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征途漫漫自提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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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徹底結束了。 vw

    哥哥,今日一別,天各一方,各自珍重吧。

    前方的路,還會有許許多多的意外和坎坷。我,再不能陪你了。

    我不會後悔這些年的癡心錯付。因為有你,我注定枯寂悲烈的一生,也算曾有過一抹鮮亮的色彩。

    悲歡離合,豈會真個無情不過是,情愈深,則傷愈重,是以人人寧可假裝無情罷了。

    於我,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罷,前方的路太遙遠,遙遠到我將不會再有時間來追憶和思念。何必再費神思量你我今生,終是錯過了。

    此生難得君相許,留到來生莫複疑。

    哥哥,若是他日沙場相見,你手的劍,可會有一瞬間的遲疑

    很多很多年以後,會不會有一個冷月如霜的夜晚,喧鬧不已的秋蟲讓你突然想起當年那個纏得你煩不勝煩的小丫頭

    山腳下的路稍稍平坦了些,韻清才忽然發覺自己的雙腿俱已酸痛不堪,隻得靠著山石坐了下來。回首仰望這座見證了自己全部歡樂與悲哀的山峰,心半是淒楚,半是自嘲,隻覺雙眼幹澀,卻是始終不曾落下淚來。

    不知什麽時候,懷的孩子已經哭累了,皺著小臉睡得正沉。

    孩子,是娘親不好,連累了你。

    你跟娘一樣,生下來便不會有安靜度日的好命。

    冷遇嘲諷明槍暗箭,你必須從很小很小開始學會麵對。

    韻清伸出僵硬的手指,輕輕撫女兒緊皺的眉頭。這麽小便開始皺眉頭,你要皺到幾時

    耳邊突然響起抽抽噎噎的哭泣聲。韻清狐疑地抬起頭,正對墨兒紅腫的眼睛,不由得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哪裏跑出一隻兔子精來了眼睛紅成這樣

    墨兒賭氣似的狠狠擦了擦眼睛:你要強,你不哭你解釋一下能死啊沒影的事,你為什麽要認這麽一來,假的也成真的了

    韻清一點點斂了笑意:他相信是假的,真的也可以說是假的;他認定是真的,假的也隻能說是真的。他的心思,你豈會不懂他巴不得那是真的你怪我不肯解釋,是在怨我連累了你嗎

    墨兒恨恨道:我隻是為你不值大夥兒都在,你若是肯解釋,總會有人願意信你的,你怎麽偏

    我受夠了低聲下氣求來的清白,很值錢嗎大哥,這些年你我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難道你給他當了十年奴才,還沒有當夠嗎韻清忽然有些焦躁起來。

    墨兒頓時愣在當場:你剛才叫我什麽

    韻清幽幽一笑:你以為你不說,我不會知道嗎我的玉墜子,該還我了吧

    墨兒又是一驚,沉默半日,才緩緩從袖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紫色玉墜遞給她:虧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

    韻清見他眼角淚珠猶自未幹,便忍不住想逗逗他:我說嘛,我們又不是明天便該街討飯了,你怎會哭成那個樣子。原來你卻是哭給我看的

    淚痕未幹的墨兒禁不住仰頭望天:蒼天在,您是有多少用不完的創意,才造了這麽個古怪的女人出來明明心裏已是滿腹苦水,卻仍舊是忘不了貧嘴說笑。這哪裏是女人這分明是怪物一隻嘛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便抱怨道:都成了棄婦,你居然還有心情說笑你不該借個肩膀靠著,大哭一場嗎

    韻清似是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我都成了棄婦,你還忍心這麽凶我你想說我太不像個女人對嗎我這一生,時時有坎坷,處處是波折,若是遇事便哭,要哭到什麽時候哪裏又有那麽多肩膀隨時讓我靠著這麽多年,難道我還想不明白麽倒是你,我大著兩歲呢,到現在還跟個小孩子似的,我看啊,以後倒過來,你叫我大姐好了。

    墨兒開始時還是帶了幾分痛心和愧疚認真聽著,到得最後,聽見她又胡鬧起來,方知道這女人是徹底無可救藥了,隻得無奈地搖頭歎氣起來。

    自己這個做長兄的,是不是太沒用了些

    這丫頭小小年紀,是經過了多少波折,受過了多少苦楚,才練了這一份玩世不恭般的淡然

    這麽多年,所有的波折和苦楚,她都是一個人默默地咬著牙挺過去的嗎

    這個丫頭,看著萬分嬌小柔弱,卻似乎從來都不會哭泣。可笑自己,枉為長兄,枉生男兒,遇巴掌大的一點事,便隻會哭,想想實在是丟人啊。

    一個小廝在王妃麵前哭也便罷了,不想她竟是一直知道自己身份的,不知這個堅強到讓人心痛的女孩子,看到自己的長兄在人前哭得一塌糊塗的時候,是怎樣一種心情

    真丟人。墨兒這樣想著,不覺臉都紅到了脖子根。

    柳傾墨,你該學著長大,該學著堅強了。你的妹子,將會站在這個天下的風口浪尖,她需要一個堅韌而強大的兄長,而不是一個隻會哭泣的累贅。

    人,總是要長大的。

    你,不該隻懂得如何做好一個本分的小廝。

    沉默良久,看看日色已淡,韻清隻得站起身來:該走了。這一山連著一山的,也不知道天黑之前,走不走得出去。什麽時候這段路變得這樣長了早知如此,該去弄兩匹馬出來。死要麵子活受罪啊。

    墨兒撣了撣額角並不存在的冷汗,默默地跟了去:我們去哪兒

    韻清白他一眼,給出一個聊勝於無的答案:鎮。

    墨兒險些真的流下了冷汗:指望這個女人正常一點,看來是不太可能了。將來這天下的人,壓力很大啊。

    暮色漸濃,腳下的山石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韻清幹脆不再低頭看路,隻管信步慢慢地走著,墨兒也便一語不發地跟在她身後。

    韻清突然覺得,腳下的路,真像自己將要麵對的未來。

    坎坷不平,每一步都有可能出現新的意外。窮極目力仔細去看,怕是連一步都不敢走了;索性不去管它,一切順其自然,卻反倒有種心無掛礙的輕鬆。

    懷的小東西似是有些煩躁地扭了扭身子,韻清慌忙調整了下姿勢,好讓她睡得舒服些。小心翼翼地挽著小小的繈褓,不覺又是暗暗歎了口氣:怎麽可能完全心無掛礙呢隻要有情,會一直有牽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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