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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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來踟躕著不知如何是好。
長明閃身出現,抱拳躬身請示:“爺,要不要把人丟出去?”
“不必。”閔清則慢慢闔上雙目,薄唇緊抿許久後方道:“此處是她院外莫要生事。”
長明動頷首應聲,低著頭朝轉角處稍微一側快速道:“還不快走!”
君蘭忙繞回去快步離開。走出許久了,好似還能感受到那人的雷霆怒意。
她想往後得遠著他些才好。
回到棘竹院閔清則並未回屋。而是讓人備了酒菜月下獨酌。
自收到消息起他粒米未進。如今夜色漸深猶隻想飲酒,不想用膳。
拿起酒壺慢慢傾倒冷酒在杯中漸滿映出空中彎月。
酒麵起輕波月影隨之晃動,微粼的光芒猶如那一晚的河麵。
彼時他不過九歲坐在轎子上跟閔大人回家。路過河邊的時候,稍作停留,閔大人對他再三叮囑。
到了後,閔大人與家人介紹說這是外室所生之子。
夫人很生氣,大吵一架。閔大人不在家的時候家裏誰都要欺負他。還不準他告訴老爺。
他知道自己住在閔家,最為難最不易的人就是閔大人。所以為了不影響閔大人和家人的關係,他硬生生咽下這些氣,從不在閔大人跟前抱怨。甚至於還遮掩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讓閔大人發現。
除了很疼他的閔大人外,家中唯有兩個人對他好。
一個是荷花巷的大老爺,也就是如今的大老太爺。
大老爺脾氣和善,知道他在梨花巷過得不容易,時常叫他過去荷花巷吃飯。而且大老爺還喜歡讓他陪著下棋,一消磨就是一下午,他可以在那裏吃到許多很好吃的點心。
另一個便是寄居在閔府梨花巷的表姑太太。
他初到閔府的時候,那位表姑太太已經在閔家住了些時候。
她婆家遭難全家都死了,唯有她,當時去了友人家中做客才逃過一劫。
夫君與疼愛她的婆家人都亡故,表姑太太本欲求死,卻意外發現懷有身孕,這才有了生存的念頭,求到了姨母這兒,借住閔府。
表姑太太人很好,看到他受欺負,總護著他。即便她自己在閔府的處境也很一般。
再後來……
再後來他被汙蔑盜竊,夫人責打他。
彼時表姑太太懷孕八個月了,為了護他而被打到幾下,引發早產。最終奮力生下一女嬰後力竭而亡。
……
閔清則抿了口酒。
辣意入喉,燒得心裏卻愈發冰冷。
溺水而亡。
簡簡單單四個字,沉重地代表著天人兩隔。
想他起起伏伏這麽多年,從未在哪一刻心如死灰過。旁人每每提起這四字,他也不過一笑置之。
但,今日驟然聽聞那個噩耗,卻是初嚐到了此種滋味。
閔清則抬手拿起旁邊的幾株青草,勾在指尖輕輕搖晃。
他剛才並非是在看花,而是在看這幾根青草。
她小時候沒有可以玩的東西,他又不方便給她買,免得連累她一同被欺負。於是就趁著一次遇到的時候,教了她編小魚。
用草編小魚,是父親教給他的。他一直記得。
她很聰明,學得很快。後來他不時地悄悄去看她,曾好些次見她揪了草編著玩。
隻是她編好了後並不會一直留著,玩一會兒就拆開放到草叢裏。
這姑娘素來謹慎。
就連學篆刻也是如此。刻完了後,她並不把那些印鑒留在身邊,而是丟棄在大花園的荷塘中。
想到這兒,閔清則忍不住微微笑了。
說她聰明,其實也是個傻的。丟到荷塘裏就不會被人發現麽?再說了,池子的水那麽深,丟棄之後,萬一哪天她想找回來,該怎麽去撈?
指尖青草忽地彎折。
閔清則唇邊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疾步走入屋中,去到櫃子旁,打開櫃門取出一個三尺長一尺寬的大紫檀木盒。
輕撫著上麵的並蒂蓮纏枝紋飾,他雙目驟然闔上,薄唇緊緊抿住。
許久後,方才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池子裏的印鑒,他早已讓人一個個的都撈了回來。
本想著等她什麽時候想取回它們了,或者是她還沒想取回、盒子已經填滿,他就把這一盒子送給她。
誰知……
修長有力的雙手輕柔地撫著盒上並蒂蓮紋飾,最終落在紫檀木盒的兩側,緊緊扣住。
許久後,並蒂蓮的花瓣上現出兩滴水珠。似是清晨的朝露一般,晶瑩剔透。
“來人。”
閔清則聲音沙啞地道。
“阿茗的事情,仔細去查。不得有半點遺漏。”
閔廣正惦記著今天早上的事情。偏偏今天禮部事情多,下衙後上峰又邀了他一同飲酒。他推脫不過隻能去了。
一回到家,閔廣正片刻也不敢耽擱,即刻就回了芙蓉院。
“怎麽樣了?”把丫鬟們都遣出屋子後,閔廣正急急地問高氏:“老夫人那裏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高氏想到這個就頭疼,“就是要嚴查。”
“沒別的了?”
“沒了。你還想要什麽!”
高氏好不容易借了給大老太爺準備賀禮的事情,暫且忘記了那些不快。如今再被閔廣正提起,她心裏著實惱火。
不過抱怨完一句後,見閔廣正麵露不悅,她又笑著寬慰道:“君蘭身邊的人我都看好了。老夫人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麽來。你放心就是。”
“那就好。那就好。”閔廣正道:“其實老夫人能查出什麽來?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暗著來的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回。隻要九爺不插手,就沒什麽瞞不過去的。”
聽他提起九爺,高氏想起來剛才李媽媽過來回報的事情,說道:“九爺原本說是出京去了,誰知道今兒晚上忽然回來了。他應當是為了大老太爺的壽辰罷?”
她話語裏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擔憂。
閔廣正笑道:“應當是了。那丫頭的事情算什麽?還不至於能驚動九爺。”
說到九爺,閔廣正記起了今日吃酒時候上峰的那些話。無不透著一個意思,如果可能的話,他想認識下左都禦史大人,想請閔廣正幫忙引薦一下。
閔廣正犯起了難。
這種事兒,九爺哪裏肯給麵子?
說實話,九爺簡直是閔家的一個chuán qí。
他在翰林院升至侍讀學士,後去大理寺任左少卿。沒多久,大理寺卿被查與貪墨案有關被罷職,他擢升大理寺卿。僅僅半年,又在今夏調至都察院任左都禦史,領內閣學士銜兼任禦前大臣,常代皇帝撰擬詔令諭旨。真正是天子近臣。
自九爺在朝中顯露鋒芒後,閔家人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
就連閔廣正也跟著沾了不少的光。
想他入太常寺任協律郎,磨磨蹭蹭好多年才升了那麽一點當了讀祝官,然後在七品上又是一待七八年也沒見動靜。勤勤懇懇這麽久,去年冬裏京察他終於得了個優,年初就升了六品主事,進入禮部成為六部的官員之一。
憶及此,閔廣正不由連連感慨,“這次能得優,恐怕他們也是看在了九爺的麵子上。”
高氏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亦喟歎不已:“這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呐。”
“嗯?”閔廣正扭頭看她:“這話怎麽講?”
高氏扶了他的手臂笑道:“老爺想啊,九爺就是那得道之人,他一高升,咱們也跟著好起來了。”
閔廣正怒極反笑,“所以呢?”
而他……
就是那雞犬?!
旁人對他沒有歸家一事不甚在意。
因為閔九爺雖然算不上來無影去無蹤,但是十分忙碌,閔家人大半時候都看不到他。
原來他連夜審案時常歇在大理寺,現下去了都察院,更是經常夜不歸宿。又因兼任禦前大臣,留在宮中也是偶有的事情。
更何況九爺的事情旁人根本置喙不得。除非長寧他們幾個提前和門房的人打過招呼,不然九爺的去處大家都不一定知道。所以,想要在意也沒有機會。
久而久之的,家中人都養成了一個習慣:九爺讓咱們知道的,咱們就聽著。九爺不讓咱們知道,大家夥兒就當沒發現沒看見沒聽見。
但是,現如今梨花巷這邊有一人對閔九爺的連夜未歸頗為在意。為此還不同於家中其他人的做法那樣特意去打聽了下,隻不過收效甚微就是了。
這人就是……君蘭。
她還在想著把玉佩還給九爺這事兒。
剛開始因為賭氣不想搭理他,後來幾天不見他,她冷靜下來後,就打算物歸原主。
原本九爺在外院住著,她尋他不方便。現在他在後院也安置了院子,倒是能夠靠近了。
說來也是不巧。連續數日,她都見不到對方蹤影。甚至於長燈他們幾個也都不在。
君蘭暗道這運氣也太差了些。
早知道那天能夠接連兩次碰到九爺,她就應該把玉佩帶著才是。可那時候氣都沒消,她都不願和他多說話,哪裏會帶著他的東西?
君蘭覺得九爺的東西長時間擱在她這裏也不是辦法,而且天知道九爺什麽時候能夠回府。
她打算著,要不然把玉佩直接給思明院伺候的人算了。左右九爺的東西他們也不會亂丟亂放,讓他們轉交也無礙。
於是這天君蘭就把玉佩帶在了身上,想著抽空去思明院一趟,把它給了那邊的人。
剛走出芙蓉院正打算往思明院去,迎麵走來個身穿墨綠色妝花褙子的婦人,正是劉媽媽。
劉媽媽見君蘭出院子,笑道:“這可是巧了。老夫人剛讓婢子來叫姑娘,姑娘就出來了。”
“祖母尋我?”君蘭道:“媽媽可知是何事?”
“姑娘放心,沒旁的,就是明兒要賞花宴了,老夫人喚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來商議下該如何招待遠寧侯夫人。荷花巷的姑娘們應當也有跟著來的,老夫人就讓這邊的幾位姑娘去恒春院一起玩。”
侯夫人去荷花巷較多,大夫人與二夫人一個是大老爺之妻一個是荷花巷的管家夫人,對侯夫人更是熟悉些。
梨花巷這裏,三夫人和五夫人無論做什麽事兒都說不到一塊去,萬一安排上出了岔子可是麻煩。於是閔老夫人請了荷花巷的兩位夫人過來商議下。
七姑娘十姑娘那裏自有丫鬟金珠過去說,劉媽媽隻負責知會君蘭這邊。君蘭就和她一同往恒春院走著,偶爾閑聊幾句明日裏該注意的事項。
因著劉媽媽年紀大了走路慢一些,君蘭進院子的時候,閔菱和閔萱已經到了。
姐妹倆正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著說話,遙遙地看見君蘭,閔菱笑著和她招手讓她過來說話。
閔菱看出了她的意圖,撇撇嘴道:“你要喊她的話,你自己和她說話。我是不愛搭理她了。原來多好的爽直性子,現在扭扭捏捏的,做什麽事兒都瞻前顧後。不爽利。”
閔菱側頭看了閔萱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見君蘭來到身邊,閔萱朝天翻了個白眼,扭過身子不去看她。
君蘭就尋了閔菱的另一邊坐了。
這時候有個未留頭的小丫鬟匆匆來稟:“七姑娘八姑娘十姑娘,六姑娘跟著大夫人二夫人來了,正往這邊走呢。金芽姐姐已經去稟給老夫人了,讓婢子來給姑娘們說聲。”
一聽說閔玉容來了,閔萱“哎呀”一聲就站了起來,抬腳就往旁邊假山後走。
閔菱看不上她這咋咋呼呼的性子,伸手一把拽住她:“你做什麽!”
“我不要和六姐姐一道玩。”閔萱去掰閔菱手指,“她這個人最假惺惺的了。上回我在荷花巷不小心弄壞了五姐姐出嫁前打的一個絡子,她說不要緊,沒關係,我還就信了。結果她一直這樣說個沒完,聲音還很大,最後嚷嚷得滿荷花巷的人都知道了。好煩。我不要理她。”
閔菱皺眉,“她也是好心。不過聲音大了點而已,何至於如此。”
“我不管!”閔萱急得直跳腳,“君蘭現在性子黏黏糊糊的我還能忍。但是六姐姐那個脾氣,我忍不了!”說著趁閔菱不注意,猛地掙脫了她的拉拽,提著裙子就要跑。
閔菱柳眉倒豎喝道:“閔萱,就算是一家人,荷花巷那邊過來也是客。你還當我是姐姐的話,就好生給我坐下!”
閔萱氣呼呼地瞪著閔菱。
君蘭不想閔菱為難,就道:“不如這樣。左右石凳是一字排開的,我和七姐姐中間空個位置出來。”
她說著就往旁邊挪動了下,又指指自己和閔菱中間的空位,“你坐這兒。那樣六姐姐來了,無論坐哪兒,再怎麽著你都不會挨著她。如何。”
閔萱瞪大了眼睛看她。
君蘭語氣涼涼地說道:“你不是說我這黏黏糊糊的脾氣還能忍麽?既然能忍我,那就在我這邊好生待著。有我這黏黏糊糊的人在這兒給你擋著,六姐姐想注意到你也難。”
閔萱瞪了她片刻後忽然笑了,笑嘻嘻地挨著君蘭坐下,“哎呀,我怎麽隻看到了你脾氣改了,卻沒發現這張嘴更利了。你啊,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
君蘭不想搭理她,輕嗤了一聲沒說話。
閔菱笑著與君蘭道:“你倒是真能治她。我去祖母那邊瞧瞧六姐姐到了沒。”
閔老夫人這次讓大夫人鄧氏和二夫人陳氏過來,並非完全為了知道侯夫人的喜好。其實還另有目的。
笑著托了陳氏去斟茶,再讓閔玉容出屋去找其他姑娘玩,閔老夫人隻留了劉媽媽在屋裏伺候,悄聲和鄧氏說了自己的打算。
鄧氏聽了後很是驚訝,“二嬸,那洛家的二少爺據說……”
“我知道。”閔老夫人道:“你也曉得,君蘭的脾氣不大好。這兩個人說不得就能湊到一起去。我知道你這孩子是個實心眼的,不然也不會把話說與你聽。”
把心裏的話給說出來後,閔老夫人心裏愉悅,說話聲音不自覺就稍微大了點,“我就想著你若是得閑的話,賞花宴的時候也過來一趟,幫忙在侯夫人跟前幫八丫頭美言幾句,莫要讓侯府以為這孩子真那麽不懂事。不然的話,這事兒怕是不能成。”
鄧氏有些猶豫。但是她長久寡居在家中,對外頭的事情了解不多。見老夫人心意已決就遲疑著點了點頭。
老夫人心下放鬆,笑著正要請了她吃果子,就聽外頭傳來一聲笑喊:“六姐姐,你已經來了呀!怎麽不過去找我們玩?”
鄧氏揪著帕子站起來。
閔老夫人握了下她的手示意不打緊,“咱們的說話聲不大,哪就那麽容易聽到了。”閔老夫人道。
鄧氏聞言點點頭。
閔菱剛轉過屋角就看到閔玉容在老夫人屋子的窗外站著。笑著喊了一句後,她正要過去,旁邊茶水間裏走出一人來。
陳氏端著茶盞嗔道:“七丫頭現在說話嗓門大了不少。你看看,伯母這盞茶都差點被你嚇得掉地上。”
閔菱朝陳氏福了福身。
陳氏一手拿著茶盞一手扶了她起來,“開你玩笑呢,不用當真。咦?六丫頭怎麽沒找姐妹們去玩?”
閔玉容身材高挑容貌清秀,隻是此時臉色有些發白,看上去氣色不太好。
“我這就過去。”閔玉容朝閔菱揚起個笑來,“不知mèi mèi們現下在哪裏?”
話剛說完,屋門打開。
鄧氏朝外看,見是閔玉容,微笑著說道:“老夫人這裏有茶點。你去叫了mèi mèi們一起過來用些吧。”
閔玉容低著頭答是。
閔萱遠遠地看到閔玉容過來了,先前還燦爛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不見。
“我後悔了。我不要見到她。”閔萱說著就要溜。
閔菱一直在注意著mèi mèi,看她如此忙高聲去喊:“閔萱,站住!”
因為離得遠,閔菱沒能拉住她。等到過來的時候,閔萱已經不見了蹤影。
閔菱氣得踢飛了腳下一個石子。
閔玉容拉著閔菱道:“十mèi mèi不喜歡見到我也是應該的。我這人說話就是沒分寸,老得罪人。”
閔菱聽了更為愧疚,握著閔玉容的手道:“誰不知道六姐姐最是個心善的?看到受傷的鳥兒都舍不得傷害。你放心,我去把她給叫回來。”說著就朝閔萱離開的方向離去。
院中一下子少了兩個姐妹,閔玉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最後剩下的另外一人身上。
她看著坐在石凳上的明豔少女。
君蘭的相貌是十分搶眼的,在貴女聚集的京中都算得上數一數二,再沒見過比閔八姑娘更漂亮的女孩兒。隻是原先她眉目十分淩厲,所以瞧著有些凶。如今再看,才發現原本的驕縱氣不知何時已經全然不見,現下已成了神色溫婉的少女。
而且,更漂亮更奪目了。
閔玉容呼吸滯了下。她溫和地笑著,走上前去說道:“八mèi mèi,我們進屋去吧。二祖母正等著我們用茶點呢。”
君蘭與閔玉容並不熟悉。聞言笑著說“好”,慢慢起了身。
因為袖袋裏擱著九爺的玉佩,君蘭起身的時候扶了下衣袖,免得裏麵東西掉出來。
誰知道這個細微的動作居然被閔玉容發現了。
“八mèi mèi袖子裏藏了什麽好東西?”閔玉容微笑著說道:“看你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