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明悟從老僧的心中升起，那些塵封的回憶慢慢地解開，他的眼神愈發的深邃，眼中不斷閃過的光芒猶如夜空中的繁星，又好似湖麵蕩起的波瀾，仿佛有無盡的秘密深入其中，卻又無從去摸索，去尋找，讓人癡迷，又讓人敬畏。

    孟古身後的明心鏡也跟著老僧的眼眸開始變化，如水一般的鏡麵就像是被投進了一顆石子一樣，一圈圈漣漪從鏡麵的中央蕩漾開來。

    不過這些孟古是看不到的，這次他的意識已經來到了一片小村莊。

    這小村莊隱於群山之間，自往日村民的先祖為了躲避戰火，搬入到這大山之中，便再少有外人知道此地。

    他自有了意識就在此地，他不知自己是如何來到此地，不過他所有的記憶都是自此開始的，那時候他已經昏昏老矣，就這麽在村莊住了下，這一住就是數年。

    直到有一天，那天下著大雪，他孤身回家，卻在雪窩中突然看到了一個嬰兒。

    他快走幾步，到了嬰兒的身前，本以為這嬰兒在大雪之中已經是瀕臨死亡，然而仔細一看，這嬰兒長得十分的清秀，水汪汪的黑色眸子正明亮地盯著自己。

    這孩子竟然絲毫都不怕冷。

    他心中突然起了疼惜之意，將嬰兒抱了起來，帶回家去。

    可是，隨著這孩子慢慢地長大，村子開始變了模樣，本是溫暖的氣候變成了寒冷，有的時候還會驟降大雪。

    所有的村民都說是這個外來的老漢帶來一個怪胎，這才導致村子變成了如此的樣子。

    可是他老了，隻能默默地承受著一切，拚盡所有的力氣為孩子和自己謀些吃的喝的，天寒時候還得尋來些取暖之物。

    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砍柴變得氣喘籲籲，就連走路時間長了，雙腿都會打顫，養活自己已是不易，再加上一個嬰兒更是艱難，更不用說這孩子還是一個村子裏麵公認的“災星”。

    清貧的日子過得淒苦，他心疼的不是自己，而是跟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娃，他多次想將孩子送給其他的人家，可是其他的人家都對這女娃心懷怨恨，都覺得不管是惡劣的天氣還是老頭的身體不好都是源自於這女娃，無人願意收留。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過去，他過得愈差，身子就越是衰老，唯一讓人支撐下去的理由就是這女娃的成長，她生得十分的漂亮，也是十分的招人疼愛。

    可是衰老不可抵擋，春去秋來，花落花開，他的身體走到了最後。

    提不起力氣，他隻能窩在家裏，一切的生計隻能交個幼小的女孩，不過年幼的女孩也毫不在乎，她用自己稚嫩的雙肩承擔起了這個小小的家，而且毫無怨言，唯一的心願就是爺爺能夠活下去。

    兩個人相依為命，這就足夠了。

    直到有一天，他感覺自己的大限已至，沒有病疼，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玄妙，仿佛自己化作了一根蠟燭，而這根蠟燭就隻剩下一點火苗，隨時都會熄滅。

    小菲，爺爺不能再陪著你了，你也長大了，可以自己生活了，以後有空的時候就回來爺爺的墳前麵看看……”他把雲菲叫到床前，反常地提起些許力氣，直起身來，一手輕輕地撫摸著雲菲幼小卻又滿是凍傷的小臉。

    爺爺，小菲已經養活自己，也可以照顧爺爺，隻要爺爺陪著小菲。”雲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這一刻真正的來臨，她慌了，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將她稚嫩的心靈淹沒。

    他心中悲痛無比，可是卻毫無辦法，他的身體已經太過衰老，器官枯竭，不能運作，風燭殘年，早該離去。

    他將雲菲帶回家中，卻不能給懂事的小菲一個和其他孩子一樣美好的童年，他愧疚無比，可又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剛剛提起的力氣就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又一下子躺了回去，兩顆渾濁的淚水順著他滿是皺紋的臉頰流下。

    老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不可抵擋，它會奪去你的力氣，奪去你的親人，奪去你身邊的一切，可你無可奈何……”孟古明白他這次看到的是雲封前輩封印己身失去原本記憶之後和雪舞相依為命的幾年時光，隻不過他沒有想到那時候雲封的心中竟是如此的苦澀，他想去好好地將雪舞撫養長大，可是他老了，一切都是力不從心，就憑他的身體何談撐起這個不大的家。

    怨憎會。”老僧暗歎一聲，他何嚐不是垂垂老矣，時間的長河滾滾，淹沒了無盡的人和事，他也不能例外，即便是用了特殊的手段將他的記憶留存了下來，他現在也隻不過是一個瀕臨死亡的老者。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橋鬆，隰有遊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一個柔和的女聲在他的身後響起，眼前的情景一轉，他就來到了一片陌生的院子裏麵。

    這院子的裝飾十分的華麗，有小山有流水，還有精美的小橋，各種各樣奇異的花草就院子的四處綻放，一看就知道這院子的不凡。

    孩兒拜見母後。”他本是蹲在地上拿手指在地上畫畫，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慌忙站了起來，轉過身來，微微一鞠躬，說道。

    蘇兒，在幹嘛呢？”這女聲的主人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不僅生得甚是美麗，氣質也是十分的不凡，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華貴之氣，隻要看上一眼，就知道此人絕非尋常夫人。

    蘇兒在作畫。”他微微一笑，身子往旁邊一撤，一指地上，說道。

    哦？蘇兒還會作畫？這魚畫得可真不錯。”夫人上前一步，愛憐地將不高的扶蘇擁進懷裏，誇讚道。

    夫人所說極其也有些水分，扶蘇在地上是畫了一條魚，不過這條魚畫得極醜，若不是夫人細細觀看，還真看不出來這是一條魚來，不過對於堪堪懂事的扶蘇來說，已是不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