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關山度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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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仙芝的整軍手段極為高明,保留了西征軍原本的架構,在關鍵位置安插了數位親信將領,又通過幾次實戰操練穩固軍心,隻花了半月時間,便徹底掌控了西征軍。

    餘浪將心腹將領肖挺、馬越等人調入驍騎營,對三軍全麵放權的同時,加固了對於驍騎營與鷹眼營的統治力。隨著餘浪對軍務越來越精熟,岑參肩上的擔子也輕了一些,有時會獨自騎馬看看大漠的風景,乘興賦詩。餘浪見岑參喜歡此地風光,又擔心行軍過程中出危險,便將他留在了龜茲城。

    三月後,大軍開拔,一路西行。耗時十五日到達撥換城,隨後過握瑟德至疏勒,於此揮軍南下,正式踏上了蔥嶺。蔥嶺便是餘浪前世的世界屋脊——帕米爾高原,一句天險已不足以概括,僅僅是第一天,就有大量士兵產生了水土不服的情況,也有不少士兵由於體力跟不上掉隊或是摔死。

    餘浪和高仙芝皆是愁眉不展,二人已是盡量挑選穀間平地行軍,即使如此,有些山脈還是不得不強行翻越,還沒開打,已成傷亡。傷亡的大多是需要來回運輸補給的後勤兵,後勤兵原本就大多體弱,經不起這般折騰。

    雪上加霜的是吐蕃軍趁機出兵攻打山下的唐軍補給地,雖然很快被其他幾處的駐軍聯手派兵擊退,大量物資卻已被大火焚燒。此次吐蕃軍的出手是一個訊號,表明他們絕不會放任唐軍打下小勃律,隻要唐軍不息兵,他們還會有後續的動作。

    消息傳來,人心惶惶,有些隊伍已經出現了士兵擅自脫隊逃生的情況。

    “此時再從疏勒城征集物資會大大拖慢行軍節奏,士兵的傷亡率和疲憊程度也會與日俱增,況且疏勒城本就窮困,如何供得起四萬大軍的補給?”高仙芝陷入了兩難,“進亦不得,退亦不得。”

    餘浪進言道:“此時唯有壯士斷腕,舍棄補給,一鼓作氣急行軍,翻過了蔥嶺從吐蕃人手裏搶奪補給!我軍士兵隨身常備七天的米糧,加上山裏頗有些山貨,不至於半途餓死。建議原本的後勤兵以及抽調步兵組建一支新的隊伍,負責為大軍獵殺禽獸,搜集山貨。”

    “不可!餘將軍此策太過行險,四萬大軍若是在高原上斷了補給,後果不堪設想。高將軍,此時折返無大過,但若真得餓死了這四萬大軍,那可是滔天的罪孽啊!”

    高仙芝行軍經驗豐富,以大軍目前行軍的速度以及所攜口糧,不至於半途餓死,當即製止了部下的勸阻:“依餘將軍之言,七八天的時間足以我們到達蔥嶺守捉,先遣一批輕身功夫好的斥候去報信,讓蔥嶺守拙準備一些補給。咱們西征軍沒有這麽嬌貴,老子當年率騎兵孤軍深入千裏攻打吐蕃,隨身隻有一天的幹糧,不也好端端站在這兒嗎?此地又不是沙漠,隻要供水充足,沒那麽容易餓死!”

    為了提振士氣聚攏人心,餘浪教大家唱了幾首軍歌,眾人頗覺耳目一新,跟著胡哼哼幾句也無暇抱怨氣餒了,倒也覺得不像之前那麽慌亂了,大軍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

    此外,為了減少人員掉隊以及私自逃走的情況發生,餘浪讓眾人分成若幹小隊,每一小隊以麻繩捆綁在一起,這樣即使某人失足,壓力也會迅速被其他人分擔掉,人員傷亡以及流失現象比起之前都有了較大幅度的好轉。

    高仙芝對餘浪諸多新奇辦法頗為欣賞,讀書人常以為行軍打仗逞得是一腔血勇,無需動腦,其實大謬不然,自古以來的名將都是能夠推陳出新並且隨機應變的聰明人。自此以後高仙芝對餘浪更加信任,經常在與眾將領商討完軍務以後,單獨留下餘浪進一步討論。

    大軍順利翻越了蔥嶺,補給修整一番,向西疾行軍到達特勒滿川。西征軍在特勒滿川原地紮營修整,至此,長達一百多天的行軍總算告一段落,再想往前推進,就得真刀真槍得正麵作戰了。

    壯闊的高原盛景讓人感受到造化偉力,舉目四望,讓人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遠山遠景,河流冰山,這些東西看久了會讓人感到孤獨。餘浪視察完了營地,獨自坐在一塊冷石上沉思。

    “餘將軍想家了吧。”高原上天涼,高仙芝披了一件厚實的獸袍。

    “是啊,挺奇怪的。剛到長安城的時候有時也會思鄉,卻沒有這麽強烈。”

    一陣冷風拂麵,高仙芝呼出一口熱氣,他的身子骨到底不像餘浪這樣的青年人這麽強健,跺了跺腳說道:“這很正常,我第一次當兵離家的時候還偷偷掉過眼淚,少年人壯誌淩雲,總是離家萬裏才知道父母的好。尤其在這苦寒之地,難免思鄉情切,家裏多溫暖啊。餘將軍年歲還小,你父母應該還健在吧?”

    餘浪神色一黯:“我從沒見過父母的模樣,本來有個從小相依為命的阿翁,五年前也去世了。”

    高仙芝看了有些心疼,問道:“你阿翁若是活著,應當和我一般年紀吧?”

    餘浪點了點頭:“阿翁他身子骨也很強健,弓馬嫻熟,若是能有機會從軍,一定也能成為高將軍這樣的英雄人物。”

    本來這話其實有些唐突,高仙芝卻絲毫不以為忤,笑道:“見了你小子的才幹,我相信你的阿翁必然也是個英雄人物。恨不能與之相識,人生際遇有的時候很奇妙,明明是出生、能力都差不多的人,有的人可能一生潦倒,有的人卻會一飛衝天。”

    如果梁朝然不那麽忠誠執著地追隨徐敬業的話,或許也能成為一員蓋世名將吧,不對,若是如此,他便不是梁朝然了。想通了此節,餘浪搖了搖頭:“其實很多人的命運不是境遇、能力決定的,而是自己的性格,我阿翁是個至情至性的人物,注定成為不了您這樣的鐵血名將。”

    “你這話我可不愛聽啊。”高仙芝取出酒囊仰脖子喝了一口,覺得身子骨暖和多了,“說得好像我高仙芝就是什麽冷血無情的人似的,嘿,老毛病了,酒喝多了話也多,你願意陪老哥多聊兩句麽?”

    “好啊。”餘浪笑道,“我平時也是個愛說話的人,這段時日整日忙於軍務都快悶壞了,偏偏在將士們麵前還得板著一張臉裝深沉。”

    “哈哈哈,你這小子啊,著實對我脾胃!”高仙芝又喝了一口酒,隨後把酒囊扔給餘浪,“這兩年我的朋友確實少了,有的道不同不相為謀,有的迫於無奈與我疏遠,等你到了我這歲數你就會明白了,友誼這種東西,隻有少年時最純粹,再往後大家都有不得不維護的利益。我在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是個重情重義的熱血青年呢,很喜歡交朋友。”

    “聽聞你來自揚州城,那可是塊好地方,雖不如長安繁華,卻自有一番自在。我少年時曾於揚州遊曆,結識了一位極要好的朋友。雖時隔數十年,我心中亦有遺憾,沒能勸得他迷途知返。那人名叫梁朝然。”

    餘浪如遭雷擊,按下內心起伏,麵上神情不變:“這位朋友對你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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