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些破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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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一諾千金,正午時分賞賜浪字營其餘人等的詔書就下發了,因傷致殘的戴羊不僅得了爵位,還得了一筆厚賞。
消息傳回揚州城,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波。
集賢裏餘宅,李大虎關緊了大門走出來,低低歎了一聲氣:“看來是該開始了。”
長安。
崇化坊餘宅。
“浪哥,我們一直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為何這次西征小勃律不願攜我同行?”薛文洋顯然不滿餘浪的安排。
“上次馳援皇甫師兄與吐蕃軍連番惡戰,戴羊失去了雙腿,這一次西征小勃律更加凶險,我不會帶你涉險。你且寬心,若是我能成功打下小勃律得了封賞,必不會少了你那一份。”餘浪真摯說道,昔年熱熱鬧鬧的浪字營,如今隻剩薛文洋一人常伴左右,餘浪不願再讓薛文洋涉險。
薛文洋卻掩飾不住眉宇間的失望:“浪哥,我且問你,請你務必如實回答,若是今日陪伴在身側的是李大虎,你會不會帶他去?”
餘浪愣了一下,如實回答道:“李大虎為人警覺,保命手段又多,若是他在我身邊,我會帶他同往。”
若是李大虎在,餘浪自忖此行勝算至少能添個兩成。
“浪哥,你若還拿我薛文洋當兄弟,就給我留個親兵衛隊統領的位置,我遊海上境的修為雖然低微,但也當得這個職位吧。”
若是再堅持下去,恐怕薛文洋是真得要心寒了,餘浪隻好點點頭:“你此次得了陛下封賞,本就有從九品陪戎校尉的散職,剛好可任我親兵統領一職,若是沒有你,這個職位確實也沒有恰當人選,其他人我信不著。”
對於前日小朝會上發生的一切,餘浪深深感到自己還是被李林甫算計了,什麽以貪墨軍功壓製太子勢力,什麽準備詩作安排進翰林院,李林甫的一切承諾都沒有兌現,他所做的僅僅是把餘浪推到了女婿王天運身前,替他去建立這份功勳。
所有的巧合、轉折,根本是李林甫自編自演的戲,從一開始餘浪落在了他的算計之中。
若不是因為當夜晴兒奮不顧身擋刀以後李林甫驚慌失措的表現,餘浪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與皇甫師兄起的衝突也是李林甫早就安排好的,若真是如此,這個陰鷙的老人著實可怕。
最令人氣悶的是,此刻餘浪無法與李林甫翻臉,某種意義上講,自己確實是得到了重用與恩惠,況且還有晴兒這層繞不開的情麵。
待到薛文洋出門置辦行李去了,奧巴巴才湊上來對餘浪說:“薛文洋昨日與太子的人見過麵。”
餘浪心中驀然一寒,難怪薛文洋如此執著於那一個親兵統領的位置,莫不是太子在西征軍中做了手腳,到時候聯合薛文洋一齊發難?他忽而有些喘不上氣來,一邊是李林甫笑裏藏刀的陰損算計,一邊是太子一方東宮智囊團的運籌帷幄,他被夾在兩者之間,進退失據、痛苦焦灼。
他們似乎是想用實際行動告訴餘浪,要麽加入相府陣營,要麽加入東宮陣營,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
餘浪暗自下定決心,這次如果順利攻滅小勃律,回到長安憑借軍功要經營出自己的一片勢力,不必依附於任何人,不必仰人鼻息。
短時間內餘浪沒有拆穿薛文洋的打算,畢竟多年兄弟,不到兵戎相見的最後一刻,他不願率先發難,多虧奧巴巴心細,讓餘浪提前有了個心理準備,否則若是薛文洋遽然發難,還真不好對付。
昔日浪字營無話不談的兄弟們都長大了,各自有各自的抱負,各自有各自的理想,情義反而成了最稀薄的東西。
黃昏時分西征軍的草包主帥王天運帶著一眾手下和許多禮物登門拜訪餘浪。
王天運年紀也近不惑了,隻是此人雖是武將卻養尊處優極重保養,加上一張臉本來就白淨,看起來像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
餘浪對這位草包主帥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敬畏之心,一是此人能力低微沒什麽值得忌憚的,二是餘浪作為西征軍副將,為了奪權更好的掌控軍隊也必須得在此人麵前做足了聲勢。
王天運似乎脾氣極好,一點也不以餘浪的輕慢為侮:“餘將軍,聽聞你當日率領兩千隴右軍以聲東擊西的奇策打下了易守難攻的蘭邪城,又當場陣斬了吐蕃猛將騰巴爾,當真是有勇有謀的好統帥!”
餘浪淡笑,料想此人帶厚禮登門不會隻為了溜須拍馬。
王天運屏退了左右隨從,低聲對餘浪說道:“我聽說小勃律國中有不少修為精深的能人異士,餘將軍你又是勇武絕倫,到時候咱倆的營帳可不可以紮在一處?便於,呃,攜手退敵。”
餘浪算是聽出來了,這位主帥是害怕小勃律刺客劫營,想同餘浪紮營一處求個安穩。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尤其是和麵前這麽多禮物比起來,餘浪便應允下來。
本來這隻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王天運更隻是一個不足為道的庸人,可在二人距離最近的那一瞬間,餘浪藏在衣物內兜裏的霄雲古錢忽而劇烈震顫。
幾乎同時,王天運原本從容的臉上也是神情劇變。
霄雲古錢無法感應到遠處破壁人的具體位置,但若兩名破壁人距離不過三尺是必定會產生排異反應的。
也就是說,此刻,餘浪和王天運都知道了對方就是破壁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破壁人之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雖說目前不知道篩選機製究竟如何觸發,最終隻有一個破壁人能活下去的條件卻是顯而易見的。
餘浪不敢輕視任何破壁人,左手抽出木劍手植,右手緊握久違的磨石刀,死死鎖住王天運的氣機。既然要出手,就必定要傾力雷霆一擊,不能給對手任何機會。
王天運連忙跪地磕頭:“餘將軍,求求你饒了我性命吧。天罰區還沒有降臨,現在還遠不到咱們破壁人相互廝殺的時候呢?我們可以暫時合作和平共處的。”
“天罰區?”餘浪眉頭緊皺,他這個破壁人零星的消息都是從寧小雨那兒得來的,此前並沒聽說過天罰區的概念。
王天運臉上露出一抹疑惑,仿佛這些東西破壁人本該知道,這份疑惑一閃而逝,他慌忙說道:“大唐目前有三百四十七名破壁人,下一輪天罰區降臨時隻能有三百人存活,若是到時候所有破壁人活著到了天罰區,一樣會有隨機的四十七人被懲戒之雷直接劈死。”
“原來如此,破壁人不得不相互廝殺的原動力就在此處——為了減小懲戒之雷落在自己頭頂的概率。”
王天運滿臉乞憐的笑容:“餘將軍,以後我就是你小弟了,等到天罰區縮小到最後一輪,起碼還有二十年的時間,我王天運今年已經四十一了,到時候也活夠了。”
“你是從哪個時代過來的?”餘浪終究是心動了,如果一定要從破壁人中挑隊友的話,最佳選擇一定是最笨最弱的,威脅降低、信息共享,何樂不為。
“1937年,倒在淞滬會戰的戰場上,這一世是個運氣奇好的窩囊廢。”身處大唐,王天運的一番話荒誕而詭異。
餘浪微笑:“沒想到你還是一位抗戰先驅。”
盡管王天運一再示弱,餘浪卻不會傻到以為此人真是毫無鬥誌的窩囊廢,破壁人中沒有甘於平庸的弱者。如果此人真得隻是想求一份安穩,就沒有必要當上李林甫的女婿,為了減小暴露身份的危險,還不如躲在深山老林隱居。
有防備並不意味著懼怕,餘浪便想讓這王天運一個先手,等到此人先手發難自己再後發製人,以免惹人懷疑。
為什麽王天運會知道的比我多?餘浪從方才王天運一閃而逝的疑惑中似乎捕捉到了一點線索,破壁人的信物除了霄雲古錢恐怕還有一些別的什麽,出於某種原因,寧小雨並沒有將那件信物給餘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