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公孫勝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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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用是一個向來都非常謹慎的人,做事非常謹小慎微,用計更是堪稱一擊必殺,在原本的軌跡中,殺人越貨、破門滅家、坑蒙拐騙之類的事都沒有少做,是以此次看似凶險,但對於他來說,更本就算不上什麽,更何況他也是東溪村人氏,對周邊地形堪稱了如指掌。

    而公孫勝則沒有那麽幸運了,說起來其實這位老兄才是劫取生辰綱的發起人,隻是在極度崇尚道教的徽宗年間,他一個道士要混到跟人合夥打劫的地步,真不知道這位道兄在江湖上是如何混的,眼下雖說暫時逃脫了追殺,隻是前路茫茫,他一時間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廝殺了半日,又逃了半日,公孫勝隻覺又渴又餓,走了半晌,好容易才看到一個茶鋪,正待進去喝碗水吃點東西果腹,卻不想被茶鋪小二一把攔住。

    “哪來的要飯的,也敢往裏麵進,趕緊走,不要影響這的生意。”

    “要飯的?”公孫勝心中愕然。不過想想也是,廝殺半日,煙熏火烤;又鑽草叢,搞得蓬頭垢麵,道袍破破爛爛,怎麽看怎麽像乞丐。

    公孫勝低頭看了看自己,臉上浮起討好般的笑容,拱手道:“小哥,貧道走了半日,饑渴難耐,還請小哥讓我入內,吃上一些東西果腹。”說著,就待入內。

    “唉,我說你有錢嗎?就這麽往裏麵闖?把錢拿出來給小爺看看,不然有多遠滾多遠!”小二又是伸手,把他攔了出來。

    “有有有……”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公孫勝趕忙伸手入懷去掏,去不想摸了半天半個銅板,細細一想,怕是在打鬥逃跑時全部遺落了,頓時麵露尷尬之色。

    但凡小二,都是善於察言觀色的主,眼見公孫勝麵色尷尬,哪裏還不知他囊中羞澀,毫無分文,當下毫不客氣,直接將公孫勝推搡出來,口中尚自說道:“沒有錢還想到處騙吃騙喝,也不知去哪裏偷了件破道袍,如果不是看你年老體衰,必拉你去見官,走走走,還不快滾!”

    公孫勝甚是無奈,隻得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離開小鋪。

    “我這是還能到哪裏去?”公孫勝長籲了口氣,暗自思索著,“難不成真的回二仙山去嗎?”

    “不,我擅自下山,如今還未能在江湖中混出了樣子來,哪裏還有臉回去見師父!何況,保正被拿,如不能安然將其救出,我又豈能獨自置身事外,安心修煉!”公孫勝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就在公孫勝低頭苦思該如何是好之時,不知怎地,公孫勝的腦海忽地閃過一個年輕的身影,“是他!”公孫勝不禁脫口而出。

    “他難道就是那日知機前輩與師父所言的三弟子嗎?”公孫勝不由躊躇起來,要知道他之所以會下山,不無有與俊辰相較之意,誰叫知機子把自己這個徒弟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直言天下能比之者,除卻自己的大弟子許貫中,天下再無其人。

    公孫勝雖說是個道士,但是俗家的爭勝好勇鬥狠之心未泯,是以在原本軌跡中下山挑釁晁蓋,置其帶眾劫了生辰綱,更是在石碣村一把大火燒了何濤的緝捕官兵。

    但此刻不由得他不躊躇,俊辰是梁山之主,林衝、魯智深是他的結拜兄弟,而他卻似一條喪家之犬,帶來假消息,不帶沒有獲得任何好處,更是累得晁蓋放棄家業,無故被捉。縱然羅真人與知機子相差無幾,但身為弟子卻是相差甚遠,不能為師門爭光,由不得他不躊躇,不三思。

    也許是私自下山,下山的時間早了,在江湖中打滾的時間短了,公孫勝此刻還沒有原本的鐵石心腸,每每思及尚在牢獄中受苦的晁蓋等人,他的心中便猶如萬把小刀在亂割一般疼痛,暗自垂淚。

    “不管了,先去梁山,無論如何也要先將晁蓋哥哥救出來再說。”公孫勝下定了決心,就在這一刻,他放佛感覺輕鬆了許多,一直以來枷在他身上的枷鎖就這麽消失了。

    既思定要去梁山,那公孫勝也不在猶豫,直接便起身朝梁山方向進發。但是想法是好的,隻是他忽略了他此刻的身體哪裏還能由得他如此,走不到幾步,就覺得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一頭栽到在地。

    公孫勝這一栽到,頓時引來了茶鋪中歇腳之人的觀看,那先前攔阻公孫勝的小二這時跑了出來,捶胸頓足地道:“哎喲喂,這怎麽倒在這裏了,這不是招晦氣嘛,不行,我得把他弄走才行,不然讓老板看到了,非錘我不可。”說著,卷起袖子,就把公孫勝往遠處拖去。

    “住手!”就在這小二拖著公孫勝沒走幾步的時候,茶鋪裏傳來了一聲叫聲,那小二抬頭一看,滿臉堆笑道:“哎喲,老板,您老怎麽出來了,這不是有個乞丐倒在咱們店門口,我這不是正把他扔遠些嘛。”

    “咦!”那老板走近了些,伸手指著小二就準備教訓幾句,卻不想瞄了地上一眼,隻覺此人眼熟,於是乎蹲下身子,仔細端詳了幾眼,心裏頓時吃了一驚。“怎麽是他!”

    麵上不動身色地站起身來,吩咐道:“小六子,去,把咱後院那輛驢車拉出來。”

    “老板,您這不是…不是要…”小六子眼神在老板和公孫勝之間來回掃著。

    “是什麽是,這是你家嫂子的三舅家的姥爺的兒子的姑父,還不趕緊去備車。”說著,往著小六子腦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哎喲,老板你打人……別打,我這就去!”眼見老板又要打他,趕忙跑回去準備驢車。

    那老板看了眼小六子忙慌的樣子,歎了口氣,眼帶複雜地看著公孫勝……

    公孫勝隻覺得自己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中夢見了自己在二仙山學藝,夢見了自己在晁蓋莊上高聲唱和,夢見了眾人在黃泥崗劫取生辰綱,夢見了晁蓋在行刑台上吃了一刀,身首異處……“哇,哥哥,哥哥!”公孫勝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坐了起來。

    守在門外的小嘍囉聽見聲音,向裏張望了一眼,對著身旁的夥伴說道:“這人醒了,快去稟報哥哥!”

    “好,我這就去,你在此好生守著!”

    “這是哪裏,這是什麽地方?”公孫勝此時已從夢境中清醒過來,細細打量一番,發現這隻是普通的一間民房,從房中根本看不出什麽端倪,是以隻能出聲,看看到底是何人救了自己。

    公孫勝叫了幾聲,見無人搭理自己,心中感到奇怪。正思索此處到底為何處,是何人救了自己時,就聽見房外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公孫道長可是醒了?”

    “不錯,那道士確是醒了,這麽個邋遢道士,哥哥何必太拿他做回事呢!”

    “噓…且莫多言,與我通報一聲!”

    “是,哥哥!”

    公孫勝耳目靈敏,自是將屋外之聲聽得一清二楚,很快便見一名嘍囉進來抱拳道:“道長,我家哥哥求見!”

    公孫勝趕忙下床說道:“快請!”

    那名嘍囉將門一開,“哥哥請!”就見一名年輕公子帶著三人進了屋來。

    “果然是他!”公孫勝一見打頭之人,就立刻認了出來,正是知機子口中的高徒,黃泥崗上的年輕人,李俊辰。

    俊辰見公孫勝已經能夠下床,心道:“恢複得不錯,看來二仙山還是有點道道啊!”

    麵上帶著一絲笑意,抱拳道:“公孫道長這廂可好?”

    公孫勝細細打量著俊辰幾人,見他麵容俊朗,神采飛揚,身後站著三人,生的豹頭環眼的儒雅之人當是林衝,身材矮小精瘦的應該就是時遷,還有一位,是公孫勝至今都無法忘記之人,而此人也以狠狠的眼神盯著公孫勝,麵皮上一塊青色胎記,不正是那押解生辰綱的楊誌!

    “唉!看來這楊誌也是上了梁山了!這還如何是好,有他在此,這梁山怎地還肯搭救天王!”公孫勝心中不由自主地亂了起來。

    俊辰見公孫勝麵色有異,隻當其身子還未康複,於是上前幾步輕聲道:“道長的身子隻怕是還沒有康複,還是盡快躺下,待得身子修養好了,我們再說話。”說著,便欲扶那公孫勝上床休息。

    公孫勝眼見俊辰伸手過來扶他,心下一橫,左移一步避開俊辰,朝著眾人便是雙膝跪地。

    此舉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俊辰見狀趕忙伸手去扶,“道長這是何意,有事起來說話!”

    豈料這公孫勝還是有幾分真本事,俊辰的臂力不算小,居然扶不起他,就見他輕輕推開俊辰的手,說道:“俊辰師弟,你且莫要扶我,待我將話與楊製使說完。”

    說完,朝著楊誌又是一拜,高聲道:“楊製使,看來閣下如今也是上了梁山了,那劫取生辰綱一事,全是貧道一力串掇保正,坐下此事,連累製使丟官,貧道萬死難贖其罪,如製使定要殺貧道泄憤,貧道死無怨言!但有一言,貧道不吐不快,還望製使能容貧道說完。”說罷,直勾勾地看著楊誌。

    楊誌不語,隻是目光中的狠勁已明顯減少了許多。

    公孫勝見楊誌不語,當即抱拳道:“謝製使容貧道把話說完。想那梁世傑平日裏不行人事,專事收刮民脂民膏,民怨極沸,為了這二十萬貫金珠寶貝,不知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製使身為楊家後人,不思為國戍邊,守土保疆,卻甘心為此等人押送金珠寶貝,隻怕製使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走的是什麽吧!製使走的不過是二百貫的財物加上破磚爛瓦罷了!”

    公孫勝慘笑一聲,“梁世傑真是好計謀,端是將整個江湖玩弄於鼓掌之間,不僅害了製使,害了保正,也害了州府官員,端是一石三鳥之計啊!貧道不求別的,隻求貧道死後,製使能夠搭救保正,這樣貧道也足以含笑九泉了!”說罷,朝著楊誌拜了下去。

    “製使,動手吧!”公孫勝一仰脖子,閉目待死。

    楊誌將手搭在刀柄之上,整隻手上青筋一根根地暴起,臉上的神色是一變再變,時猙獰,時黯淡,是悔恨,時凶厲,如此往複,短短時間內不知道變了多少顏色。

    良久,楊誌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對著俊辰道:“主公,若要救人,還需加派人手,加緊打探消息,看人犯究竟在鄆城處決,亦或是交由濟州府,乃至大名府處置。”

    “什麽?主公?救人?”乍一聽之下,公孫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俊辰和楊誌。“製使,這……”

    “哼,某家不殺你,不代表某家會放過你們,某家要你們活著,好好為梁山、為主公效命,他日如果你們敢有什麽對不起主公,我楊誌必取你們項上人頭!”楊誌厲聲說完,末了,在心裏加了一句,“多謝你等給我一個做人的機會!”

    俊辰拍了拍楊誌,上前扶起公孫勝,說道:“一清師兄,你我第一次謀麵,想不到盡是如此情形。保正之事,我已全然知曉,隻是沒有想到那王倫竟然會做出此等禽獸之事。師兄放心,小弟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定會救出保正。遷兒!”

    “哥哥!可是問那鄆城之事?”

    “你且把你知道的說來聽聽……”

    “是,哥哥!前幾日,那張勇與何濤在東溪村生擒晁蓋、劉唐、朱仝三人,並那王倫、杜遷、宋萬三人屍體一同帶回鄆城縣,鄆城縣知縣時文彬幾斤暈厥,現已臥病在床,不能理事,縣中大小事物均由候補知縣蓋天錫打理,此人亦屬楊戩門生,行事更是很辣,每日裏都將晁蓋三人毒打三遍,不打得暈厥,決不停手,平時更是枷上十五斤的大枷,手銬、腳鐐更是一個不少。何濤要將三人並牢中白勝一同押回濟州府,而張勇則是要押回大名府,兩人爭執不下,現已各自休書與各自主子,等待主子回複,估摸著快馬加鞭,也就這兩日便可有所回音。”

    “保正!”公孫勝哀嚎一聲,頓時淚如雨下。

    “那宋江呢?雷橫呢?此二人現在有何動作?”

    “那宋江甚是奇怪,自晁蓋被捉那日起,他便不在鄆城縣內出現,便是那時文彬臥病在床,他也不曾去探望過。據小弟打探,此人似是在回避什麽,怕沾染上什麽,真是白枉小弟昔日這般敬仰此人,真是瞎了眼!那雷橫更是不堪,如今已經徹底投靠蓋天錫,為其座下走狗罷了!”

    俊辰聽完,低頭略一思索,說道:“遷兒,加緊打探消息,我要知道鄆城府衙內的一舉一動,但有任何風吹草動,需立刻告訴與我。”

    “是,哥哥!”

    “勞煩二哥一會走一遭水寨,告訴阮家兄弟,這幾日多打一些魚,然後拿去鄆城縣內叫賣,多多觀察一下縣內大街小巷以及縣內地形。”

    “好,我一會便去辦。”

    “製使,可想與那張勇過上幾招?”

    “哼,那張勇雖叫什麽長旋槍,能勝得晁蓋、朱仝,但在我這,他還不夠看的,此人就交與我了!”

    眼見俊辰在安排行事,但偏偏沒有自己的事,公孫勝心中甚是焦急,不由出言道:“師弟,愚兄可以做些什麽?”

    俊辰抬頭看了看公孫勝,隨即搖了搖頭,說道:“師兄還是在將養幾日,救人之事有我等就以足夠!”

    誰想這公孫勝也是個倔脾氣,當即抓住俊辰手道:“師弟,你如果不讓師兄一同前往,那師兄便獨自前往,縱然一死,也要救得保正!”

    “唉……好吧!就是不知師兄舍得這幾縷美須?”

    “美須?”

    “然也!”

    公孫勝愕然,胡須與救人何幹,但為了晁蓋,他咬牙道:“好!但能救保正,此須不要也罷!”

    “善!”俊辰撫掌笑道:“師兄可扮一遊方盲目道人,在城中和張三扮師徒,在城中四處遊走,與阮氏兄弟互通有無,觀察城中一切舉動,尤其是正牌知縣時文彬。”

    “好!此事就交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