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挽斷羅衣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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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季,天下依舊是兵連禍結,哀鴻遍野。 w w w v w
天隱門群雄,厲兵秣馬愈發勤謹,幾乎是日日忙得腳不沾地。過膩了百無聊賴的日子,人人隻盼著快快下山,在天下英雄的生死角逐一試身手。
整個須彌峰,竟是隻有韻清一人成日裏無所事事。
初雪那天在林子裏受了凍回來,到底還是沒逃過一場風寒。因著連日苦寒,雖有冷蕭蕭與墨兒兩個人時時照應著,病情仍是時起時落,直到過了年,打了春,才算稍稍有了些起色。
天氣漸漸和暖起來,韻清卻始終不曾出門賞春。如今她已習慣了在屋裏榻靜靜地窩著,心緒好時便撚了針線縫些小衣服鞋襪之類,更多時候卻隻是閉了眼睛,安安靜靜地靠著,不知思量些什麽。
直到連清明節都過了,冷蕭蕭終於沉不住氣,在一個天氣和暖的午後,硬生生闖了進來,將蜷在榻閉目養神的韻清拽起來,生拉硬拽地扯到了院子裏。
桃紅柳綠,好一派春意融融
韻清微微眯了眯眼,拉長了聲音唱道:不到園林,哪知春色如許
冷蕭蕭輕哼了一聲:什麽園林,不過是你自己的院子罷了如今越發懶了,一個春天眼看都過去了,竟連自己的院子都不曾看一眼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年前冷風嗖嗖的,你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呆在外頭,到如今天氣暖和了,你卻偏偏又窩在屋子裏連二門都不出
韻清笑嘻嘻一臉不在乎:哇十二姐今兒個這一句話,平日裏三天說的話加起來都長唉,先時娘活著的時候,我老覺得她太囉嗦,等她沒了我才知道,成天有個人在自己耳朵邊嘮叨,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冷蕭蕭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又是一語不發起來。
韻清自覺沒趣,靠在一株老楊樹下,望著遠山怔怔出了半日神,終是無聊地歎道:陪我出去走走吧。冷蕭蕭心下暗喜,趕忙跟了去,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向外麵挪去。
韻清仍是習慣性地往後山那邊走過去,冷蕭蕭也隻得默默地陪著。
雖是數月未走,這條小徑仍是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的。二人隻管低著頭靜靜地走著,說是看風景,多數時候卻盡是看自己腳下了。
轉過一處險峭的山角,冷不防迎麵有人匆忙走過來,兩下裏都不曾留意,竟險些撞到一處,自然俱是嚇了一跳。
韻清正待驚叫,猛地看清來人,卻是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哥哥。
紫蕤見了是她,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怔怔看了她好一會兒,方遲疑著開口道:好久不見,你好嗎
韻清低頭沉默半日,方低低應聲:好。
早已悄悄退開,躲到了山石之後的冷蕭蕭聞言險些抓狂: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本來極是親密的一對小夫妻,不爭不吵的一轉身莫名其妙地成了陌生人,倆人互相躲著不見麵也算了,自己這樣費心給他們創造機會,難道是為了讓他二人相對無語的麽
韻清心如鹿撞,呆立半晌,竟始終沒有勇氣抬頭去看紫蕤的臉色。不知何故,時隔許久再次近距離看著那一襲青衫,竟隱隱有了些落荒而逃的衝動。
哥哥,你我終究是,越走越遠了。
紫蕤心下也是一陣慌亂,一陣迷茫。
眼前這個女子,真的還是他那個鬼靈精怪的小王妃嗎
他本來以為,所有將為人母的女子都該像青鸞當時一樣,柔和安靜,連眼睛裏都散發出混合著溫情與驕傲的美。
可是眼前這個靠著山石怯怯地站著的女子,怎麽會是這樣的清冷
對,清冷。這個小丫頭,不該是一直暖暖笑著的嗎
數月未見,她竟恍似換了個人一般,渾身下,俱已散發出一股冷冽的孤寒之氣。整個人,竟清瘦得如同隆冬的寒梅。相形之下,高高隆起的小腹更顯得異常突兀。
日子該是差不多了吧
渾渾噩噩之間,竟又是半年多過去了嗎
本以為,經過這半年多的時間,已經可以完全忘記她了。
可是今日,見了她這般形容,為何仍是那樣心痛
簫紫蕤,原來,你仍是沒有死心啊。
這樣想著,紫蕤不由得生起自己的氣來,說出的話也便生硬了幾分:沒事多在自己屋裏歇著,別還像從前一樣滿山亂跑。要做母親的人了,自己也該知道些輕重。
該知道些輕重麽是你自己,不願再看到我吧韻清這樣想著,幽幽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紫蕤遲疑一下,終是沒有再開口。韻清艱難地抬起頭,深深望了他一眼,轉過身子緩緩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再未回頭。冷蕭蕭見狀忙慌追了去,小心翼翼地攙起她的手臂。
紫蕤怔怔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竟是難掩滿心失落。
這個丫頭,何時這樣順從過她不該嘟著嘴跟自己胡攪蠻纏嗎她不該笑嘻嘻地衝自己扮鬼臉嗎她不該鬧著責怪自己欺負人嗎
她怎麽這樣乖乖地走了呢
為什麽自己看著她這樣安靜地離去,竟會滿心淒涼,像,像眼睜睜看著她,決絕地走出了自己的生命
訣別嗎真正意義的訣別,不是早已經發生了嗎
她那個含義不明的輕笑,究竟是在笑什麽最後那深深的一眼,她那深如潭水的眼睛裏,究竟又藏了多少說不清的幽怨
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
紫蕤自嘲的笑了起來:她便是憔悴瘦損,也不會是因為你,何必枉自費神思量
冷蕭蕭偷眼覷著韻清依然平靜如水的神色,終究忍不住問道:我是不是,好心辦壞事了
韻清一愣,頓時停下了腳步:你是有意帶我來這裏的
冷蕭蕭心虛地點了點頭。
韻清隻是微微一怔,旋即便釋然地撇了撇嘴:冷姐姐也學壞了竟然跟我玩陰的你自己說,我該怎麽罰你呢
冷蕭蕭見她又跟自己笑鬧,知道是問不出什麽了,長歎一聲之後,隻得酷酷地道:隨便。
韻清翻個白眼,正要說話,忽然覺得肚子隱隱痛了起來,隻得住了口,皺眉忍著。誰料這次竟平日痛得格外厲害,忍到最後,連額頭都涔涔流下汗來。
冷蕭蕭見她如此,不由得心下大驚:是不是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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