顫抖，聲音悲嗆地喊道：

    戰士們，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嘶喊聲震耳欲聾。

    ……

    許久，寒月高掛天穹中央，如白熾燈綻放光明。

    中年男人起來，擦拭掉眼角淚水，朝林雲說道：

    吳建國沒有死，但是陷入昏迷之中，一時半會恐怕無法親自主持龍組的各項事宜與建立龍部，你能以代組長的身份，留在北平幫會忙嗎？”

    這是一個請求，發自內心。

    若放在末日前，他如此對林雲說話，必會讓無數人驚掉眼珠子。

    林雲想了想，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但他想到了一件事，於是朝中年男人問道：

    王國衛呢？按理來說他的資格比我更老，年齡也大，為什麽不選他。”

    聞言，中年男人眼中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良久才緩緩說道：

    你以為，剛剛與這群怪物戰鬥時他不在，真是因為他去守衛一些機密地點去了嗎？”

    嗯？什麽意思？

    林雲不解。

    中年男人頓了頓，再道：

    還有這些生化異獸，他們肩膀上的人類頭顱來自哪些人，你知道嗎？”

    林雲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中年男人喟然長歎，說道：“其實，當初王國衛這個龍組副組長的職位，也是他親自要而並非我想要給他的，末日都到了，還鬧內訌簡直是找死。

    之所以最終把這個位置給了他，是因為——”

    中年男人臉色變得寒冷，雙手在微微顫抖，因為害怕。

    因為王家、王家人其實都不是真正的人類！”

    什麽？！

    林雲一驚，差點從胖子背上摔下來！

    搞笑吧你？

    王國衛，王家一大家子人其實都不是人？

    那他們怎麽也見著奇異的地方？而且上一世自己殺了不少，都分了屍拿去喂狗，也沒見吃了他們肉的狗出現毛病。

    林雲急忙開口發問：

    那他們到底是——”

    轟！！！

    一隻身高八米，模樣生得猙獰可怖，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沒有一塊好肉的怪物從兩人正下方地底鑽了出來！

    是生化異獸！它沒死！

    九級實力就這麽強悍嗎？！

    胖子背著林雲連連後退，那一頭，身穿戰甲的中年男人也迅速躲避。

    正疼啊！”

    生化異獸喊道，在它肩膀另一側，異獸頭顱從天靈蓋爆開頭骨，裏麵的腦漿子全部漏光了，隻留下一個兩眼空洞，跟頭罩似的空腦袋在上麵。

    不過你們幫我宰了這家夥，讓我終於完全擁有這具身體的控製權，作為回報，我會讓你們死得——

    咦？”

    生化異獸忽然轉身，腦袋鮮血淋漓，卻蓋不過它眼中的血色。

    順著它目光投出的方向去看，薑千秋手握長劍，正緊張兮兮地站在那兒。

    我怎麽感覺，你的肉很好吃？”

    十死無生！這才是薑千秋感應到的十死無生！

    林雲心如死灰，重生以來第一次心生絕望。

    陳天翔，死。

    吳建國，昏迷。

    中年道士，麵白如紙，正在一旁打坐，已無再戰之力。

    一千餘名戰士如今已陣亡八百多人，剩下的幾乎個個帶傷。

    新裝甲連炮彈所剩無幾，新式裝甲車因為未經實戰檢驗，如今出現了各種毛病。

    就連自己也身受重傷，行動都需要胖子背著，別說揮動斬命刀，恐怕連獨立行走都是件困難萬分的事情。

    沒有人能去救下薑千秋，就像沒有人能阻擋這隻怪物。

    大家都會死，區別隻是在什麽時候，以及究竟被抓爆腦袋而死，還是被利爪攔腰分屍而死，或是被掏出腸子，繞在自己脖子上把自己勒死。

    林雲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是最後一種死法。

    他呡了呡嘴唇，嘴唇很幹燥，像上麵落滿了沙子。一張一合，唇厚處立即爆開，點點鮮血冒了出來。

    薑千秋，現在你隻能靠自己了……

    可是突然，一聲暴喝聲響起：

    孽畜，還不速速受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