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永以為好(下)
字數:3081 加入書籤
一輪圓月,一盤糖炒栗子,她張嘴吃著雪遞來的栗子。小說看著她一臉滿足的笑,雪忍不住搖頭。能嫁他,你這麽開心嗎
她笑,笑容將所有的情緒緩緩隱藏下去了。頂著這樣一幅容顏,我以為此生至少不必成為一段政治婚姻的犧牲品。可能到他的身邊去,哪怕是遠遠地看著他
你這麽點出息看著人家還不夠嗎雪撇了撇嘴,將遞到她嘴邊的栗子奪回,放進了自己嘴裏。她笑,支著手打量眼前的雪,食指挑起了他的白色長發。雪,我走了,我該找誰,幫我照顧我娘親
他的眼輕挑起,你是想要我留下
不,我不能沒有你。她著急搖頭,卻是甩開了手心裏他的發,站起身旋過了身,背對著他,快步走進了鬆樹林。她的身影淹沒在雪和鬆林間。夜風吹起她的長袖,飄來了她一句輕輕的乞求。跟我一起走好嗎總不能到時候身邊連個一起喝酒的人都找不到吧
頭轉向她背對著另一邊,看見了一頂軟轎。雪站起身,追到了她的身邊,輕聲問,這麽躲開了不看他一眼
她悶不吭聲,匆匆忙忙地走著,走過雪地,發出一陣悉簌簌的聲響。
我怕嚇到他。沉寂的夜,冷風呼嘯,霜凍了她的聲音,落地有聲。同腳印一起,悲傷深深淺淺。繞過鬆林,她遠遠地看著那頂轎子,緩步走著一直跟著,目光不曾有那麽一瞬間離開。
突然軟轎停下,一幹人等亂成一團。
一刹那,她忘了要遠遠看著,腳步不受控製向著他奔去。原來是隨風飄搖的流蘇飄進了眼睛,害得他眼淚狂飆。一方柔滑的絲緞緊貼著他的臉頰。溫熱的指尖拂過他的眼瞼,軟軟的指腹拭去了他的淚。他的臉頰好冰,嘴唇蒼白,這樣的大雪夜凍壞了吧。
脆弱的仿佛還是當年那個躲在角落偷偷哭泣的男孩。鬼使神差地又說出了那句話,求求你不要哭
溫軟嬌滴的女聲隱約有淡淡的熟悉感覺,想不起何時何地似乎曾經有一個人對他這麽溫柔過。柔軟的手指揉了幾下,被流蘇掃過的眼珠,不適感漸漸散去。
七爺,沒事了吧李叔擔憂地看了看,看著傾月有些不知所措。多謝看著眼前一身錦衣華服之人,他多少還是有些猶豫,不知如何稱呼。
雪冷著一張臉,語氣僵硬,少主,七王爺是迷了眼,你多慮了。
傾月猛然回過神來,看著自己這麽失態,一手捂住了右臉。另一手將手的帕子遞給了李叔,轉身走。隻是一眨眼她已經消失。
這一場慌亂來的措手不及,卻是轉瞬即逝。雪花飄落,他朦朧的灰瞳看不清她的背影。停駐了片刻,他俯身漠然坐進軟轎,絲簾落下的同時,他瞥見了李叔手的那條絲巾。鬼使神差地將它扯了過來。一陣清幽的香氣和剛剛為他拭淚的人身一樣的香味。隨著帕子的飛舞旋落,那香氣也悠然濺落。
冷傾月他低聲,將這個名字反複念著,竟是咬到了冰涼涼的味道。這個名字,一筆一劃都滲透著冷意。想起那一日驚鴻一瞥,深刻的五官,明眸熠熠。那淡淡的粉紅胎記,他一想起來不由得手一抖。那絲帕從他的手心滑落,飄過他的錦靴,掉落在地。
李叔俯身撿起遞進轎裏。七爺,眼睛沒事吧
沒事他收好了那條絲帕,擱在了懷裏。對於這個即將成為他王妃的女人,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同是天涯可憐人,同是一顆被人操縱的棋子。
通往花廳的一路燈火通明。軟轎才停下,冷清均匆忙迎下台階,深度鞠躬。恭迎東王。
一陣咳嗽聲停下之後,簾子緩緩掀開。在李叔的攙扶下,他緩步下了軟轎。相爺有禮。
走進花廳,坐下後有些無力地端起了茶水。熱茶升的熱氣遮住了他的視線。擱下茶盞之後,他的手猶自在抖。
東王深夜前來,是有什麽急事嗎
本王歸期已定,因為太過倉促所以想要提前告知相爺一聲。本王想要帶準王妃一起回東京。他的臉掛著溫和的笑,有氣無力。李叔輕聲開口,相爺,我家主子身體不好,可否讓人端一個暖爐
當然冷清均趕忙站起身,去張羅,回身又急急地回話。東王放心,無論東王何時啟程。臣定當會讓她跟你的行程。在抵達東京的當日,盡快成婚。
因著我的身體,讓你的獨女倉促離京,又要倉促成婚
冷清均將暖爐遞到他手,離開的時候不經意地觸碰到他的手,冰一般的溫度。禦賜成婚已是皇恩浩蕩,東王莫要這麽想。若是傾月有什麽不稱你心意的,也請看在封帝的份,對她開一麵。終究是自己的女兒,還是不由得擔心。傾月之貌,這一生本不欲讓她為人妻,被人嫌。
相爺千金的德才為人所道,娶妻娶賢,玉寒此生定不會負她。想要再多說幾句,卻是一副力不從心的樣子。蒼白的手覆蓋著蒼白的唇,悶聲咳嗽著,全身微微顫抖。
冷清均心裏吃驚,世人都說他病入膏肓,今日所見怕是時日無多。都說是在雪國留下的病根。正思量著,相府的李管事端著食盤走進。相爺,大小姐送了甜栗子粥,說是七爺體弱,受不了這樣的風雪,暖暖胃。
聞見了那粥香,抬眸看見了那白玉瓷碗。吃在嘴裏,是甜甜的濃濃的味。擱下碗盞,他從袖掏出了一枚玉佩。這玉佩是我母妃的親賜之物,請相爺帶給我的王妃。還請告知,匪報也,永以為好。
老臣代小女謝過王爺。
當傾月拿到那塊玉佩的時候,久久不能回神。出閣前的一夜,她窩在窗前,捧著暖爐,數著飄落的雪花,數到眼睛幹澀,卻依舊是睡不著。想著他說永以為好,雖然明知癡心妄想,卻還是忍不住想象。
4242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