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端著茶小心翼翼走入正殿，殿內還是那股熟悉的沉香，隻是坐在殿內的謝太後與平日看到的並不一樣。小說太後沒有穿隆重華貴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素白輕柔的常服，頭也沒有太多裝飾，隻簡簡單單插了一支點翠鳳釵，卻看著平日更美，主要是今天太後的美多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娘娘，請用茶。傅明月跪著遞茶杯。

    先放在麵吧。太後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往前來一些，別跪著了，這裏也沒什麽外人，你坐下來吧。哀家有幾句話想問你。

    傅明月規規矩矩在太後跟前坐好，一副聆聽教誨的認真樣子。可是等了許久，太後卻一直沒說話，傅明月心越發忐忑起來。

    傅明月，你可知罪突然，太後嚴厲冰冷的聲音回蕩在空空的大殿內。

    傅明月嚇得一哆嗦，忙伏下身子，說話聲音也在發抖，回娘娘，明月實在不知罪從何來

    你居然不知道言兒昨夜到我跟前說要娶你為後，你居然說你不知道太後這句話無異於晴空霹靂，震得傅明月腦子裏一片嗡嗡。

    這這怎麽可能娘娘，明月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請娘娘明察。傅明月伏在地，聲音還在發顫，但語氣極其肯定。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樂意呢

    傅明月聽出太後的話外之音，其實這也是她自個的心聲，回娘娘，明月即不知道也不樂意，明月雖隻讀過幾本淺顯的書，但道理還是明白的，自問自己資質平平，身無長物，根本沒有當皇後的資格，更沒有這個本事。還望娘娘明鑒。

    難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可是言兒已經向哀家開了口，顯見著皇對你了心，哀家若無緣無故駁了皇，難免皇心裏不痛快。哀家也是好生為難。太後頓了一下，又說，把頭抬起來回話吧，哀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做什麽怕成這樣平日裏見你也是一副伶俐的模樣，原來也是個經不了事的主。

    傅明月心說，隨便你怎麽看我，把我看得越蠢越討厭，我越安全，多好。

    是。口回答著，已是挺直了身子，隻是不敢目光與太後平視，明月有多少斤兩，娘娘一雙慧眼，早已看得清清楚楚。若明月伺候娘娘期間犯下大錯，自當受到重罰，到時候是皇心裏再有什麽想法，皇是事母至孝的人，想必也不能多說什麽。再則，朝堂之還有這許多武大臣，定是不會讓皇由著自個性子做這種糊塗事。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能夠有這番見識，言兒確實沒有看錯人。隻可惜呀。謝太後的語氣終於緩和下來，你我都是女人，你老實告訴哀家，你是真不想做這個皇後，還是因為知道自己當不了，所以才以退為進，求個其他身份

    傅明月抬起雙眼，無認真誠懇地回答，娘娘，明月說的每一句話均出自肺腑，明月從未想過要當皇後，也不想求皇身邊任何一個身份，若我有半句虛言，出門遭天打雷劈。

    見傅明月如此鄭重發誓，謝太後臉現出一絲笑意，聲音越發柔和起來，哀家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又何必發這樣的毒誓。哀家現在還真是有點喜歡你了，一個女子能夠安守本份最是難得，哀家活了這些年，看了這麽多風風雨雨，能安分守己活著的沒幾個。隻可惜你是個民間女子，哀家有心想抬舉你，怕前頭有人會鬧騰。說不得，隻有委屈你一下了。哀家還有一句話想問，你無意做一個皇身邊的女子，是不是你心裏頭已經有人了

    這話還真是問到點子了，回答一聲是很容易，可這個是說出去後會有怎樣的後果，卻是傅明月無法猜到的，以太後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來看，隻要是他認為正確的，她什麽事都會做，而且是立刻去做，所以傅明月必須做好承擔這個回答結果的思想準備。

    傅明月低頭思索了片刻，朗聲回答：娘娘慧眼如炬，明月不敢隱瞞，明月心裏確實已經有人了。

    所謂兩害相較取其輕，如果一定要和一個男子捆綁在一起的話，她寧願那人是蕭斯年，至少她與他之間的思想是相通的。

    攝政王妃早些日子來和哀家提及你的事，當時哀家想著你娘家身份太低，隻怕委屈了趙王，如今看來，倒是哀家小看你了。以趙王的性子，原是不在乎那些東西，他喜歡的是你這個人，無論你背後是哪個家族，在他眼裏都是一樣。而且，趙王找一個娘家全無背景的女子做王妃，想必也是有著深意。哀家是個爽快人，今兒不妨給你一個定心丸，你下回見到趙王去告訴他，他娶平民王妃的一番心意哀家領了。

    明月代王爺謝過娘娘千歲這句感謝倒也是出自真心。

    好了，既然都把話說開了，那哀家要怎麽才能罰你呢太後看了一眼傅明月。

    傅明月緩緩起身，伸手去那拿放在案幾一側的茶杯，堪堪送到謝太後身前時，她的手一抖，整杯茶全倒在了太後身，接著茶杯掉在地，摔了個粉碎。好在這杯茶已是涼了，否則隻怕要燙到太後。

    你好大的膽子謝太後第一個反應是震怒，隨後明白過來傅明月其實是故意這麽做的，無非是要坐實自己伺候太後不力的罪名。

    這後宮裏的女人真的人人都是影後，謝太後站起來，甩手給了傅明月一巴掌，你這個混賬東西

    門衛的侍衛婢女聽到大殿裏發出的聲音，早有人進來察看，正看到傅明月整個人爛泥似的跪倒在謝太後跟前，口反複在說：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謝太後衣襟前茶水淋漓，地全是碎瓷片。

    娘娘鳳體要緊，千萬別踩到碎瓷。清瑤忙前扶著謝太後往後退了幾步，一邊吩咐另幾個婢女，還不去把那些東西收拾幹淨，傷到太後，仔細你們的皮。

    兩個婢女忙蹲下來收拾現場，另有兩人奔出去拿工具。

    娘娘，傅姑娘做事如此不精心，實在沒資格在娘娘您跟前當差，要不還是將她打發出去吧。清瑤直朝傅明月使眼色，傅明月感念清瑤心善，但她現在還真是不能動，必須等著太後狠狠發落她一頓，這場戲才算到位。

    見傅明月隻是趴在地哀哀求饒，身子卻是動也不動，清瑤不免有些著急，厲聲喝道，傅姑娘，讓你端盞茶你都做不好，還愣在那裏做啥，還不快滾出去，免得讓娘娘看了又生氣。

    清瑤，你去喊德方進來，傅明月是肯定不能留在跟前了，可她闖了這個禍想一溜了之，卻也沒這麽容易。謝太後已是換好一套幹淨的衣服。

    娘娘，傅姑娘不懂規矩是真，可是

    可是什麽，清瑤，難道你想替她求情還是你也想去暴室太後的聲音嚴厲起來。

    清瑤不敢，奴婢這去喚德方公公。清瑤嚇得臉色慘白，忙跪下磕頭。

    你快去吧，來人，把傅明月拉去暴室。謝太後看了一眼傅明月，這一眼，有著深藏在眸子的一抹愧疚。

    清瑤連滾帶爬出了主殿，在門口見到清洛，忙低聲對她說：快去找德林公公，說傅姑娘在娘娘跟前犯了錯，已被拖去了暴室。

    啊清洛嘴張多大，剛想問，但她知道事情緊急，便轉身往外跑。

    傅明月被幾個身材高大的太監拉到了所謂暴室的地方，那可真是一個陰森可怖的所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如今是在離宮，暴室的規模和關押人數大大小於皇宮裏那個，確切的說，如今暴室裏除了她也沒第二個人了。

    坐在粗糲潮濕的石板地，傅明月心裏不禁也有些害怕，看來要演場逼真的苦肉戲，真要吃不少皮肉之苦，想想自個也是夠拚的。

    傅明月正想著，關押自己的牢門已經打開，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紅衣，長發過肩的男子，不對，來人樣貌如此出色，五官如畫，莫非是個女子。

    還沒等傅明月猜出此人的性別，此人已經開口說話了，來人，把傅明月拖到石床。

    聽說話聲音，傅明月終於能夠肯定此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個閹人，多半是剛才太後口的德方公公。

    遵公公令。兩個太監過來拉傅明月。

    我自己會走，告訴我石床在哪，不用你們費力氣，我自己趴去。傅明月對著那紅衣人說。

    果然是個有脾氣的人，難得呀，到了暴室不掉眼淚還能清楚說話的，我還真沒見過。石床在前麵，你走過去自然能見到。紅衣人淡淡一笑，他的皮相極好，而且第一眼雌雄莫辨，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不知是天的厚愛還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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