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白已經快三年沒碰過驚鴻，以前練劍都是用得一把木劍，如今驚鴻在手，心中說不出的踏實，仿佛劍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

    黎小白邁開了步子，慢得好像一步踏過去便是天之涯，海之角，劍也舞得很慢，慢得仿佛時間也跟著凝滯了。

    過了很久，黎小白都一直閉著眼，那一劍還未完，那一步還沒落地，但他仿佛融入了整片天地。

    黎小白與人對敵時，劍一直都很快，但誰又知道，他練劍的時候竟然是這個樣子。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黎小白抬起的腳終於落地，劍也刺得筆直，第一道陽光褪去了昨夜的黑，將黎小白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贏念裳在遠處一直看著，卻不明所以，低聲問身旁的老趙：“師叔這是在做什麽？”

    “練劍啊，你跟著學吧。”老趙挑眉笑道。

    “這……怎麽學啊？”贏念裳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讓我這麽練過，就很普通的劍招，也沒什麽特別的。”老趙搖頭道，“我問他有什麽用，他說我靜不下心，問題是練這東西，還不如練點實用的劍招。”

    黎小白還是如剛才那般，很慢的步伐，很慢的劍，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劍招，當他第九劍結束的時候，已是巳時，日上三杆。

    黎小白收起了劍，走到了百般無聊的贏念裳麵前，笑道：“你試試。”

    “啊？”贏念裳呆呆地望著黎小白，“就剛才那樣？”

    黎小白點了點頭。

    “剛才的是驚鴻九劍？”贏念裳愕然問道。

    黎小白搖了搖頭，嗬嗬笑道：“你連雲海劍宗的入門劍法都不記得了？”

    贏念裳愣了片刻，回想起黎小白剛才那九劍，那分明是雲海劍宗入門的劍法，也是她五歲時所學習的劍術，不過是變慢了近百倍。

    跨左擊、跨右擊、翼左擊、逆鱗刺、坦腹刺、雙明刺、旋風格、禦車格、風頭洗，這等最簡單的劍招，黎大少平時居然練的是這種劍法，還慢成這樣。

    贏念裳可以毫不？客氣的說，這樣的劍招，她在刹那間便可完成，這也沒什麽好稀奇的。

    雲海劍宗外門弟子都看不上這些招數。

    無論怎樣，贏念裳還是拔出了她的劍。

    跨左擊，同樣很慢，她心中開始思量起黎小白為什麽要她這樣練劍，或者說，為什麽堂堂血衣劍聖會這般練劍。

    難道是一分一毫都不差？

    劍招完，腳落地？又或者是動作都一樣的快？

    這些想法瞬間出現在贏念裳的心中，不管是怎樣，她要完美，不能讓小師叔小瞧。

    贏念裳的劍術本就了得，身體的協調性也極強，一招盡，劍穩如山，剛好下一招開始，當真分毫不差。

    每一招都是如此，無論是動作還是什麽，都如同放慢了百倍，她小心翼翼，使出了最後一劍，耗時跟黎小白竟然也差不多。

    最後一個動作做完，贏念裳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額間香汗淋漓。

    想要做到從始至終速度一樣，並且與步伐相協調，其實並不算件易事，如果不是贏念裳的劍術底蘊深厚，想要做成這樣，基本是不可能。

    “師叔，怎麽樣？”贏念裳收起劍，擦了一把額間的汗水，清澈如水的眸子撲閃著動人的光芒。

    黎小白搖了搖頭，笑道：“還行吧，你先說說，你覺得我為什麽要你這樣練劍，你練完又有什麽收獲？”

    贏念裳撅著小嘴，她萬萬沒想到，師叔居然還搖頭，她實在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做到了極致，為什麽還得不到師叔的讚賞。

    “師叔是想要鍛煉我對劍控製力嗎？”贏念裳顰著秀眉說道，“但這樣的用處似乎也不大。”

    黎小白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你說的，隻是皮毛。”

    “這還皮毛啊？”贏念裳瞪大眼睛望著黎小白，她真想不出這樣練劍還能有其它什麽用處。

    “這不過是一套最基礎的劍術，為什麽你練完後看上去這麽累？”黎小白笑眯眯地看著贏念裳。

    贏念裳皺眉道：“以這麽慢的動作，還要一氣嗬成，分毫不差，我第一次練自然是這樣。”

    “那你練完可有所獲？”黎小白緊接著問道。

    “這難道不應該是長久練習才會有長進嘛？師叔這種練劍方式我也看得出，如果長久練下去，對劍的掌控有可能達到入微之境。”贏念裳若有所思地說道，說完，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

    所謂入微之境，也隻雲海劍宗的說法，那也是一種很難說清的境界，據說一旦達到那種境界，劍就等同於身體的延伸，每一分每一毫都力量都可以運用得微妙之巔，將所有劍氣匯於一點，凝而不散，並且控製自如。

    劍氣原本就是劍的延伸，一種力量的外放，一般的劍客能將劍氣練到如刀劍般淩厲已經很是難得，就算贏念裳這種年輕一輩的高手，劍氣最多外放三丈，而且越遠越弱，三丈之外，縱然劍氣強勁，也難一劍將人斬殺。

    但若是傳說中的入微之境，劍氣匯於一點，聚而不散，贏念裳覺得她都可以十丈之外以劍氣殺人，就算對手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也不畏。

    “入微之境？”黎小白嗬嗬一笑，“天下能人何其多，就算你真的達到入微之境，老趙殺你都易如反掌。”

    老趙一聽，嘿嘿笑了起來：“好好的，怎麽又說起我來？我知道我厲害，你也不用這麽誇我嘛。”

    “他都已經達到靈巫之境了，這怎麽能比？”贏念裳想起老趙和影老那一戰，和他比較的信心都沒有。

    老趙真動起手來，完全跟鬼魅一般，連人都看不到，這怎麽打啊？

    “意不達，則劍難至，我要你這樣練的主要目的是練心，心所至，既是劍，意所達，既是氣，你說的入微之境也隻不過是皮毛而已。”黎小白笑道，“話隻能講到這裏，一切都隻能靠你自己去體會，強行灌輸的東西始終不如自己領悟的好。”

    贏念裳靜下心，把黎小白的話在腦中想了一遍又一遍，卻不得要領，最終吐出一口濁氣，向黎小白行了一禮：“師叔，雖然我暫時還沒領悟到你所說的話，但感謝你的傳授。”

    黎小白點了點頭，說道：“休息一下，用過膳後，我再教你身法。”

    贏念裳本也是個劍癡，黎小白跟她說完那些話後，她便陷入了沉思，整個人走路都恍恍惚惚，跟失了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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