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們沸騰起來了，但那不是喝彩，而是尖叫。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女孩兒會在博覽會上真正殺死一個人。

    哪怕對方真的很可恥。

    裏維博士長著大嘴，僵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出聲音。身邊是鼎沸的人聲和番隊，他們同樣沉默在原地，像是一具具僵直的雕塑。

    龍崎的神色定格在了那一刻。

    眼前的事態完全出了他的預想。

    賭鬥失敗。

    東罄日野死亡。

    冷靜不在，那一對屬於席研究員的聰慧雙眼中閃爍的隻有慌亂。

    如果說上一秒，所有的責任他都能推給東罄日野。

    那麽現在，他將背負這口沉重的黑鍋。

    這不單單是損失了產品，公司更看重的，是形象和信譽。

    賭鬥失敗，人才死亡。

    那些群眾看在眼裏，敵對公司也會大肆宣傳甚至造謠。

    公司的業績將一落千丈，而承擔者，是他。

    他緩緩抬頭，在他的眼中，鯨魚般的大型穿梭機已經狠狠砸碎了他的大腦，世界轟然崩塌。

    他摔倒在地，在鼎沸的人聲中石沉大海。

    完了，一切都完了。

    人們很矛盾，他們不知道麵對殺人者應該作何態度——哪怕被殺的是個人渣。但是那位老人說的很明白了，應該由公司上層建築來對他進行審判，而不是一個拿刀的少女職員。

    “竟然真的殺人了……”

    “天！為什麽一定要下死手呢？雖然那家夥的確很討厭……”

    “這種家夥就應該去死！幹得好！”

    “不！我們應該立刻通知警視廳，讓他們來處理這件事情！”

    東英零根本懶得理會這些聲音，他走到了那具屍體前，身上的動力裝甲在緩緩褪去，一層層翻開，像是脫殼一般收入了身體中，那件光子衛衣重新出現在身上，上麵仍然顯示著今天的早間新聞，不過已經是另一條了。

    下麵依舊熱鬧，但他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位女孩兒將刀刃從死者的頭部抽了出來，拿走了他腰間的刀鞘，然後在一陣驚呼聲中，將上麵的電子漿液和血液振飛，收回了刀鞘。

    隔離帶自動解除，東英零閑庭若步地走下了擂台，手中的刀刃在裏維博士眼前晃了晃：“我搞定了。歡呼新的研究品吧，這可是免費的。”

    她將手中的刀刃一扔，裏維博士慌忙接住，愕然的神情陡然轉醒的，看向東英零的眼神驚詫無比：“你真的……你真的殺了他？！”

    “不然呢？”光學遮蓋重新出現在哀嚎的身上，將這柄凶刃隱藏在了透明的空氣中，“別用那樣的表情看著我，沒人能拿我怎麽樣。”

    東英零不知道自己已經殺了多少人，就連征服級也有不少死在她的手上，開拓級更是如此。當初她掠過斯塔諾夫山脈的上空，下麵全是葬身在猩紅突刺下的雪獅iii型。

    她憤怒的原因是，仿生皮膚被撕裂了。

    那柄刀刃，赤葵，撕裂了自己的仿生皮膚，現在東英零的左手上覆蓋著緊密的指爪，掩蓋住手掌加上小半個手臂，倒是同後方的哀嚎正常接駁。

    裏維博士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他的通訊響了。

    “社長大人？！”

    裏麵那道冷冽的男聲讓他猛然一愣。

    “好的……”

    他將通訊轉接給了東英零。

    裏維博士有些受寵若驚。

    他從來沒接到過ceo的通訊，哪怕這次不是來找他的。

    “喂？”東英零一開口裏維的表情就變了。

    哪有這樣跟ceo說話的？

    “你的事情我聽說了。”雨宮圭一的聲音從裏麵傳來，“你做的不錯，放心吧，不會有人找你問話，警視廳的人也不會出現，今天的報警電話注定為你占線。”

    通訊掛斷。

    聽著耳邊的忙音，東英零還有些錯愕。

    媽的你裝什麽酷呢？！

    “那個……ceo閣下說什麽了？”裏維博士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說什麽。這件事情他幫我解決了。”

    “啊？”

    作為日升公司的ceo，雨宮圭一其實很少出席科技展這樣的活動。

    他猜測東英零或許不太簡單，但是這女孩兒做出來的事情還是讓他有些驚訝。

    眾目睽睽之下殺死一位名人，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還好，資本主義總能讓複雜的事情變得簡單。

    “社長大人，我不是很明白，殺人的事件暴露在公眾麵前，並不是什麽好事……”仍然是那件華麗的辦公室，秘書有些擔憂。

    “不，你錯了。”雨宮圭一搖了搖頭，“前幾天，旭日政權秘密接見了一些高級公司的社長，雖然內容我不知道是什麽，但是大阪光電科技也在其中。”

    “您是說……”

    “沒錯。”雨宮圭一站起身來，遙望著窗外的景色。

    晴朗的天氣。

    “看似晴朗的假象，背後其實是洶湧的暴風雨。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生什麽。”

    “這座城市就像是牢籠，兩隻老虎被關在裏麵，身邊環繞著蟲，蟻，蛇。”

    “一山不容二虎，這是鐵定的法則。一個國家不可能有兩個當權者。”

    “旭日政權正在逐漸衰敗，越來越多的權利被公司吞噬，就連殘湯剩羹也被分而食之。”

    “所以那幫老東西開始慌了。他們開始秘密買通，甚至收購一些公司，嚐試對我們下手。”

    他說了很多，靜靜地看著窗外。

    不知道什麽時候，秘書現，陽光開始暗淡，烏雲堆積著向toyok進。

    東瀛的天幕係統以隔絕有害射線為主要目的，不像華夏，就連天氣都被城市控製。

    “讓零號番隊做好準備，蟲嗜計劃該啟動了。”

    ……

    一聲驚雷炸響。

    人群的目光在為窗外的雷聲顫抖，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事情總是出人意料，暴雨很快衝刷在會展中心的台頂上。

    外麵的人們奔逃著，豆大的雨點在他們的布料上砸碎，浸濕。

    黑色穿行在雨幕中，人們顧著躲避雨點，沒有注意到他們像是烏鴉般飛上了洪潮的天頂，消失在了暴雨中。

    工作人員通道，憋不住的保全煙鬼摸出了一根香煙：“嘿夥計，借個火。”

    他讓機器人為自己點燃，滿足地吸了一口，吐出青色的霧氣。

    無論科技如何進步，電子煙總是不能彌補老式煙草的迷醉。

    機器人離開了，保全似乎看到通道盡頭站著一個人。

    甬道的牆壁上衝刷著藍色的流光，它們向盡頭湧去，黑衣人仿佛站立在能量的中心。

    厚重修身的光滑袍子，將他裹成一根尖銳的標槍，他也就好似標槍一般矗立在那裏，身上滴落著天空咆哮的雨滴。

    避雨的人？

    保全這樣猜測，然後朝著那個男人走了過去。

    他的大氅在大風中翻飛，內裏和外麵同樣漆黑，保全這才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這是一個俊俏的男子，蒼白的膚色，蒼白的灰，異常瘦弱的身形。整個人看起來像棵枯萎的樹木。

    他的背上似乎有什麽東西。

    “先生，這裏是員工通道，雖然這場暴雨來的有些突然，但是我想你可以去避雨的地方……”

    保全的話沒有說話，那個男子抬起了頭，露出了邪魅的笑容：“石野新？”

    保全愣了愣，注意到自己的全息胸牌。

    “是的，先生。”

    “你是這裏的安全主管嗎？”

    “不，我不是。”石野新有些錯愕，不知道對方意圖為何。

    “那你能進入機房嗎？”

    “當然可以……等等？”石野新隱隱察覺到眼前男子的異樣，但他不願意相信科技展會迎來不之客。

    “好的。”

    出乎意料的是，男子沒有任何動作，而是靜靜地端詳著他。

    香煙已經變成了煙灰，凝固在那隻濾嘴上，石野新感覺渾身毛。

    “我有一個問題。您相信這個世界有神嗎？”

    ……

    光落終於來到了a區，他不斷撥打著東英零的通訊——通過某些小手段得到的號碼。

    但是除了一開始沒有應答的忙音外，突然就進入了占線狀態。

    “草？不理我還接了別人的電話？”光落頓時一陣不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a區看起來怪怪的，雖然人數是其他展區的好幾倍，但此刻他們卻沒有關心那些放置著華麗兵器的站台，反倒擠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著什麽。

    “天！她可真敢做！”

    “是啊……一刀就幹掉了，對方根本就沒摸到她的身影。”

    “那個女孩兒到底是誰？好像認識一下……”

    “得了吧，就你這樣，回去跟自家機器人親熱去吧！”

    “那個展台是日升公司的一個下屬實驗室的站台，那個女孩兒就是那個展台的，但是現在人好像走了。”

    片言隻語聽在耳中，光落看到中央那塊巨大的場地，像是拳擊擂台一樣搭建起來。

    優秀的邏輯能力讓他大致猜到了些什麽。

    女孩兒？

    會不會是她呢？

    心中頓時一陣懊悔，剛剛在其他區域轉悠了半天，卻沒有注意到a區的變動，明明自己的微型攝像頭連員工通道都布滿了……

    他腳步飛快，突然間，背對著他的人們中擠出來一個瘦高的人影，狠狠撞在了光落的身上，卻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去。

    “草！長點眼睛！”光落頓時破口開罵——沒有妹子在旁邊，他完全暴露本性。

    穿著工作服的瘦高人形突然轉過身來，瘦削的臉上冷冷一笑，飛轉身離去。

    光落狠狠一愣。

    “石野新？”

    他看到了工作人員胸前的全息名牌。

    別讓我逮到你。

    光落將他的名字放入了電子腦中名為“見一次打一場”的文檔中。

    他繞著整個場地走了兩圈，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叫東英零的女孩兒，中途倒是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武器，比如那個角落展台上的兩把刀，一把似乎是未完成的刀胚，還有一把是橙色的太刀，像是火焰般熊熊燃燒著橙色的火焰。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博士被圍在一群人中間，眉飛色舞地講解著什麽，手指不斷指向小展台後方的那台機器人。

    他又饒了一圈，就在他正準備放棄的時候，一道瘦高的身影猛地撞在了他的身上，這次更狠，他差點沒一個趔趄直接倒地。

    “我屮艸芔茻nm1gb貝斯砍腦闊哩！”

    一句流暢無比的方言噴了出來，人影頓時愣在原地，感覺這話有些熟悉。

    光落提著拳頭就要衝上去，卻猛地愣住了。

    那不是瘦高，而是高挑。

    筆直修長的大腿，熟悉的光子衛衣，漆黑的長披灑在肩頭，垂落到小腿後方。

    “東英零？！”

    少女有些錯愕地看著光落：“你怎麽在這裏？”

    她沒想到還是撞上了這家夥。不過現在無所謂了。裏維已經具備了十足的吸引力，正在賣力推銷那柄合金刀胚。

    “我還想問你這個問題！”光落神色一正，率先問，“我之前就看到你了，但是你跑的太快了，一溜煙就不見了。”

    “我有急事兒。”東英零搖了搖頭。

    “日升公司？”

    “沒錯。”少女聳了聳肩。

    就在這時，一個包裹在黑色裝甲中的男子走到了東英零的身後：“東英零小姐，博士有事兒找你。”

    “我一會兒再過來。”東英零說，男子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光落狐疑地打量著東英零：“現在你還想說是親屬在日升公司？”

    “這個嘛……”東英零輕輕撓了撓臉頰，“我為一個博士工作。算是助理之類的吧。”

    “那邊那個家夥？”光落指了指角落的裏維博士。

    “沒錯。”

    “你可瞞的真深！好歹我們也是當了這麽久的鄰居！”光落埋怨地看著東英零，心中已經在盤算著別的心思。

    少女打了個哈哈，懶得跟這家夥解釋。

    “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誒先等等！”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次東英零，他自然想要知道東英零在日升公司中到底是什麽地位。

    通過自己手下簡單的調查，他大致能夠得出一個結論，這個神秘的新鄰居或許在日升公司中占據了一個不輕的文職。

    他想要別的東西。

    他沒忘記自己最好的兄弟和手下死在了高空，他想要找到那架智能機器人。

    他需要一個日升公司的人，東英零就像是恰巧出現在他眼前一般。

    但是他對這個少女還不太了解，所以需要一些試探。

    他猛地大跨一步，伸手抓住了東英零光子衛衣的袖子。

    慟。

    世界瞬間陷入了黑暗。

    人群停滯了兩秒，下一刻，轟然爆的人聲淹沒了窗外轟鳴的雷雨，驚慌失措的人們拿出了終端機，想要照耀周圍的場景。

    東英零的袖子還抓在他的手中，但光落卻顧不上這些，他摸出了終端機，點開了上麵的監控終端。

    還好，那些監控探頭還在運行。

    他長出了一口氣，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個瘦高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高川！報告情況！”

    鼎沸的人聲，聽筒內卻是一片死寂，但他能感覺到，那裏有人。

    沒有忙音，這是接線狀態。

    慟。

    通訊掛斷了。

    他快檢索所有的監控探頭，最終定格在一個場景。

    名為石野新的工作銘牌別在了瘦高個的胸前，白男人衝著微型監控探頭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身後是一片殘渣血肉。

    刹那間，比雷聲更加洶湧的轟鳴聲，綠色的火光從四麵八方噴射開來，一抹鮮血濺在了他的臉上，慘叫四起！

    天頂破碎了，米級鋼層像是豆腐般脆弱，一道身影轟然落在了地上。

    綠色的脈衝彈藥橫行霸道，他就在那其中，漆黑的大氅在身下翻卷。天頂的洪水傾盆而下，在他的身後注入一輪瀑布，然後是喧嘩咆哮的雨點，伴隨著轟然倒塌的天頂砸入了展場！

    轟！！！！

    天頂壓爆了無數展品，那些精良的軍工產品瞬間化為無用廢鐵，人群在火焰中尖叫著，被脈衝子彈穿透心髒和大腦，倒在了冰涼的雨水中。

    火焰在蝙蝠的身後升騰，他終於看清了那個枯瘦的身影。

    蒼白的頭，瘦削的臉龐，像是一株枯萎的樹。

    在暴雨的澆灌中，他的雙眼燃燒起綠色的光芒，液壓機的聲音從他的身上傳來，鋼鐵嘭嘭作響，背後緩緩張開了一對黑翼。

    那是真正的蝠翼，鋼鐵澆築的惡魔之翼！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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