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季辰兜兜轉轉問候了半圈，總算轉向了何憶：小憶，為什麽轉院了我今天剛剛聽說，實在是太突然了。

    不突然啊，何憶聳肩，都轉了一個星期了。

    季辰低頭輕輕地笑：你這是抱怨我對你不夠關心

    沒有的事何憶突然有些厭倦他這種慢條斯理的迂回溝通方式，直接回了句：隻是想學經濟而已，轉了。

    這樣啊。

    話頭到這裏被強行切斷了。何憶悶頭吃飯，對於父母和季辰說了什麽充耳不聞，以前覺得像季辰這樣將來會從政的人說話留一半是給對方餘地，現在聽了隻覺得無趣，是在飯桌熟人聊聊天嘛，何必一句話要想出好幾種說法再選擇最合適的一種，累不累啊

    方景路提醒她多吃點蔬菜，何憶抬頭夾菜的時候發現姐姐直直盯著自己，姐，怎麽了

    何絲絲又看了她一會，遲疑著問：小憶，你今天早出門的時候，好像不是穿的這件衣服吧

    何憶現在穿的衣服的確不是出門前的那件了，因為她之前的那件衣服脫在酒店裏了呀

    糟糕，現在被姐姐看出來了，怎麽辦

    其實何憶在買衣服的時候，已經選了和原本的很相似的一件大衣，是不想被家人看出來再問東問西，但是還是被何絲絲發現了不同。

    季辰的眼神當時不對了，目光在方景路和何憶身來回掃視，好不犀利啊

    何憶不自在地動了動，打著哈哈笑說姐，你眼神可太好了。

    鄧莉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何絲絲一把，後者立即低下頭不說話了。

    何楊看了小女兒一眼，點點頭新買的衣服不錯，挺漂亮的。

    何憶乖巧地笑今天早那件衣服不小心弄髒了，小景陪我去買了一件。

    嗯。方景路對著何楊點頭，表示何憶所言非虛。

    季辰再次看了兩人許久，不過終是什麽都沒有問。

    晚飯後季辰要回家，鄧莉挽留也留不住。

    阿姨，我是過來問問何憶轉學院的事，下次，下次一定過來好好陪您說說話小憶，不送送我啊

    何憶低頭裝沒聽見，何楊推了她一把：這孩子，都不知道送送客人。

    她下意識伸手要拉方景路，何楊搶先一步攔住，小景啊，你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何憶：

    爸爸不會是懷疑什麽了吧默默給方景路使了個眼色：不該說的別說

    然後拖拖遝遝地送季辰出門。

    何家的院子很大，何憶從沒有哪個時候現在更想抱怨從客廳到大門要走這麽久了。

    季辰不緊不慢地走在她斜前方半米處，偶爾還問一些她並不願意提及的問題：小憶，你今天,和小景，去哪裏了呀

    何憶小聲嘀咕：和你沒關係。

    關心你一下，你的衣服到底怎麽了

    哎呀，是不小心弄髒了我給扔了嘛

    小憶，季辰回頭看著她，有些話我說出來你可能不愛聽，不過，畢竟我們一起長大，我當你是親妹妹一樣，所以我必須提醒你，景路雖然在何家居住多年像你的家人一樣，可他到底不是你的家人，他是個成年男性

    你有完沒完何憶倏地大叫起來，多管閑事你有病啊真當我是你妹妹了任由你管神經病吧你，你是我哪門子的哥真是神t的我把你當妹妹，男人隻會說這一句話嗎

    季辰徹底愣住，小丫頭怎麽突然發這麽大脾氣

    何憶快步走向大門：趕緊走哪來那麽多廢話

    一片靜寂，季辰神色複雜地走在她身邊，一向談笑風生的他此刻竟然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覺得何憶實在變了很多

    前麵看見一座小木板房，季辰立即露出微笑：對了，小憶，自從把兩隻兔子送給你，我還沒有看過它們呢。

    哎

    不等何憶說話，季辰已經攬了她一把，走，過去看看。

    兩年前何憶過生日的時候，季辰送了她兩隻小白兔，何憶自然是當寶貝一樣悉心照顧起來，不僅專門讓人在院子裏為兔子們建了房子，而且房子裏照明供暖一應俱全。

    一世，直到她死去，兔子都已經繁衍了好幾代了，而回到18歲這幾天，何憶刻意告訴自己不要在意，竟然真的沒有再來看望兔子們一眼。

    季辰推門進去，室內的環境極好，溫暖明亮，兩隻大些的兔子在一隻籠子裏相互依偎著，另一隻籠子裏是一窩小兔子。

    啊，它們都有孩子了季辰的臉是不加掩飾的燦爛笑意，他難得像個孩子一樣蹲到了籠子邊，挺好。

    何憶別開眼：走吧。

    季辰愣了下，然後緩緩站直身體：小憶，你現在對我很有敵意，為什麽

    何憶微微舔了下右唇角，不耐煩：你說什麽呢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家了

    你為什麽轉學院

    我說過了。

    季辰向前一步站到她身前：我要聽實話他指向何憶的嘴巴，你著急慌張的時候會不自覺地舔嘴角，剛剛是。

    何憶一愣，原來他也注意到了自己的這個習慣，像方景路一樣

    不知道你說什麽，反正我沒說謊。何憶轉身要走，卻被一把抓住，季辰強迫她正對著自己：是是因為我我做了什麽得罪你的事

    何憶高冷地扭開頭：辰哥，你想太多了，我還不至於因為別人拿自己的學業胡鬧。

    季辰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跟著她向外走：那好。

    何憶暗暗握緊雙手。

    我們一起長大，我不希望是自己讓你生悶氣不開心，更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什麽閑隙。既然這是你認真考慮的結果，我支持你

    我去你大爺的何憶一個旋身，握緊的拳頭直直打了出去

    季辰痛苦地摸著下巴，頗有些狼狽地從地爬起來，小憶，你這是什麽意思

    是你得罪的我何憶狠狠一腳踹在他小腿，我看不得你對別人溫柔笑著的模樣，更不想看見蕭晴那張幸福滿滿的討厭嘴臉我討厭她，我討厭你們所以我躲開你們，這下再也沒有我妨礙你們了。她忽地轉身大步走出木板房，以後別讓我看見你，你們和我沒有半根毛的關係

    以後，再沒有關係

    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蜿蜒而下，很快在夜風變成冰涼，何憶伸手摸了摸臉蛋瞧你這點出息還真以為自己是剛失戀的18歲少女了矯情

    小憶，你身後傳來季辰的聲音，何憶沒有回頭：你認得大門在哪邊。

    身後安靜了一會，傳來季辰轉身走開的聲音。

    他一向是這樣的，看似溫和如暖陽，實則很清楚自己要什麽很能做得出取舍，舍掉的東西，他會毫不留戀地走開，不沾惹一絲麻煩。

    像現在，何憶轉身看著他，也隻是看到他一直沒有回頭終至消失在大門外的背影。

    像靈魂脫離肉體的那幾個月，看著他牽著蕭晴離開的背影

    這是最後一次了，這是她何憶最後一次，眺望這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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