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相州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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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小七和張三、李四趕的馬車一早就離開汴京,可能是汴京之行太過於順利,讓小七他們的心中產生了一種太尉府不過爾爾的錯覺,再加上貞娘急欲見到林衝,所以沒有按照俊辰原先製定好離開汴京後,北上隆德府,經相州、大名府後,返回梁山的計劃,直接取道向東。

    按說以張韞那統領禁軍的身份以及那歲數,應該不是那麽容易相處的人,畢竟還在汴京任教時,張韞除了和王進的父親王升私交甚好之外,和其餘同僚幾乎就沒有什麽往來,和那些長袖擅舞之輩比起來,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經營同僚關係。不過也難怪如此,以他年輕時堪比如今林衝的身手,他又怎麽會把那些人放在眼中。

    然而,事情偏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打過了陳留以後,張韞一家三口得以從暗櫃中重見天日後,他就似乎變了一個人,和小七打得那叫一個火熱,讓那些路上來往行人都以為這就是爺倆。單單如此倒也罷了,畢竟小七身份不同,可那張三、李四是何等身份,原本隻是汴京街頭的痞子而已,張韞居然和此二人也是有說有笑的,這怎能叫人不跌破眼鏡!

    還是張夫人一句話說的好,“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想想也是,先是林衝犯事,緊跟著張韞被針對,再然後高衙內帶人上門,屋前屋後被人層層監視,整個張家就好像被一層枷鎖,一塊霧霾緊緊的包圍在其中,能喘息的空間越來越小,心情自然沉重無比,怎會有心說笑!現在得以打破枷鎖,衝破霧霾,就好像去掉心中一塊大石,身心都得到了最大的放鬆,不要說張韞,就是張貞娘的臉上也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再說俊辰,那日一早目送著馬車離開,他便隨著時遷先去了相州。之所以先去相州,還不是一路隨行,原因很簡單,一來是乃是先前約定,由小七駕駛馬車先行,他和時遷隨後趕去,彼此在相州會麵;二來則是他來汴京時,在定陶買的那匹駑馬,居然水土不服,再也不能出門上路,而時遷則表示,他在江湖上流浪時,認識一個馬販子,這個馬販子平時專往北地販馬,隻在相州出手,而且時遷還說這馬販子的手上著實有些好馬,俊辰一聽之下,當即拍板,拉著時遷便直奔相州而去。

    要說這人如果專心做一件事,這動作也好,速度也罷,就是要比平時快上許多,不多日,俊辰和時遷便已然趕到了相州,隻是那用來代步的兩匹馬,早已是累的口吐白沫了。

    二人到得相州,一不住宿,二不吃酒,直接奔著騾馬市而去,到了那裏,時遷頓時傻了眼了,因為這騾馬市一共就四、五個騾馬商,一眼就能全部看完,可偏偏這幾個人裏,就是沒有他認識的那個。

    俊辰看到時遷傻傻地站在那裏,心中感到奇怪,在他肩上拍了一掌,道:“我說遷兒,適才你還跑的挺快,怎麽到了地方你卻不動彈了,倒底哪個是你認識的,咱們趕緊買了,好盡早趕路。”

    時遷這會哪敢上前啊,畢竟這些騾馬販子生意都不怎麽好,連帶著脾氣也不怎麽好,這萬一趕上哪位仁兄脾氣犯擰了,抽他一馬鞭,這臉可就丟大發了,就看他在原地左顧右盼,支支吾吾的,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時遷不知怎麽辦的時候,一隻長滿金毛的大手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作勢就要拍下,可是這隻手的主人卻沒有想到,就在他即將拍到時遷肩上的時候,一隻白白淨淨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搭住他的脈門,讓他不得寸進。

    “我說,閣下如此背後傷人,算是個什麽道理,莫不是欺我等乃路過此地,不是相州人氏嗎?”

    時遷聽到俊辰的聲音,忍不住回頭一看,頓時喜出望外,連忙叫道:“哥哥,哥哥,權且助手,這人就是我的舊識。”

    俊辰聽了,趕忙鬆開那人的手,那人收回手,一陣齜牙咧嘴,搓揉了一陣,就見自己的手腕處一道紅印赫然醒目,心下駭然,看著俊辰的眼神飄忽不定,“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卻不曾想他手上勁力如此之大。”心中頗有些打鼓。

    那時遷可不知他心裏再想什麽,上前朝著他便是一個熊抱,而後勾著他的肩膀對俊辰道:“哥哥,這個就是我和你提起的那個販馬的朋友,姓段名景柱,江湖人稱“金毛犬”。當年我落難時,多虧的有段兄弟照顧才得以挨過來。”

    俊辰此刻方得好好看看此人,隻見得赤發黃須,骨瘦形粗,可不就是那原本軌跡中和時遷、白勝、鬱保四四人一起合稱“墊底四傑”的段景柱!

    時遷當下將俊辰也介紹於段景柱認識,兩人互道一聲久仰,時遷便在那邊和段景柱開始糾纏起來。原本以為和段景柱是舊識,當可以少花錢弄著好馬,卻不曾想這段景柱卻是油鹽不進,絲毫不肯鬆口,讓時遷恨的牙癢癢的。

    俊辰眼見此般模樣,哪裏還不知道是時遷這家夥說的大話,當下也不點破他,隻是朝著段景柱一抱拳,道:“昔日遷兒流落江湖,多虧段兄弟照顧,今日相逢即是有緣,不若我做東,我們一同吃上一碗,如何?”

    聽到“遷兒”這個稱呼,時遷頓時額頭冒起三根黑線,心知要糟。果不其然,段景柱那邊立馬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指著時遷:“我說偷兒,你什麽時候弄了這麽個外號啊,遷兒……哎喲,笑死我了,哈哈。”

    時遷幽怨地看了俊辰一眼,誰想俊辰居然隻做沒有看見,頓時讓他的眼神落在空處,隻得將矛頭轉向段景柱,“笑夠了沒有,你到底去不去吃酒,給句痛快話!”

    “去去去,當然去……!”段景柱一邊捂著肚皮,一邊點頭應了下來。

    這段景柱不愧是久在相州販馬,對相州甚是熟悉,不多時便帶著二人來到了相州城內一處相當寬敞的酒樓。要說我天朝人都愛酒桌上談事呢,畢竟這幾碗酒下去,這生分就去了很多,彼此也開始熟絡起來。

    “偷兒,可是這位官人要買馬?”

    “不錯,正是在下要買馬,聽遷兒說,段家兄弟處有良馬,不知可否賣於我兩匹?”

    段景柱微一沉吟,開口道:“不瞞官人說,兄弟我販的馬和旁人販的馬那是不一樣。旁人販的通常都是沒人要的、被淘汰下來的駑馬、病馬、老馬,兄弟我販的從契丹人、女真人的馬場裏偷來的上等好馬、戰馬,偷的多了,那契丹人也把野馬、駑馬混於其中,也虧得我老段精通相馬、馴馬、養馬、醫馬之術,才能屢屢得手,在契丹中口中虎口拔牙。”

    “好!段兄弟果然好手段,當真了不起。”俊辰不由比了比大拇指,原本以為這段景柱隻是一個擅長偷馬的馬販子,卻不想也是精通馴馬養馬的行家,想想也是,如果不會養馬、醫馬,萬一這馬死了,他可就全砸手裏了,當下心中不由升起招攬之意。

    而段景柱也發現這俊辰也不同於那些公子、書生,絲毫不避諱自己下九流的身份,對自己甚是禮遇,心中不由升起結交之意。

    時遷見一旁見俊辰與段景柱相談甚歡,心中也頗為歡喜,正想著怎麽地讓段景柱能夠讓出兩匹好馬來,卻不想卻聽旁桌的人在那裏說道:“你們聽說了沒,京城出大事了!”

    “什麽大事?”

    “那高太尉讓人狠狠地刷了回麵子,他兒子看上的女人被人劫走了!”

    “什麽!竟有此事!是什麽人這麽大膽,敢在老虎嘴邊拔毛!”

    “誰知道呢,就聽說那人府中收買的丫鬟下人、府外負責盯梢的人全部都被迷倒,然後聽城門的禁軍的說,一早有馬車出城,奔東而去。高太尉震怒,不僅將盯梢的、守門的禁軍全部拿下問罪,更是派出高手沿途追殺,格殺勿論啊!”

    “這次怎麽這般厲害,難道說和往日有什麽不同嗎?”

    “聽說他兒子看上的是林……”那人話沒說完,就被同桌之人捂住了嘴巴,“喝酒,喝酒,這種事情不是你我能摻合的,還是和我們的酒來的自在……”

    這幾人的話音雖輕,但是俊辰和時遷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俊辰當下心中大叫,“不好!小七沒有按計劃行事,當要糟糕!”

    那段景柱不僅精通相馬之術,還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主,一眼發現俊辰臉色大變,但一瞬便恢複正常,心下駭然,“難道說這劫人之人與他有關不成。”

    俊辰生怕小七那邊會有禍事發生,當下也不再隱瞞,說道:“段兄弟,我也不在瞞你,我便是那汴京城救人之人!隻因高衙內看上我家嫂嫂,其父高俅便執意陷害我林衝兄長,並欲置我家兄長於死地,天可憐見,我家兄長被我等從野豬林平安救出,如今正在梁山落草,我正是代我家兄長前往汴京接回嫂嫂!”

    “啪”,段景柱手中的酒碗掉到了地上,引得酒館中人皆轉頭來看,就見他緩緩低頭,撿起酒碗,自言自語道:“這喝的也不多啊,怎的手就抖了?”

    待得其餘人等轉頭他顧時,段景柱低聲道:“哥哥莫不就是槍挑歐陽壽通之人?”

    “不錯,正是在下。”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哥哥大恩,小弟這仇,哥哥算是給報了啊!”段景柱大喜過望道。

    俊辰與時遷麵麵相覷,均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疑惑,好在段景柱很快就像二人解釋清楚了。原來當年段景柱曾到汴京販馬,一行還是頗為順利,隻是沒想到回程之時,被這歐陽壽通看著他所騎之馬,便強行要買,那段景柱那裏肯賣,賣了便沒有牲口代步了,哪知那歐陽壽通不管不顧,見段景柱執意不賣,當下就是一鞭,搶了他的坐騎就走,這一鞭打得他骨斷筋折,將養了近一年才得以康複。

    “早知道哥哥為我報的如此大仇,不消說買馬,就是送哥哥兩匹,又有何妨!”段景柱越說越是興奮,當下便要拉著俊辰去看馬。

    俊辰見此事正和他心意,也不推遲,示意時遷結賬後,便跟著段景柱來到一處馬廄,就見其中拴著五、六匹不同顏色的駿馬。

    段景柱指著這些馬,對俊辰說:“哥哥請看,這些就是小弟前些時候才從契丹人那裏偷得得好馬,還沒有來得及出手,今日得見哥哥,就由哥哥隨意挑選,小弟送與哥哥。”

    俊辰哪裏懂得如何挑馬,當下便再三推辭,那段景柱視俊辰為恩人,哪裏肯放,見俊辰在三推辭,當下也不多說,直接從其中挑出兩匹,直接將韁繩塞入俊辰手中,道:“哥哥若再推辭,便是看不起小弟,何況哥哥還要救人,當有良馬相助才行。”

    俊辰聽了,也不在推辭,當即翻身上馬,對著段景柱抱拳道:“多謝段家兄弟,今日贈馬之情,俊辰他日必有厚報!兄弟日後有空,可來梁山找我!”說罷,一夾馬腹,便衝了出去。

    時遷見俊辰走了,上前拍了拍段景柱,道:“大哥,昔日小弟多蒙兄長照顧了,隻是眼下這世道越來越不給活路了,若是大哥覺得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也來我們梁山吧!”說罷,一個“鷂子翻身”騎上馬背,追趕俊辰去了。

    那祝永清、祝萬年既領的高俅之命,曉行夜宿,一路追趕,卻不知在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趕到了馬車的頭裏。

    眼見就快要到定陶了,祝萬年越想越是不對,對祝永清道:“兄弟,我們這一路趕來,並未見到什麽張韞,莫不是我們已經錯過了不成!”

    祝永清比起祝萬年來,顯然更加聰慧一些,略一沉思,便見他一拍大腿,道:“壞了,兄長,我等隻顧著趕路,忘卻了張韞乃是舉家逃跑,想來必是坐著馬車,你我隻識得張韞,並不識得其他人等,想來我等定是趕到他們前麵了。”

    “那我等在原路尋回去,見著馬車便查上一遍,如何?”

    祝永清擺擺手,道:“不消如此,聽說那林衝在京西一帶落草為寇,隻是眼下還不知他到底身在何處。既然他身在京西,眼下這路便是張韞前去投奔林衝的必經之路。你我二人趕路多日,也已疲乏不堪,若是遇上張韞,也怕是躲不過一場廝殺,還不如就在此地休息,等著他們自己送上門來!”說著,眼中閃過一道凶光。

    “好,便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