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大亮，蕭斯年他們往縣衙而去，歐陽縣令已經接到消息，早早等候在大門口，看見蕭斯年，忙迎前去，趙王殿下，聽聞殿下已查到案件些許端倪，還請往廳堂一敘。 w w w  v  w

    歐陽大人，趙捕頭在沔陽城當差當了多久謝韞邊走邊問。

    趙捕頭可是沔陽城的老土地了，他是土生土長的沔陽人，從小在這裏長大，在縣衙當差也有十多年了，從最小的捕快做起，是憑自己本事一點點升到捕頭這個位置的。論起威信和人望，我這個縣令可是大大不如他這個捕頭。

    哦，趙捕頭是沔陽本地人，那他家還有什麽人他的家人都在沔陽城裏嗎謝韞又問。

    哎。歐陽縣令長歎一口氣，這說來話長，來，外麵太冷，我們進屋再聊吧。

    進到廳內，小廝送茶盞後識相地退了下去。

    歐陽縣令又長歎一聲，才接著說：三年多前，也是一個冬天，趙捕頭為了一個案子去了外鄉，誰知北魏那邊突然偷襲我大梁邊境，誰都知道沔陽城的重要性，所以首當其衝成為北魏那邊進攻的主要目標。趙捕頭的家人當時並未住在城內，而是住在沔陽的城郊，不幸被北魏的軍隊抓了去，在一次進攻被當做了人肉盾牌，慘死在兩軍之。真是可憐啊，他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母親，結發多年的妻子，還有才七八歲的兒子，一個都沒能逃過那場浩劫，全都慘死在城門口。等趙捕頭得著信趕回沔陽時，看到的隻是三具已被踩踏到看不出原來模樣的屍身。那回多虧了趙王殿下那支鎮北軍及時趕到支援，才將那些喪盡天良的混蛋趕了回去。打那以後，趙捕頭整整消沉了一年多，總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一直嚷嚷著要越過邊境去找那幫混蛋報仇。

    那場保衛戰本王確實有印象，我還記得當時北魏的主帥是現在三殿下拓跋宏的手下第一猛將尚雄。蕭斯年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眼隱現出一絲光芒。

    那趙捕頭豈不是恨死那幫北魏人謝韞看了一眼蕭斯年，又問。

    可不是麽，趙捕頭一心想著有一天皇能派兵打到北魏去，他不止一次地說過，隻要有發兵打北魏那一天，他一定第一個從軍，而且不殺了尚雄他絕不回來。隻是，他沒能盼到皇發兵攻打北魏，卻看到了兩國和親結盟，這下他再要報仇越發沒可能了。歐陽大人說到趙銳家人的悲慘遭遇，也是一陣唏噓。

    傅明月開始明白趙銳為什麽會對他們說謊，同時她也越發佩服蕭斯年敏銳的直覺，在郡主遇害的事件，趙銳果然隻是一個小角色，或者說根本是一個邊緣化的角色，主謀者隻是小小利用了一下趙銳對北魏尤其是對尚雄和拓跋宏的仇恨之心，達到了既定目的。對趙銳來說，以他捕頭的身份，想要報全家被殺的血海深仇，隻有挑起大梁與北魏之間的戰爭才有可能實現，而兩國和親則讓他最後一線希望破滅，所以，凡是能夠破壞和親能夠造成兩國不和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更何況現在隻是讓他說幾句話罷了，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呢。

    歐陽大人，趙捕頭對我們說，劉天正大人臨終前說出了太子二字，此事他隻向歐陽大人做了匯報，可有此事蕭斯年的目光仍是一貫的冰冷。

    回稟殿下，趙捕頭確實向我匯報過此事，事關重大，屬下沒敢讓趙捕頭對外麵說，怕引起邊境間的騷動。

    歐陽大人不知對此有何看法

    這個麽，屬下心裏其實覺得還是有可能的，我也曾仔細看過那些遇難士兵的傷口，確實與我國兵士所用武器造成的傷口不同，更像是北魏那邊較為常見的厚刃刀造成的。隻是北魏太子為何要劫殺他弟弟三殿下的未婚妻子，這屬下還真的不是特別明白。雖說這屬下也聽聞此兄弟二人之間關係不和，但動手殺人妻子，多半太子已做好徹底撕破臉的準備，才會行此決絕之舉。更何況三殿下的未婚妻是我朝郡主，太子此舉不僅是對三殿下下了狠手，更是未將我大梁朝放在眼，太子除非已有萬全之策，否則他是內外受敵，即便北魏國力再強，隻怕一時間太子也難以應付。歐陽縣令望著蕭斯年千年寒冰一樣的臉，一邊思考，一邊謹慎地組織著語言。

    歐陽縣令看問題果然通透，北魏太子拓跋餘雖說一向羸弱，為人謙和低調，否則也不會被弟弟拓跋宏如此壓製，但是個人會有脾性，更何況拓跋餘好歹也是一國之太子，身份尊貴。如今北魏國主病勢垂危，拓跋宏把持了大半朝政，拓跋餘再不動手的話，別說順利承繼大統，隻怕連自個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所以本王反而覺得此案很有可能是拓跋餘精心布置策劃的。蕭斯年站起身來，在廳裏來回踱了幾步，最近邊市貿易繁榮，沔陽城裏來來往往的客商也越來越多，誰也不會特別在意這些人究竟是民是兵，如果此事真是北魏那邊所為，那些北魏士兵應是喬裝後分批來到這沔陽城。本王的判斷和大人你一樣，士兵身的傷口確實絕非大梁兵器所造成，隻是劉天正大人已經身死，本王一時還找不到直接的證據來指認拓跋餘。本王會將勘察到的一切立刻書皇，請皇定奪。目前還有一樁要緊事，郡主遇害，還沒有了頭顱，此事真的很難向長沙郡王交待，除了本王外，大概也沒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去勸慰長沙郡王，本王打算明日啟程前往瀟湘長沙府，謝少卿留下了來與大人你一起料理後續事宜。

    謝韞一聽要將他留下，急地騰一聲從位置站了起來，蕭斯年頗具深意的目光向他掃過，明顯是在示意讓他稍安勿躁，謝韞隻好又慢慢坐了回去。

    屬下一切聽從殿下的安排，此案若非殿下親曆現場，怎可能如此快有了端倪，屬下一定配合謝少卿，這善後事宜殿下無需操心了。歐陽縣令本來正為著那些無頭女屍頭大，現在蕭斯年勇挑重擔，他真是求之不得，心已是念了幾百遍菩薩保佑了。

    長沙郡王可有派人來問詢過郡主身後之事蕭斯年問。

    殿下真是救微臣於水火之啊，回殿下，此事屬下正在發愁，郡王的使者你們還早到一日，屬下是真不敢把實情告訴他，隻推搪說屬下不敢擅專，需要等殿下您來定奪，這樣先用殿下您的名義給拖著，好在郡王那邊的李大人這幾日雖天天都來詢問，尚未曾苦苦相逼。

    是這樣，本王倒是應該先去會一會這位李大人。蕭斯年沉吟著說道，想必歐陽大人知道他的住處

    屬下知道，這位李大人住在沔陽城最好的客棧鴻運來。

    李大人，蕭斯年突然心一動，問道，李大人這位大人的名諱莫非是喚作李成偉

    正是這個名字，殿下認識李成偉大人嗎

    曾經有過幾麵之緣，因為是郡王爺極為器重的近臣，所以印象深刻。蕭斯年眼有光芒一閃，很多事情看起來毫無相關，現在卻隱隱然串了起來。

    原來，長沙郡王果然從未消停過，他表麵的乖覺順服隻是擺給別人看的，私底下他的小動作實在是不少，這幾年因為端靜郡主的緣故而放鬆了對蕭恒的警惕，現在看來是有些失策了。

    想到這裏，蕭斯年更覺得時間緊迫，匆匆與歐陽縣令告辭。

    尚在路，謝韞忍不住發聲埋怨，斯年，說好了一起去長沙，你怎麽突然讓我留在沔陽，這算怎麽回事

    謝兄，長沙是蕭恒父子倆的地盤，此行風險難料

    謝韞搶下話頭，是這麽說啊，正因為風險難料，所以我才必須和你共進退，莫非你覺得隻有你配闖龍潭虎穴，我隻能夠在後麵替你策應，別忘了我是大理寺少卿，查案緝凶是我應盡之責，怎可懈怠推諉。

    路行人雖然並不多，但謝韞最後一句的聲音實在不輕，有一位路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蕭斯年自然熟悉謝韞的脾氣，原本打算直接奔鴻運來而去，但現在看來還是要先回驛站把謝韞的思想工作做通才好進行下一步。

    謝兄，有什麽話我們回驛站去說吧。

    謝韞出於一時情急，這才失了以往一貫的沉穩，他默默點頭，隻是望著蕭斯年的目光越發懇切，蕭斯年何嚐不曉得謝韞的心思，但是他心已有盤算，隻好對謝韞的目光視而不見。

    回到驛站，三個人坐在屋，誰都沒有開口，氣氛一時不免有些凝固。

    傅明月其實很想說些什麽打破僵局，但她知道蕭斯年做出這樣的決定必定有他的道理，對於蕭恒父子，傅明月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所以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將不成熟的意見表達出來，以免影響蕭斯年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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